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梅娘险被骗

“大娘，不知沈将军府第怎么走？”许梅娘看着眼前长相和善的妇人，强撑起冻僵的面颊挤了一个难看的笑。

        原来，许梅娘久等不见沈峘的身影，就连大嫂柳磬竹也未到约定之处。

        天色已暗，街市将息，梅娘决意不在空等，四处打量，寻了个摆吃食摊子眉目慈祥的妇人询问归府之路。

        往常出门，都是驾马车或坐轿子，梧釉吴嬷嬷陪伴左右。

        况且许梅娘也少出门，像今日这般独自一人的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来时只顾贪看街上盛景，不曾细细认路，此时对于回府的路居然是半点不知。

        孤零零一人，天寒地冻，浑身已经被冷风吹透，在不熟悉的街市上独行。

        许梅娘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走了许久方遇见这个妇人，这才上前询问。

        这妇人姓齐，丈夫在家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生计，整日摸了自己所藏在床下罐子中的银子出去赌钱，将家中银钱挥霍的分文不剩。

        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齐氏不过埋怨了丈夫几句，便被赌场失意，酒醉归家的丈夫狠狠的毒打了一顿。

        齐氏面颊上的肿痕养了足有半月才能出来见人，看着饿的直啃手指的孩子，还有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丈夫，齐氏无法只得出来摆摊。

        可是没有足够本金，齐氏手头紧巴，这吃食便没下足料，往往尝过一次的客人就不再来。

        久而久之，吃食摊上也没什么生意，就算赚得少许银钱，还要被丈夫抢走，日子过的不可谓不苦。

        趁着花灯节这日人多，齐氏早早来此摆摊，吃食最讲究味道，她的东西色香味任意一个都不占，摊前的生意清冷无人。

        齐氏没挣到心中所预想的银子，不甘心就此回家，一直守到街市散了才慢慢收摊。

        就在这时，许梅娘上前询问，齐氏抬头见到这人衣着华贵，打眼一瞧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子。见她独自一人在街上，想来是街上人多与家人走散了。

        齐氏听后憨厚笑着道：“自是认识，只是这样说怕姑娘你听不明白。这样，我正好收了摊子带你去。”

        许梅娘听后十分高兴，忙行礼感谢，紧紧跟在齐氏身后。

        起初，许梅娘并未在意，可是越走人烟越稀少，齐氏手中灯笼微弱的烛火，只能照见眼前方寸之地，周遭都乌漆漆的，瞧不清道旁事物。

        许梅娘即便再不识路，也晓得将军府所在应属繁华之处，街道旁的灯火一夜不灭，有人值守。

        可现下放眼瞧去，目之所及都无光火，可见此处人烟稀少，途中还伴随着几声狗叫。

        许梅娘心声警惕，脚步逐渐慢下来，齐氏虽然一直跟自己说着话，可言下之意多为探问，许梅娘半假半真的应付着。

        此时距离花灯街市已有一段脚程，许梅娘默默的记着来时的路，直到瞄见路旁一处石碑上面写着桥头村，知道被齐氏所骗，并非将自己带往将军府，转身便要跑。

        齐氏发觉许梅娘动静，眼见就要到家，没成想在家门口让她跑了，忙高声呼喊丈夫出来相帮。

        许梅娘脚下不停，跑的气喘吁吁，往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时体力不支，可却不敢停留休息。

        即便如此，许梅娘还是被人一把擒住脖子动弹不得，梅娘汗毛乍起，浑身绷紧。

        一个男人阴笑的喘着粗气，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说道：“小娘们倒是跑的挺快，让老子好一个追，你接着跑啊。”

        男人另一只手捏着许梅娘的下巴端详片刻，满意道：“到真如那婆娘所说生的不错，卖到青楼里也能换笔银子。”

        正在这时，许梅娘手中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金簪，狠狠扎进男人脖子，血立时涌了出来。

        许梅娘趁男人吃痛松了手，正打算逃跑，却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扯住头发，狠扇了一巴掌，摔倒在地。

        男人摸了摸脖子满是鲜血，抽了裤腰带绑在伤处止血，嘴中满是咒骂的走向许梅娘，打算好好教训教训她。

        正蹲下准备抓起许梅娘再打骂几句，不曾防备，竟有一个尖锐之物朝眼睛扎来。

        许梅娘这下使了狠劲，心知这一击若不得手，自己怕是要身陷囹圄。

        梅娘下死力的扎向男人左眼，血顺着男人眼睛淌下来，许梅娘寻机挣脱逃跑。

        男人没料到一个闺秀女子竟有这般力气与反应，能接连伤自己两次，大意之下竟真让许梅娘跑了。

        许梅娘只觉脚下似灌了千斤沉，腿脚酸痛，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然而仍旧不断跑着。

        身后齐氏的呼喊，还有男人的辱骂，让许梅娘更是拼了命的往前跑。

        好在男人伤了眼行动不便，齐氏体胖身子沉跑不动，竟然真让许梅娘这个弱女子寻得一线生机跑掉了。

        眼见着又回到花灯街市，这微微余光，在许梅娘眼中却是希望之光，她在黑夜中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回到了原地。

        身后没了那二人的追赶，许梅娘慢下脚步，急促的呼吸着，手中的簪子握的牢牢地不肯松手，指尖微微颤抖。

        许梅娘抬手拂了拂额角的汗，却发觉自己已然满面是泪，任平日里许梅娘再怎样淡定，这般惊心也难自持。

        可许梅娘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将泪水擦干，大略的理了理被抓散的发髻，看到手上的血渍，掏出帕子匆匆擦拭。

        待确认没什么不妥后，许梅娘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光亮中走去。

        而先前拿在手中的玉兔宫灯和两个泥人，仓皇之中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此时许梅娘袖中仅藏着那支带血的簪子，寻找回府的道路。

        齐氏的丈夫没能找到许梅娘，又平白添了两处伤，盛怒之下一脚踹向齐氏腹部，直把齐氏踹出一口血来。

        “老子信了你他娘的鬼话，死婆娘你回去等着。”

        男人捂着眼睛往回走去，路上被什么绊了一下，只觉万事不顺的男人，气的狠狠踢了一脚这才离开，齐氏捂着腹部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

        此时，狂风一吹，树影摇摆，仿若暗夜之中的野兽伺机而动。

        而地上两个泥人和玉兔宫灯早已被男人踢得碎裂，滚落在道路两旁的杂草之中，与腐叶陈土融为一体。

        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车中的女子蹙着英眉，面似着恼，可眼眸中却是藏不住的悲意。

        “夫人，您莫要在生气了，老爷定是被那狐媚子缠住这才没能陪夫人您逛花灯街。花市这个时辰估计早就散了，您现在去了还有什么看头，不若改日再来吧。”一个名为阿昭的婢子轻声劝着，而车中之人正是知府妇人纪氏。

        纪氏听后收了眼中难过之意，一扬下巴，依旧是一身红衣，微挑眉道：“我偏不，今日这花灯节我逛定了。”

        一路行来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路边商贩也都在收拾摊子，阿昭挑开帘子打量着街市两旁，想看看还有哪里能买些小玩意哄哄纪氏，好让她消了气早些回府。

        零散的几个商贩收拾着摊子，车夫看到还有几个坚持没有收摊，马车往这边驶来。

        阿昭忽然瞧见街边一个独身女子有些眼熟，定睛瞧去竟是许梅娘，忙回身告知纪氏。

        纪氏倾身看去果真是许梅娘，不过形容有些狼狈，将军夫人夜深孤身一人流落在外。

        纪氏粲然一笑，顿生乐趣，先前的怒意早不知去了何处。

        “夫人，将军怎不陪在您身边，可是遇着什么难处？”一个嬷嬷走到许梅娘面前，见她满面戒备，放柔声说道。

        若没有方才齐氏的欺骗，许梅娘或许会相信这个嬷嬷，并向她询问怎样去将军府，可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许梅娘不敢再轻易信赖旁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将军府的人。”许梅娘眼睛紧紧盯着嬷嬷的表情，未有一丝遗漏。

        嬷嬷见此，晓得许梅娘并不信任自己，遥遥一指旁边马车，正是纪氏的马车。

        “我是知府李大人家中嬷嬷，您看那是我们家夫人的马车，她就在车上，瞧见您独身在这遣我过来问问，可是有什么事。”许梅娘听后望去，果见纪氏掀起帘子正笑着瞧向自己。

        许梅娘走到近前，纤弱身姿站定在马车下，纪氏端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的打量许梅娘。

        即使一身狼狈，许梅娘也没弱了气势，嘴角亦是噙了笑，一派从容微微扬起头，仿佛自己并非处于尴尬境地。

        “纪夫人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纪氏听后倒有些佩服许梅娘的镇定，这个时候了还能有这般心思关心自己，而非求救。

        “睡过头了，起来便是这个时辰了，这不正好遇见妹妹你了。”纪氏也不问许梅娘为何孤身在此，竟真的好似巧遇梅娘一般闲聊着。

        纪氏本以为许梅娘要再与自己闲扯一会子，不意许梅娘倒是直接开口。

        “我与府中的人走散了，不知纪夫人能否派人与我指指路。”许梅娘淡然说道，全然不提为何走散无人来寻，当家主母流落街边，其中猫腻在场之人无不猜测。

        纪氏也痛快，没多做为难，一抬下巴，示意一旁嬷嬷：“宋嬷嬷，你务必护着妹妹安全回府。”

        许梅娘眉眼弯弯笑道：“那我就多谢纪夫人了。”

        纪氏也回笑：“妹妹客气，我们他日再聚。”

        二人笑的亲切，仿佛日前的争锋不过是一场云烟，早已消散。

        可实际二人笑意不过面上情分，皆是碍着各自身后的身份而做的的礼数罢了。

        许梅娘走后，阿昭看着纪氏笑意不减，奇怪道：“夫人与这将军夫人不是相与不来吗？怎的还遣人送她回府。”

        纪氏摆弄着自己鲜红的指甲，闲闲道：“我做什么都不能明面上来，毕竟还要看着将军府的面子。”

        “何况，许梅娘虽嫁入将军府遭受冷遇多年，看她之前维护夫主的模样，她只怕是还被蒙在鼓里。若是有日知晓沈峘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还不定是什么反应，如今看来这一天不远了，我们便瞧热闹吧。”

        纪氏放声朗笑，笑声在这冬夜寂静里，显得极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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