第10章 匿园

顾言起沉睡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那人气息太让人安心，他根本就不愿意醒来，朦胧中似乎听见谁说“殷叔，过江。”

        眼皮上是沉沉的黑色，他迷迷糊糊地想：不是风大么？半夜急着过什么江？

        再有意识的时候，似乎已经在江面上了，顾言起觉得自己晃晃悠悠的跟醉酒似的。外面水流声有点吵，于是他朝旁边人怀里又拱了拱，怀抱果然更紧实了，于是他又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等到所有的梦境消散，他终于从沉重的睡眠里剥离出来。

        还未睁眼，绿竹的清冽之气先涌入了鼻腔，脑海中就出现了万顷竹海翻飞的画面。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顾言起感觉周身都清爽起来。

        匿园？

        顾言起坐起身，抬手将床幔拉开，发现自己置身一座竹楼房内，阳光斑斑点点的从窗外落进来。

        房中摆设极为简洁，除了自己身下的大床，左边靠墙一排箱柜，和窗前的书案，都是竹子做的。整间屋子素净简单。

        他起身走到书案旁，笔搁上架着的笔还湿润着，仿佛执笔的人刚刚出去。案上的画还没落款，顾言起歪着脑袋看了看，画上一轮明月当空，远山在薄雾中飘飘渺渺，近处是修竹几许。无风，画面静谧，仿佛能听见竹下那处溪水“哗哗”流过的水声。

        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才转回头往门口走，站在回廊上，看着前面景色，他站着有点不知所措。

        仿佛自己置身又一场梦境，时空变幻，季节错乱。

        这是一座三层的竹楼，楼前是大片的湖水，碧绿的青莲绽放在湖面，那莲花不知是什么品种，长得不似一般莲叶远看挤挤挨挨，每一支独立却又不疏远，花瓣硕大，颜色清新。

        有白鹭在中间徜徉，能看见游鱼嬉戏。及至荷塘中央，仿若有无形的屏障隔挡，莲花再不往前，清凌凌的一圈湖水上，兀自立着一栋两层的楼阁，红砖青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楼阁相连的竹桥走到前面牌楼处竟直接临了水，这样就完全没个联通岸边的物什了。

        顾言起慢慢把手放在身前的木头护栏上，感受着掌心的凉意，和今日并不明显的却依旧寒冷的北风。

        再抬眼往湖四周的岸边看，发现除了自己这栋竹楼，远处还有几个院子，后山有泉水流下，便被当成了天然的隔断。每处院子间便是大大小小的拱桥相连，绿竹丛生，绵延向后山，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他正忐忑不安的四处看着，凌澜月拎着个食盒从最近的那个院子出来了，小路一弯走到尽头。他抬脚走上拱桥，抬头就看见了顾言起正站在楼上看他。阳光沾染了顾言起半边身子，白色大氅在身后漫天的青绿中直灼人眼。

        他站在桥上朝他笑，然后抬手拎拎食盒给他看。看见顾言起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然后转身就朝着楼梯下来了。

        凌澜月快步迎上去：“你腿不软吗？”

        顾言起走到他跟前先答了他的话：“我做什么了腿软？”

        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指了指河中绕着楼阁的莲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

        难道问这是什么新品种？还是我这是又到了一个近乎真实的梦境？

        凌澜月笑他：“胡思乱想了吧？不是怕你饿着腿软嘛！”

        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湖里绽放的莲花，又解释道：“啊，那个，一个朋友的杰作。这地方是他帮我修的，他在这住了几年，后来闲来无事就弄了这些。你看荷叶还随风动是不是，因为是处理过的布料，纹路好像是竹子弄的。”

        顾言起自觉眼力不错，但是真的没有看出破绽。

        “我以为是真的。”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没有醒。

        “好不好看？”凌澜月眼睛一直盯着他。

        顾言起点点头，暗地里松了口气，终于把身心放松下来。

        凌澜月笑起来指指溪边的亭子：“去那吃？”

        顾言起还没来得及应允，身后桥上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那个，嗯，打扰一下？”

        凌澜月头都没回就怼道：“知道打扰还过来，偷听人说话长针眼啊！”

        说着也没动，直接把食盒盖子打开，最上面一层雪白的糕点露了出来，顾言起眼睛顿时一弯，伸手拿起一块，放嘴里前抽空还看一眼凌澜月。

        心道你说什么了就要人家长针眼？

        萧青禾快被气笑了：“东西刚拿走就不会说人话，凌澜月你就不怕下次我打死都不给你做吃的了？我又不是找你，我是跟十七殿下打招、招呼！”

        顾言起正从凌澜月身前歪过身子露出上半身，手里拿着糯雪凉糕跟她打招呼：“青禾姑娘好！”

        萧青禾：“！”

        这次凌澜月说的好看，竟然是真好看！

        谢天谢地凌澜月眼神终于周正了一回！

        萧青禾又惊又喜：“殿下你怎么认识我？”

        她这边刚问出口，那边顾言起扬着嘴角告诉她：“长得这么好看糕点又做得这么好的，这世间也惟有青禾姑娘一人了！”

        萧青禾：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萧青禾：“殿下，你一天三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随便点！刀山火海里的食材我也给你取来！”

        凌澜月一手捞起笑得梨涡都出来的顾言起，生拉硬拽往亭子过去，还不忘伸手点点萧青禾：“站那，不准再往前了！”

        顾言起闻言拱出一只手露出半个头，跟萧青禾挥手。

        萧青禾站桥上嘴笑得快咧到耳朵了赶紧挥手回应他。

        凌澜月面无表情地把顾言起挥着的爪子拽了回来，等顾言起乖乖在亭内坐好，他一把拉下对着桥那边的纱幔。这才重新打开食盒，一点点拿出里面的饭菜。

        顾言起伸手又向凉糕拿去，凌澜月抬手拍了一下：“先把粥喝了！”

        顾言起依言去端粥，一口温热的糯米粥喝下去，果然觉得胃都舒展开了：“我睡醒的时辰你这掐的也太准了！”

        “稍微喝慢点成吗？”

        顾言起笑他：“你这不是打算谋天下嘛，弄了这么个地方，硬是弄出了点归隐的意思！”

        凌澜月听这话笑了起来，想了想说：“成，那咱们就先归隐个一时半会！”

        顾言起本来嘴边想问的话，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咽了下去。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朝四周望了望，小楼后面他原本没看见的景致便落入眼中。

        亭子旁边的溪水，是从竹楼后面的一个不高的瀑布流下的，瀑布掩映在一片葱荣的竹林里，一条青石板的小路在竹林中延伸到瀑布旁边。

        “那里是有什么吗？”顾言起看着小路问。

        凌澜月顺着他眼神望过去：“把竹楼建在这里，就是因为瀑布后面有个山洞，洞倒是不深，难得的是竟然有一汪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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