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伴

“二殿下”

        “罢了，这本不妥。”德吉还未来得及开口，聂真便挥了挥手，说道，“他是汉人官员，我们两人的身份，不适合见面。”

        德吉理解聂真是如何想的，白子慕未来本就是要走仕途的，来这西洲一遭已算是极其冒险，更别说是与西洲二殿下会面了，但德吉想起白子慕那日提起的任务，便默默摇头，她自知不便多说，只是说道，“我下午就给他递帖子，我相信他会见您的。”

        聂真虽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几经犹豫还是问出了口，“虽现在徐家与我一起，但我还是不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如果被汉人官员或皇帝知道，你们怕是”

        德吉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所起，许久才自嘲似的说了一句，“要是让皇帝老儿知道我还活着，徐家早已被千刀万剐了，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重要吗？”

        聂真也是聪明人，徐家如今的处境他也都知道，便不再多问，轻轻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去递帖子吧，约他年后在甘德城见面。”

        德吉当下便坐在桌边，写起了帖子，虽然在西洲没有需要鞋子的地方，但她一直坚持练字，如今相比在京城前，书法还精进了些许，白子慕上次给了她两本书法贴，让她很是开心，想起白子慕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在西洲，但还是因为一丝残存的希望将两本名家之作千里迢迢带了过来，心下不免阵阵感动。

        帖子递了出去，德吉思考了片刻，才默默吸一口气，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二殿下，若收复西洲的消息是真的，你觉得西洲有把握赢吗？”

        聂真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但随即恢复了沉静，他紧锁眉头思索了片刻，旋即缓缓摇头，“没有。”

        “西洲已有三十年没有大规模战争，且不说西洲实力大不如从前，如今有一半军权都在聂羽手里，他眼里只有可汗的位置，哪有西洲人民的死活，一日打不到康孜城，他一日不会想如何解决。而阿爸骁勇善战，却难免力不从心，争一二城池况且不在话下，可是却也难以挽回大局，只要能多些朝贡甚至成为附属国，阿爸可能都不会选择迎战。”

        “既然难以挽回大局，西洲注定要被收复，那二殿下何不想想利用此次机会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聂真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德吉依旧笑容恬淡地看着她，她和从前见时都一样的眉目清秀，落落大方，但聂真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蓬勃野心，仿佛刚刚燃起的火苗，只要风一吹，便可以燎原。

        那是和他一样的眼神。

        “二殿下，可能人就是贪婪的，得到了一些，便想得到更多。在雅州这一个多月里，我才知道，在这一方天地里生存下去，我不甘心。”说出内心的想法，德吉感觉到从未有的畅快，“二殿下，女官德吉愿和您一起，踏过这一路荆棘，陪你走到最高处。”

        长久的沉默后，聂真上前一步，直径握住德吉的手。

        “好。”

        德吉愣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却满是真诚和坚定，薄唇微微抿起，甚至荡起了几分笑意。她心下一松，荡起明媚的笑容，轻柔而坚定地回握住聂真的手。

        窗外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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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内。白子慕一行人正在收拾行李，他们准备明日赶往甘德城，去见徐家的长辈们，正在忙碌着，小厮递过来了一封信。

        “大少爷，徐家的帖子。”小厮压低声音，附在白子慕耳边说道。

        白子慕内心一惊，那日不是说好是最后一面了吗？是又生了什么变故？他屏退众人，独自拆开信来，竟然徐若雪的字。

        还是那样娟秀的字，却带上了几分行云流水的味道，德吉在信中简要写了自己认识西洲二殿下聂真，问他是否愿意将皇上带来的意愿直接与聂真交涉。

        他内心一惊，他知道徐家如今是靠西洲权贵人家在雅州生存，但竟然是西洲二殿下？他对西洲形势并不了解，只知道当今可汗有三位儿子，并不知道这位二殿下权势如何，但既然是徐家投来的帖子，他是万分相信的。

        往年的使臣都是有军队保护的，他此行只有数十家奴，其实并非必须见到可汗，只需打探到皇室态度即可。

        为避人耳目，德吉称聂真直接与他相约在甘德城相见，并向他保证不会让西洲其他贵族知道他此行的任务，毕竟甘德城可以说是聂真自己的地盘，做什么都方便很多，白子慕当即就写了回帖请小厮送了回去。

        写罢帖子，白子慕想起那日来福客栈楼顶德吉落寞的眼神，内心五味杂陈，聂真想必就是那个让若雪说出‘他很好’的人吧。

        后来几天，德吉都没怎么见过聂真，他总是早出晚归，德吉本打算接过照顾聂真起居的活，但自那日以后，聂真便拒绝德吉以下人身份自居，只让德吉不必候着，只有用饭时一起，所以德吉便索性让厨房一直备着饭，自己钻回小院子里偷懒了。

        过年前三天，聂真接到了赵刺史的帖子，邀他明晚去府上一会，彼时聂真正在与德吉共桌用饭，聂真读完帖子后便直接递给了德吉，“你看看。”

        德吉放下筷子，细细读完，抬眼看向聂真，眼里带着询问。

        “明晚同我一起去。”

        “这样的饭局，卓玛阏氏不会派人盯着吗？”

        聂真摇头，“我这几年也不是白干的，赵刺史府里没有他们的人，你以我女官身份去即可。”

        德吉轻轻点头，“不知二殿下与这赵刺史关系如何，能否套出些什么话？”

        “也就小事互利互惠，我在雅州养了些人马，这种小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是大事，他不便与我透露，我本也该自知礼数，不便刨根问底的。”聂真叹了口气，拇指与食指摩挲着。

        “看你这几日忙碌，可是有进展？”

        果不其然，聂真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眨了眨眼，“赵刺史老丈人一家因官职调动半月前离开雅州，大约两个月后抵达宁州。赵刺史称最近无需走动亲朋，便遣散了好些下人丫鬟，可是每日送去赵府的米菜与瓜果却并未减少，德吉猜猜是为何？”

        德吉托着下巴想了想，便也荡起笑容，“老丈人一家说是走了，其实去了赵刺史家？”

        “正是。”

        “莫非赵刺史是怕战火波及到自己，反正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打算到时跟着老丈人一起悄悄离开，抵达宁州时就说舟车劳顿，路上耽搁了半个月，这也情有可原。”

        “看来德吉真的很聪明呢！”聂真抚掌大笑，伸手捏了捏德吉的脸。

        德吉只感觉带着薄茧的温热指尖轻轻捏了下自己，脸颊传来微微疼痛，她呆呆看着聂真，他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笑起两个酒窝，耳环缓缓荡漾着，和一年前一样好看。

        她的脸便红了。

        “你你做什么？”

        德吉握住聂真的手腕，将他拉开，哪想到聂真一个反手，轻松将她的手直接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德吉一阵慌乱，忙想挣脱，聂真却握住她的白嫩小手死死不放，只是笑眼盯着她。

        “聂真！”

        聂真这才松开了她，笑着说，“你怎么还是这样容易害羞？”

        德吉瞪了聂真一眼，“你真是个登徒子！从前藏得可太深了！”

        “登徒子是什么？”聂真微微皱了眉，他似乎没有听过这个汉文词语，但感觉是不太好的意思。

        德吉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又随便扒了两口碗里的饭，气呼呼地说道，“你自己收拾吧。”

        说罢，便独自出了门。推开门看到不远处的阿登，德吉忙又趁阿登没注意，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走过去，“阿登，赵刺史给二殿下递了明晚的帖子，二殿下喊我和你们一起去。”

        阿登抬头，看向面色如常但耳朵通红的德吉，心下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咧开嘴笑道，“好啊，走时我提前去知会你。”

        “嗯，多谢。”德吉点点头后，怕被阿登看出自己面色奇怪，便匆匆离开了。

        德吉走后，聂真阔步走了出来，转头看到阿登，便招呼他进来把碗碟收拾了，阿登默默翻了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劳任怨。二殿下，要不您还是像从前一样吧，这样还有德吉和我分担杂活

        片刻后，阿登拾端着碗筷准备送到厨房，却听到聂真拉着院子里一个负责洒扫的汉人小厮问话，“我问你，‘登徒子’是何意思？”

        “回二殿下，‘登徒子’就是流氓的意思，占那些黄花大闺女的便宜，在雅州，登徒子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聂真抚掌而笑。

        阿登站在长廊上，越看聂真的笑，越觉得有几丝不对劲，又想起刚才德吉通红的耳朵，一下子全明白了。

        二殿下，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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