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月景美如饴

“梅娘你这荷包做的真好看。”一个妇人拿过许梅娘的荷包轻轻抚摸，不由真心赞叹。

        “魏姐姐的所绣帕子上的蝶儿，我初时还当是打哪儿飞来活灵活现的彩蝶，差点用手捂住，生怕它离开。”许梅娘听闻妇人称赞，也笑着说道。

        妇人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她的绣技虽不错，却也没有梅娘口中所说那样好，晓得许梅娘是善意称赞自己，继而说道：“梅娘真是说笑，我的绣技只怕不及你一半，偏生你这张油嘴会哄人。”

        这妇人名为魏娟，也是来福昌绣庄送绣品，女工手艺虽比不得梅娘，但在这宏城之内也算的上顶好的。

        魏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便因战事失了夫婿，独自拉扯着一儿一女，好在手艺不错，能赚些银钱度日。

        姚英苒也看在魏娟的身世上，多为怜惜，有活计也都紧着她为先。

        自打许梅娘来后，梅娘的女红绣技高超，引得许多人前来买，魏娟自然赚的比以往少些。

        魏娟却是个老实本分的，有什么话也不藏于心，见到梅娘便十分亲热，并不在意她抢了自己的单子。

        可另一位绣娘袁氏可不这样想，她也常在福昌绣庄买绣品，本来一个魏娟已经够令她头痛的，又来一个许梅娘，她怎能不急。

        袁氏见这二人亲亲热热模样，有些不屑撇嘴道：“不过是南边来的绣艺，人们一时新奇罢了，偏还有人还拿它当个玩意。”

        许梅娘和魏娟听后晓得袁氏心里不自在，不欲与她争辩，皆收了笑意，坐在屋中等候姚英苒的到来，屋内还有其他的几个绣娘纷纷互觑，也都没有言语。

        姚英苒来的也巧，众人才静下左不过一刻，她便匆匆走进来，窄裙边角飞扬，满面生光。

        近来生意好，几个绣娘绣的物件都能卖出去，手下又有许梅娘和魏娟这两名大将，姚英苒心中有底，日子过得自然是惬意无比。

        “各位姐姐妹妹们，怨我来晚了，叫你们等了这些时候。”姚英苒笑着让几位绣娘坐下，自己先道声不是。

        “姚掌柜真是客气，你这样大的本事一人开了绣庄，我们都仰仗你过活，你生意好了，我们也能多得些单子。”袁氏笑着讨好道，姚英苒听后笑着道不敢。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全赖各位姐妹，才能有福昌绣庄的今日。”姚英苒不似别的掌柜一般傲慢无礼，对待绣娘也极为和善，深得人心。

        今日是约定好交货的日子，每个人都打开自己的包袱将所绣物品交予姚英苒检验，待验得无瑕后，将早已备好的银袋分别递给每个绣娘。

        虽然隔着银袋瞧不出多少来，但袁氏偷眼望去见许梅娘接下银袋的手往下一沉，晓得里面定是有不少银钱，心中更恨。

        绣娘们拿了银钱都欢喜的揣到怀中，嬉笑着出了门，许梅娘也正准备和魏娟一同离开，却被姚英苒叫住。

        “梅娘，你且等等，我有事与你说。”梅娘闻言止住脚步，看了看身旁的魏娟，魏娟笑着朝她点点头知趣离开，也无心探寻姚英苒留下许梅娘做什么。

        可魏娟无心，袁氏却是个有心眼的，她早就对许梅娘看不过眼，走在前面听到了姚英苒的话，她反身趁人不备躲在一旁的树荫下，恰好临近窗子，能听见屋中人说话，又不会被发觉。

        “姚姐姐是有什么事要嘱咐梅娘吗？”许梅娘不知姚英苒留下自己所谓何事，挽挽耳畔发丝，柔声问道。

        姚英苒笑着拉起许梅娘的手，神情激动道：“梅娘，那团扇我卖出去了，是京城来的行商，他还要上三十柄，不知你多久能绣完？”

        梅娘不意居然是团扇卖出去了，本来过了这么久，许梅娘早已不抱期望，却不曾想竟能有人看中并买下。

        许梅娘细细算来，自己若是日夜多绣会子，少睡上几个时辰，能挤出多少时候：“再快也需月余，姚姐姐不知那人等不等得？”

        终是只有自己一人会绣，吴嬷嬷和梧釉虽能帮着缝合扇面边这些小活计，刺绣这一样还需得自己亲绣。

        “等得了，我早就想到这双面绣不易，提前和那商人打好招呼，他少说也要在这待上三四个月，足够你做的。”姚英苒听得梅娘所说时日比自己预料的要早，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拉着许梅娘抵头轻声的商讨着团扇的价钱。

        而袁氏在外听得清楚，待听到银钱数后，只恨不得将这些银子全收入自己囊中，后槽牙咬碎也没法子。

        这双面绣是许梅娘独门技巧，在这宏城只有她会，便是袁氏再想也无法，只得满心算计的离开。

        许梅娘与集上采买平日生活所需物件的吴嬷嬷和梧釉碰头后，将行商欲买下三十柄团扇这事告诉她们二人，二人皆是满面喜悦，一行人买了绣线匆匆往家赶。

        是夜，许梅娘就着烛光揉了揉疲乏的双眼，自打归家来除了用饭便不停歇的刺绣，方才眼前一时重了影，一针偏差戳破了手。

        好在许梅娘反应迅速，立时将扇面放置一旁，不让手指上的血污了扇面。

        要是扇面上染了血色，整个扇面便毁了，那岂不白白浪费功夫。

        屋中实在闷热，许梅娘起身想到院中透透气，推开屋门，庭院中寂静无比。

        许梅娘依栏而坐，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心中的燥意也消散些许，凝神看向地上还有蚂蚁爬行，梅娘看的有趣，跟着它们想瞧瞧往哪里去。

        许梅娘一路跟着蚂蚁走到院中一角，发现成群的蚂蚁似围绕着一团褐色东西搬运着，许梅娘捡起地上树枝轻戳有些粘稠带有一丝甜香味。

        “这是饴糖。”头顶忽然传来声音，许梅娘下意识向上望去，吴渡坐于屋脊之上，月光自他头顶洒下来，吴渡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想到方才有些傻气的举止被人瞧去，许梅娘有些难为情的站在院中，见吴渡摇摇手上的酒壶，歪头看向她，眼中有询问之意。

        许梅娘思量片刻，夜色正好，何苦为了规矩而活，含笑点点头。

        吴渡倾身跳到许梅娘身边，伸手隔着衣袖拉她一跃，便已坐在屋檐上。

        许梅娘忍着喉中惊叫，闭目不过一息，就安稳的坐在屋顶。

        “吴大哥，你喝的这是什么酒？”许梅娘见一旁摆着许多壶酒，有饮尽倒在一旁的，还有许多没开封的，有些好奇问道。

        二人平日里从未单独相处过，大多是一起用饭时才会聚在一处，往常在院中遇到也不过打声招呼，此刻二人单独坐在一处，倒也不尴尬生分。

        吴渡拿起手中酒壶抬头饮下，方才答道：“不知晓是什么酒，只从酒馆里要的最烈的酒，但喝起来也不过如此。”

        吴渡此人倒不似初时那般淡漠，倒也有问有答，随和待人，让许梅娘等人对他生不出厌恶戒备之意。

        “这几壶没动过的，你可要尝一尝？”吴渡见许梅娘明眸中闪着好奇，伸手指向一边未开封的酒壶。

        许梅娘取了酒壶，学着吴渡的潇洒模样往口中倒去，只觉一道热流似火烧般进入胃中，立时呛得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许梅娘一张小脸红热羞怯，惹得吴渡有些想笑。

        许梅娘看着眼前的手，骨骼分明长长的手指，掌间还有许是握什么兵刃所留的厚茧，掌心中静静躺着一颗饴糖。

        褐色的饴糖被油纸包裹，即便相隔一臂之距，许梅娘似乎能闻到它的香甜。

        “吃块糖压压。是我大意，你喝不惯酒，自然受不了这酒性。”吴渡神色淡淡道，许梅娘见他并无嘲笑之意，收了羞意，抬手将饴糖拿了过来。

        许梅娘温热的手指触到吴渡的手心，感觉吴渡的手冰凉，在这炎热的夏日中有些格格不入。

        梅娘拆了油纸将糖含入嘴中，甘甜如丝的口感充满整个口腔，许梅娘满足的弯了眉眼。

        吴渡收了手，又拿起酒壶豪饮一口，与许梅娘先前那般被辣到的窘态全然不同：“你喜欢吃糖？”

        许梅娘诧异的看向吴渡，见他将手置于脑后，躺在屋脊上望着月光。

        月色下，吴渡一身青衣，仍旧一根枯枝束发，只是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即便浓密的胡须掩盖，仍能看清他的眉眼清隽。

        “吴大哥你怎么知道的？”许梅娘没想到吴渡居然知道自己爱吃糖，双眸睁的溜圆，呆呆望向吴渡。

        其实，许梅娘不仅喜欢吃糖，但凡是甜的她都喜爱，只是自己刻意控制，旁人都不知晓罢了。

        没想到认识不久的吴渡居然看出自己喜欢吃糖来，许梅娘十分不解。

        吴渡似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唇角，只是胡须茂盛，许梅娘未曾察觉。

        “前街赵婶子家的二虎，前几日攥着一块饴糖满村炫耀，你看着他手中的糖，眼睛都要黏在上面。”

        吴渡还记着闲来无事时坐在屋顶，便瞧见门边的许梅娘紧紧盯着二虎手中的糖，满面都是羡慕的神色，悄悄吞咽口水的举动也没能逃过吴渡的利眼。

        许梅娘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馋嘴模样被人瞧了去，这次倒不再害羞，自家也觉得好笑，弯了嘴角躺在瓦片之上。

        静谧的月光洒下，映照着二人的身影，旁边的酒壶四散，酒香飘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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