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恩人凭空降

微风吹过巷子，枝丛中蝉声鸣，在这炎炎夏日的夜里，许多人家从井中打水洗漱，口中念叨着一日的操劳。

        “过几日请匠人来修缮一下屋顶吧，接连这几场雨闹得嬷嬷和梧釉都没能安生的睡一觉。”许梅娘身着软缎素色叠纱裙裳倚在长榻上，榻上铺着夏簟格外凉爽，褶裙的一角顺着榻边垂下，白玉长带束出纤纤细腰，身形婀娜慵懒，一头乌发以银簪高束，露出嫩白的肩颈。

        许梅娘现下所居房舍因着先前匆忙选定，没有细细考量，如今住着倒生出许多弊端来。

        此处乃是一所老宅，恰逢夏雨连绵数日，外面下着大雨，屋中却也下起小雨来，屋舍顶瓦片年久失修，有几片已经松动掉落。

        这外表瞧着还算过得去的屋宅竟是一个破屋，吴嬷嬷这才晓得被中人所骗，此时再要追究却也无法，只得日夜端着盆子不停地换水。

        几日下来，梧釉倒还好，吴嬷嬷有些撑不住，眼眶下青黑，精神也不济，好不容易等到雨停，方才歇了一口气，许梅娘看在眼里这才有先前的一番话。

        吴嬷嬷点点头，她这几年是愈发的不成气候了，不过几日没睡好就头昏眼花，这要搁在十几年前，自己连守值上五六日都不是问题。

        “都听姑娘的，我明日就去找人来修缮。姑娘时辰不早了，您歇歇手别再绣了，身子也熬不住。”吴嬷嬷见许梅娘仍旧专注绣着手中的荷包，轻声劝慰道。

        “我再做两个就去睡，嬷嬷你快去休息，不必担心我。”许梅娘轻推着吴嬷嬷出了房门，回转身再坐回榻上，不过这一会子功夫，身上便起了层薄汗。

        梅娘探身将窗子打开，外面月明星疏，日头下山许久，夏日的暑气还不曾消散，这天气愈发热了。

        自方才那阵风过，便迟迟等不来下一阵风，许梅娘执了柄扇子扇风，正是自己先前所绣的团扇。

        摆在姚掌柜那里的团扇，也如头先所预料，虽时时有人询问，但终究没人卖下，摆在店铺中只作一景。

        梅娘往后送去的荷包倒是卖的不错，她所做的荷包配色巧妙，绣样精致，在福昌绣庄卖的极好，店铺内的存货都卖净。

        姚英苒催她多做些，许多人都提前订下单子，吴嬷嬷和梧釉有心想要帮忙，奈何客人旁人做的一概不要，指名要梅娘做的荷包，所以许梅娘这几日加紧赶工缝制。

        许梅娘又捏了针绣了一株素梅于茜色缎面荷包之上，素白的梅花在茜红色的对比下素雅清淡，荷包内里是以杏黄的软布镶嵌，柔软不失新意。

        夜色更深，周围邻里早已歇下，外面除了蝉鸣声，便再无旁的声响。

        许梅娘绣完最后一针，将针线收拾妥当，起身准备睡下，忽闻外面院中有响动。

        起初许梅娘也不曾在意，只当是夜猫在觅鼠，可片刻后一声巨响，轰隆声起惊得许梅娘开屋门探看。

        许梅娘手握一盏烛台，见院西杂房的屋顶似乎塌了，这声响大的，连睡下的梧釉和吴嬷嬷都震起来了，纷纷披着外衣出来查看。

        打开西屋门，里面堆放着平日不常用的物件，一室漆黑，只有屋顶一个大洞透下昭昭月光。

        梅娘抬高手上的烛台，隐约瞧见地上似乎躺了一个人，壮起胆子取了一旁的烧火棍戳了戳那人，只听地上的人支吾一声，再没动静。

        这是一个男人！

        只把许梅娘唬了一跳，生生退了三两步，撞到身后的墙面上，吃痛轻呼。

        吴嬷嬷这时匆忙跑来把许梅娘护在身后，等了片刻这人没有反应，吴嬷嬷壮着胆子将烛台凑近，闪烁的光火下，可见男子肩腹处皆受了伤，衣服上血红一片。

        蓬乱的发丝遮挡住面孔，只是身上的血不住地滴落，吴嬷嬷将男子头发拨开，烛光映到男子脸上，许梅娘惊声道：“这不是严华寺外救下我们的恩人吗？”

        三人纷纷近前查看，虽然距那次见面已然过了多年，严华寺外遇见的恩人来去匆匆，面上胡须垂发掩面，可许梅娘依旧能认出他来。

        “姑娘这人虽也有一把大胡子，一过数年，可实在难以分辨是不是当年救下我们的恩人。”吴嬷嬷细细看了，却认不出来，心下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当年神出鬼没的恩人怎么会正好的落在她们院中。

        “嬷嬷是他，我先前见过他的模样。”

        许梅娘坚定道，当年恩人施展轻功带自己飞上枝头时，风吹起他虚掩在眼幕前的长发，许梅娘恰好看清了他的眉目，也记在心中。

        “这可真是巧了，既是恩人，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咱们快些将恩人扶起。”吴嬷嬷力大，拖着这男子的上半身，许梅娘和梧釉勉强的将他的腿拽起。

        三人磕磕绊绊总算将男子搬到吴嬷嬷的床榻上，几人已是累的气喘吁吁，手忙脚乱的将伤口大致的包扎好，已近天明时分。

        “嬷嬷你怎么睡？”许梅娘见恩人占了吴嬷嬷的床榻，吴嬷嬷这夜该如何休息。

        “我去和梧釉一个床挤挤就是，姑娘不必担忧，快些回屋睡下吧。”院中虽有空房，可就三张床，恩人身上有伤总不能让他睡在地上，吴嬷嬷只能到梧釉房中将就一宿。

        一夜光景纵如过隙，小小院落皆安于梦乡，朝日初升，照得一院暖阳。

        待男子睁开眼，便瞧见自己眼前的一张放大的脸，下意识要出手，但却感受到眼前这人呼吸间没有内力，可见是个不会武功之人，这才收了手。

        “姑娘，恩人醒了！”梧釉提着裙角跑到院中兴奋大喊，不一会许梅娘和吴嬷嬷都闻声赶来。

        “恩人，你醒了？”许梅娘满面喜色的看着这男子，见他神色疏离，看向自己也满是戒备，晓得他大概是不记得自己了。

        “恩人，大约在六七年前你在严华寺外救下三人，我们不会赶车，还是你把我们送回府中的，你不记得了？”梧釉在一旁提醒道，见男子似乎想起来，收了几分警惕。

        男子垂眼见身上的伤被包好，撑着坐起身嗓音沙哑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是你们救下我的？”

        许梅娘忆起昨日的景象道：“许是我们房舍老旧，屋顶瓦片松动，恩人从上面跌下来，失了意识。”

        “叫我叫我吴渡便是。”男子似乎不适应恩人这个称呼，略想了想才将自己名字道出。

        “我救你们一次，你们也救了我，如今也是扯平。”吴渡沉声道，不欲与她们牵扯过多，手支着床边起身便要走，却觉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床榻上。

        吴渡失血过多，又多时未曾进食，能有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更何提起来行走。

        “那便叫你吴大哥吧，你身子受了很重的伤，还是等修养好身子再走不迟。”

        许梅娘见吴渡掀了被子露出精壮的身子，忙撇过头去不敢再看，暗道这人瞧着虽瘦，但实际却这样强健。

        昨夜吴嬷嬷替吴渡上完药，那身破旧的麻衣已经没法穿了，就以被掩住吴渡的身子。

        不成想他这样大咧咧的站起身来，直把许梅娘和梧釉羞的无处躲藏，抛下一番话便跑了出去。

        吴渡站在原地，往日里虽如乞儿行举一般，但到底还是知廉耻，先前一心想走，到忘了身上未着衣物，吓到旁人，脸顿时一点点红了。

        吴嬷嬷见此，拿了一旁的的床单替他披在身上，见他身上一道道的伤痕，新伤旧伤重叠，也不知所遇何事落下这一身伤。

        人道是天下父母无不疼爱自己的子女，自己这个外人见这伤痕都有不忍，若是吴渡的父母亲知晓他这一身伤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吴嬷嬷念着先前吴渡救下她们主仆三人，想来是个心善的，见他现在这颓废模样有心劝慰道：“吴小哥，我们虽只见过两次，算不得熟稔，瞧你年纪也不算大，我倚老卖老说你一句，不知你遇到什么事弄得这样一身伤，可若是不好好休养，往后只怕会留下后患，还是安心留下养好伤再说吧。”

        说罢，拍拍吴渡肩头离去，吴渡闻言暗了眼眸，垂下头久久未有动静。

        吴嬷嬷的话吴渡想必是听进去了，吴渡留在小院养伤，起初还需人送饭端药，过了几日后到底身子底强健，便能起身行动。

        他见这个家中只有三个女子，想起先前送她们归府应是个书香府第，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自己动手做活的地步。

        吴渡也不去打听缘由，只是见那夜自己掉落得屋顶露着大洞，一个轻跃便上房修葺屋顶。

        连带着将其他漏雨破旧之处一并修缮了，家中的柴木吴渡也不需人说，自己挽了袖子便劈起柴来。

        平日里梧釉吴嬷嬷要劈许久的柴，吴渡不过一会子的功夫便劈好整齐的码在墙角。

        他身上穿着许梅娘连夜缝制的衣裳，样式普通却十分合体。

        梅娘虽然匆匆瞥了一眼，但到底是记下吴渡的身形尺寸。

        吴渡将一头乱发全部盘起，却是精神不少，只是依旧续着长乱的胡须，整张脸有大半被胡须遮盖，可露出的眉眼却是俊朗幽深，不似先前那般邋遢模样。

        汗水顺着吴渡的额间低落，阳光下的身姿颇具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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