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何处空惘然

“夫人，老奴便送到这了。”宋嬷嬷止步于沈府门口，躬身恭敬的对许梅娘说道。

        许梅娘一路谨慎观察周遭，直到瞧见将军府外熟悉的景象，心中这才微微放松。

        “多谢宋嬷嬷相送，我出门没带钱袋，这镯子嬷嬷且收下，算我谢嬷嬷的。”许梅娘将自己手上金镯子褪下，放入宋嬷嬷手中。

        宋嬷嬷连忙推拒，不敢收下这金镯：“夫人，老奴不过奉命行事，万万使不得。”

        许梅娘含笑道：“嬷嬷莫不是嫌弃这金镯太少，天色不早了，我便不留嬷嬷喝盏茶了。”

        话已至此，宋嬷嬷只好收下，连称不是。

        宋嬷嬷看着许梅娘进府的身影，暗道这将军夫人真是心思深沉，如此窘况仍不忘打赏自己，借此名义封口，不教别人道将军府的是非。

        只是宋嬷嬷摇摇头叹息，想来这将军夫人的日子也不如意。

        不过是一场感叹，事不关己，别府的事与自己并无相干，宋嬷嬷转身回去过禀明纪氏将许梅娘送至府门，隐下自己收了金镯之事不提。

        “姑娘，您怎么才回来，这一身是出了什么事？”许梅娘撑着推门进屋，吴嬷嬷和梧釉一同上前围住许梅娘。

        许梅娘一进到屋中，待屋门关闭，心神一泄，袖中藏着的金簪“哐”的一声掉落在地，晕倒在吴嬷嬷怀中。

        等到梅娘苏醒之时，已是卯时，太阳渐渐升起，带走了昨夜的黑暗，隐隐可见天边曙光。

        “姑娘，您怎么样？”梧釉守在床榻边，许梅娘一有动静她便惊醒，凑上前问。

        许梅娘就着梧釉的手喝了杯水，只觉喉咙处如火炙般疼痛，估摸是昨夜被人擒住脖颈所伤。

        “我没事，昨日可有人来寻？”许梅娘缓了缓才出声道，只是声音有些虚弱。

        梧釉两眼含了一泡泪，强忍着不落泪道：“昨夜姑娘晕倒，我本想去找个大夫来瞧瞧，可被吴嬷嬷拦下了。说姑娘并无大碍，不过疲惫过度睡去，若您这个样子让旁人知晓，还不定被人怎么说道呢，这才没去叫人。”

        梧釉用袖子抹了抹泪，想起来道：“后来您昏睡时，栎庆来过，听您歇下便走了，再无旁人前来。”

        “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梅娘神色淡淡，问道。

        “将军抱着大夫人早就回来了，大夫人扭着脚，小少爷在一旁哭的那般让人心疼，我与吴嬷嬷在门口想迎迎姑娘您，可等了许久不见您的身影。本是一同出去，怎么您弄了一身伤自己一人回来。”

        梧釉昨夜和吴嬷嬷一同给许梅娘换衣服，自然瞧见梅娘身上逃跑所留伤痕，还有金簪上的血迹，手上也裂了口子，直把二人心疼坏了，不知许梅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梅娘将昨日之事简单一说，梧釉听后才止住的泪又流下来，趴在许梅娘手边呜呜的哭。

        许梅娘轻摸着梧釉凌乱的发髻，明白她是在哭自己，替自己不值罢了，可是梅娘心中却出奇的没什么起伏。

        待梧釉止住泪，许梅娘依旧唇含笑意道：“吴嬷嬷呢？”

        “她昨日守了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到底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住，我便扶她去休息了。”梧釉通红的双眸看着梅娘，想说几句劝劝，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梧釉心疼许梅娘，姑娘一人承受太多委屈了，将军不念身份，竟将姑娘一人舍在外边，当真是心狠冷酷。

        “我再睡会，等吴嬷嬷醒来了让她来一趟。”许梅娘实在疲累的紧，费神说了会子话，翻身躺下合眼便又睡去。

        再次睁眼，眼前的人已换成吴嬷嬷，梅娘感到自己的手心温热，垂眸是吴嬷嬷正拉着自己的手。

        “嬷嬷。”许梅娘轻声叫道。

        “姑娘，是老奴不好，没能陪伴在姑娘左右。夫人临去前再三嘱咐老奴，看顾好姑娘，如今姑娘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多苦，老奴未尽责，往后去了地下有何面目去见夫人。”吴嬷嬷早听梧釉讲了梅娘昨夜的经历，心中之恨不得将沈峘的心抛开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怎的就这般对待自家姑娘。

        “梧釉年小经不住吓，她哭一哭就罢了，嬷嬷怎么还哭了呢？嬷嬷将我照顾的很好，若不是嬷嬷教导，我要走不少弯路呢。”

        吴嬷嬷自小看着许梅娘长大，她向来纯善，不知老天为何不开眼，让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承受这么多苦难。

        许梅娘见吴嬷嬷只是哭，并不说话，忙道：“嬷嬷别哭了，我叫嬷嬷来是有事要办。”

        吴嬷嬷见此，忙拭干了泪，握紧梅娘的手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许梅娘在吴嬷嬷耳边轻声嘱咐几句，吴嬷嬷睁大双眼有些不解：“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有备无患罢了。”许梅娘双眸望向屋中的海棠花有些出神，温室所育，终是不适合这个寒冷季节，不过摆了两天便有了枯萎之意。

        次日，许梅娘亲自提了食盒想去探望柳磬竹，才出屋门便在院中遇见沈峘。

        沈峘快步近前，望了望许梅娘苍白的脸色，关心道：“可是哪里难受？脸色这样差。”

        许梅娘行礼，低垂眼眸，没什么表情道：“多谢将军挂念，没歇息好，不是什么大病。”

        沈峘听着许梅娘的语气疏远，先前同游花灯街市时态度并非如此，短短几日为何这般生疏，即便没什么夫妻情分，沈峘也觉得梅娘是个可交的友人，二人之前相处还算融洽，所以梅娘此时的冷淡，使沈峘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泥人你可还喜欢？”沈峘小心问道，似乎想从许梅娘脸上看出什么。

        但沈峘注定是要失望了，许梅娘眉眼不动的回道：“还好。”

        一时，二人皆不语，院中空荡荡，唯有两人站于树下，骄阳透过树隙映在二人身上，光影斑驳。

        “将军若没什么吩咐，我与大嫂相约，去迟了有失礼数。”许梅娘开口打破平静，说完也不待沈峘回答便迈步离开。

        袅袅倩影略过身旁，似乎带着幽淡清香，如风般于身侧经过，却难以触碰。

        沈峘暗了眼眸，疾步回到书房，唤来栎庆。

        “我那日叫你派人去接夫人，你可吩咐下去了？”许梅娘的态度实在不同与往常，细细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将军的命令我怎会不听从，当时立刻就遣人去接夫人了，难道”栎庆看着沈峘面若寒霜，煞气四溢，忙跪地。

        “将军容我下去查明，待回来再领罪。”栎庆难以想象夫人一个弱女子怎样一个人回了府，连忙认罪。

        沈峘颔首，栎庆不敢再出声，赶忙退下。

        沈峘知道许梅娘定是以为自己将她独自抛下，这才生了气，可又不能主动去她面前解释，只能先等她消了气，再将此事道明。

        灵犀院中，柳磬竹正在床上躺着，玉足被厚厚的纱布包起，以木架悬置与床榻上。

        “大嫂。”许梅娘掀帘进屋，见柳磬竹这个模样有些惊讶。

        “梅娘，你可来了，我不过在床榻上躺了两日便浑身不适。”柳磬竹见许梅娘来了很是怡悦，招手示意梅娘坐下。

        许梅娘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碧玉松糕，松糕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柳磬竹这般挑食的人也不禁口齿生津。

        “这是我做的碧玉松糕，想来大嫂在床无聊，做些点心咱们一边说话，一边垫垫肚子。”

        夏青搬来炕桌放在床榻上，并上了一壶热茶，妯娌两个就着热茶吃起点心来。

        “这松糕软糯清甜恰到好处，一点都不腻，梅娘你真是好手艺。”柳磬竹用帕子擦擦手，一块糕点入腹，有人相陪，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许梅娘看柳磬竹难得有这般小儿情状，也不好当着大嫂面取笑，努力忍住唇畔笑意。

        “我知大嫂不爱甜食，这份糕点里只放了两分糖，大嫂喜欢我再做了送来便是，儒卿那里我也送去一份。”许梅娘温声说道。

        “梅娘，我真对不住你，难得你与峘儿能有独处的时候，偏偏我这身子不争气崴了脚，倒扰了你们。”柳磬竹有些过意不起，满是歉意看向许梅娘说道。

        许梅娘摇摇头并不在意，也不想再提沈峘，说道：“大嫂不必自责，好好养伤，早些行动自如才是。”

        柳磬竹点点头转了别的话头，二人品茶食糕倒也自在。

        柳磬竹的脚伤，原是那日花灯节，柳磬竹带着沈儒卿在看猴戏，忽然不知谁家马车的马儿失了疯，在那一片横冲直撞，眼见就要撞到正满心注视着猴子的沈儒卿。

        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柳磬竹下意识回身，马儿就要撞到沈儒卿，猛地飞身扑倒沈儒卿，险险躲过。

        只是一时母爱爆发所致，到底还是个闺阁女子，身子骨虚弱，扭伤了脚。

        而疯马还在街上伤人，被闻声而来的沈峘一手拍向马首，马儿顷刻耳鼻流血，倒地身亡。

        沈峘顾不得旁的，飞奔至柳磬竹身边，见她行动不便，一手抱起柳磬竹，另一手将沈儒卿夹在腋下，奔回府中。

        因着事态紧急，没能接上许梅娘，沈峘回府后令栎庆派人将许梅娘接回府中，只是不晓得期间发生什么，竟无人去接回许梅娘，以致后来发生了许多事。

        这些，柳磬竹都不知，只当梅娘有人护送，自己却误了她与沈峘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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