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身

一棚棚的草莓一茬茬地熟。

        因为草莓大棚处在山角较为平坦的位置，孙园主每次回城总不忘摘一筐。看大棚的张师傅心疼不已：“你是看上哪个小娘们了，这一筐要是客人来摘，1000多。”孙守祝才不心疼。他年轻时正经在女人身上没少花钱。

        他惦记着天歌说书店个把月就能开张，想着好歹是自己的房子，总要去凑个热闹。

        万万没想到，一个中午看到了天歌发的朋友圈，一张图拍的是招牌“一杯”，配四个字：开张大吉。

        这不开玩笑嘛，说好的书店，感情是骗人，看样子就是开酒吧。

        孙守祝当即给天歌发微信：我那房子不能开酒吧。

        不多会儿天歌有了回信：放心，我卖的掺水了，喝不醉，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想杀回去，可此时正值山上晚柑采摘打包，人手紧张，他只得先忍过这几天。

        眼瞅着a类b类柑全发走了，孙守祝心想：今天去看看那个姓楚的女人搞什么名堂。

        路上车里暖和，孙守祝身上的味把自己熏得都受不了，就先回海悦湾的住处洗了个澡。虽说房子正对中庭，不把山不临街，可是两个月不进人，家里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

        脱下来的脏衣服隔老远就能闻见臭味，也不知道家里洗衣机还能不能用，还是带回山上扔给老张他媳妇洗吧。

        接着他就急吼吼的赶去“一杯”。小区里的几个大妈认识过孙守祝死了的老娘，再次见到这个“儿子”又免不了一阵议论。

        这个时候天歌正在老板吧台后踩踏步机。

        咖啡店开业这几天，除了放学前后那两个小时，店里几乎一个顾客都没有。

        天歌很乐观也很投入，她跟四月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们店家一定要保证出勤率，顾客什么时候来，我们都在。俗话说的好，你来或者不来，一杯就在这里，不悲不喜。你尽管去上瑜伽课，想过来就过来，我一个人没问题。”

        没办法，一想起五年前那个无精打采的圆四月，天歌就迫不及待地推四月去练瑜伽。

        四月又怎么能放心，于是，她就把下午的舞蹈课取消了，一点过后就过来守店让天歌回去歇歇，准备晚饭。

        三点半，等四月和天歌接三年级孩子时，小夏就过来守店。

        五点半左右，小芽练过鼓吃过饭，娘俩就把小夏换回来。

        六点，五年级的乐佳就放学了。

        七点半，打烊。

        三个女人把这一天和这一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只是有些“委屈”天歌，没时间游泳了。

        不过这难不到楚女士，她就买踏步机在店内锻炼。不就是消耗卡路里嘛，管他什么方式。

        孙守祝进来时就看见了天歌香汗淋漓的样子：粉色紧身衣的前胸已经湿出好看的心形，让人联想到山上还没成熟的大桃子。上下起伏的马尾活力无限。

        转眼又是满壁的书。

        他就开始结结巴巴：“你这……你这店名……”

        天歌定住了，微微歪着头认了一会儿：“孙哥？！”

        她扯着脖子上的白毛巾胡乱擦了脸上的汗，双腿颤抖地从踏步机下来：“您这身打扮人模狗样的，我差点认不出!”

        “咋这么说话呢？”

        “这是好话啊，狗狗是人类好朋友啊，哈哈哈哈哈……”

        天歌笑得停不下来：“昨日犀利哥，今天马化腾，你的五菱宏光是不是也变成加长林肯了？”

        “嗐，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听不懂。没别的事儿，我顺路看一眼。”孙守祝自然能听懂，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山上呆这几年，之前那些跟小姑娘逗闷子的本事全没了。

        “哎呀，你不实诚。肯定是被我回的微信气到了，专门来的。孙哥，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你早就该知道啦，我这人这么正直，善良，淳朴，老实，我有那本事开酒吧吗？”天歌毫不迟疑地戳穿孙哥，又接着打趣,“还是你觉得老妹我像金镶玉似的风情万种，有当酒吧老板娘的潜质？”

        孙守祝肯定，这个楚天歌就在撩自己。

        他真恨，恨自己空有贼心，却没文化，根本想不出用什么“好言好语”去回答她，山上那些直逼生殖器的荤段子，在这里不适用吧？

        实在想不出话来，他就指指天歌的衣服：“你这湿嗒嗒的，别感冒了。赶紧换换吧，我走了。”

        落荒而逃。

        天歌又是一阵哈哈哈哈，她观察到那身西装，挺廓垂滑，就是样式有些老。

        上楼洗漱换装后，天歌心情依然不错。

        又是送水果又是来照看，这个孙哥看来对自己感兴趣。

        碰巧，天歌也对他感兴趣。

        确切的说，是很早前就对他感兴趣了。

        天歌居住的海悦湾是一个大型小区。小区物业在微信上开了业主服务群：业主有任何需要，只需在群里物业中心说一声，服务马上到。

        大爷大妈不想做饭，说一声，物业食堂就来送工作餐(当然是收费的)。

        篮球场有一坨狗屎，说一声，清洁人员马上去清理。

        谁家灯坏了，说一声，工程部的人会帮你安装。

        哪家半夜吵架影响自己休息了，说一声，保安会帮你去劝一劝。

        总之业主的要求五花八门，物业的服务包你满意。

        总有一些事情会引起大家的共鸣，那么群里就少不得为此人多口杂议论纷纷，物业不用管。

        四月和小夏嫌弃这个群池大王八多，整天叮咚个没完，就设置了免打扰。

        但天歌是谁啊？

        最爱打听八卦，围观狗狗打架。赵五儿是她最爱，卓伟是她精神教父。

        管你是猫丢了，电梯坏了，明星实锤了，哪里热闹哪里就有她。

        因此小区业主在群里有个叽叽喳喳，她总会留意到。

        时间久了，凭借强大的记忆力，从真名2栋1单元304刘阿姨，到花名“你留不住一阵风”，天歌对这个群里的十几个活跃分子，熟悉的透透的。

        其中，“博雅生态园园主”，虽然发言次数不多，天歌却牢牢记着。

        这要从几件事情说起。

        有一年，小区里发生了跳楼事件。

        因为正好发生在工作日中午1点，从事发到殡仪馆车出门持续不到半个小时，所以小区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有个“花花蝴蝶”中午一点时说听见有人大叫“啊”伴随着重物落地“啪”，请保安来7栋附近看一下。

        谁知道，夜里10点左右，有一个目击业主睡不着，在群里讲“中午7栋有人跳楼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打听到跳楼者的年龄性别。

        有人猜测跳楼原因。

        有人在问死者是哪栋的几楼的哪个室，有没有人拍现场照，为什么跑到别的楼栋跳，是风水好还是怎么样。

        就在关头。

        “博雅生态园园主”说：请大家积德，对死者尊重一点，不要再议论了。不信谣不传谣，物管人员怎么不来制止这些不负责任的话？

        群主赶紧发言：不信谣不传谣，请大家不要议论了。

        天歌这个恨。

        后来有一个热心的姐姐在群里发声:老实的乡下叔叔，一果园的柑橘没有销路，请各位芳邻伸出援助之手。叔叔明天会开车来小区后门，保证物美价廉，请大家来捧场。

        一时间又是人声鼎沸，很多业主问价格，问品种，问产地，问产量。

        不多时，“博雅生态园园主”说：这是业主服务群，你们私信聊，免得有了重要信息物业看不到。建议群主把群里打广告的移出去。

        吼吼吼，这下群里鸦雀无声。

        最可笑的是有一次一个大姐群里感谢物业的两个保安帮她照看了女儿半天。

        群里业主纷纷开启大拇指模式，树新风模式，赞美不绝。

        “博雅生态园园主”说：保安是为全体业主服务的，这种照管不在服务范围内。这位女士占用了我们所有人的资源。

        天歌彻底地好奇了，这样一个古板生硬的园主，到底是谁。打开朋友圈看前十张照片，却只发现有一些果树，土地，蚂蚱之类的内容。

        直到上次孙守祝开着他破烂不堪的五菱宏光来，车身上打着广告：博雅生态园。

        天歌心想，可知道你是谁了。

        她最喜欢对付这种道德感坚硬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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