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晓

这几个字让程清琪心里突的一跳，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日夜不停歇的幻想，那些年少的渴望和冲动，好像又重新点燃了程清琪的生命，叫嚣着让她放下一切防备去抓住这个命运女神眷顾自己的机会。

        难道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真的感动了上苍？一瞬间的热血沸腾让程清琪有些晕头转向，但她深知这是现实世界，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像动漫里的主角一样自带光环。

        她冷静道：“怎么改变？”

        “往小了说，我能实现你的愿望。比如，让你保送去华胥大学，而不是那个张明远。”

        “不用。”程清琪飞快拒绝道。

        “怎么，你还喜欢那个张明远？”朝九歌揶揄地挑了下眉。

        这就过分了！他怎么这都知道！不过，并不是这个原因。

        程清琪平复了一下情绪，视线直视朝九歌道：“关他什么事？我自己就能考上华胥大学，为什么一定要去争那个保送名额？”

        “哦？小小年纪就这么有骨气，不愧是你。”朝九歌笑道。

        “说的跟你多了解我一样，再说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程清琪不甘示弱。

        朝九歌又笑了，这笑里似乎有很多东西，但程清琪看不懂。朝九歌不敢说对现在的她有多深的了解，可女孩这副倔强的样子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很不爽吧。不过这本来也不是我的目的，没事，那就换一个愿望。换什么好呢？”朝九歌摸着下巴思索道。

        程清琪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了，要是这个朝九歌真的有这么大本事，那星光之夜的票……

        “我现在的确有一个愿望，看你这么了解我，不如你来猜猜？”因着心里有所渴求，程清琪胆子也大了些，再说，对朝九歌这种人，她好像也客气不起来。

        朝九歌笑道：“真以为我有读心术啊，不过我喜欢挑战，那猜中了你就跟我去天演学府。”

        眼下除了依靠这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是真的能见到楚天泽……

        程清琪：“你先猜，猜中了再说。”

        朝九歌：“那我不干，先说好再猜。”

        “那……要是你能实现我这个愿望，也不是不能考虑。”程清琪小声道。

        “对你这么重要？那我得好好想想了。”朝九歌也不再步步紧逼，松了口，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思考片刻，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在你这个年纪，除了想去个好大学，应该没什么太想得到的东西……”

        说出这几个字，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朝九歌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程清琪见朝九歌吃瘪，心里倒轻松了不少。

        朝九歌语气不复刚才活泼，声音低沉下来，哑哑道，“你，喜欢他？”

        程清琪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不禁心猿意马道，“什么？你说张明远？我早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朝九歌打断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

        不知为何，程清琪突然有些心虚，“什么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谁。”

        朝九歌凝视着程清琪，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读不出情绪，但直觉告诉程清琪，对面这个人心情很不好，甚至是——

        悲伤，对，很浓重的悲伤。

        程清琪被这紧张的氛围所慑，不由自主也跟着屏住了呼吸，好像过了十几年那么长，朝九歌扭了头，自嘲般笑了，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么早……”

        “你说什么？”程清琪没有听清。

        朝九歌没有回答，掏出手机来快速划了划，“后天晚上六点半的星光之夜，这就是你的愿望，对不对？”

        朝九歌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这让程清琪也松了口气，毕竟她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不想把自己的一点小秘密弄得人尽皆知。

        程清琪：“没错，这下我有点相信你了，那个天演学府我会好好了解的，但怎么网上搜不到相关信息呢。”

        朝九歌：“你不需要知道，天演学府不对外人公开，除了在内网里，你不可能查到关于它的任何资料，等你去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程清琪：“那万一这学校不靠谱怎么办？我岂不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朝九歌笑着摇摇头，“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与你为敌，只有我最不可能。”

        这句话让程清琪顿时失语，她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朝九歌的事，以至于他像一条掉进水里的小狗，正冲她虚弱地摇着尾巴。

        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秒钟，朝九歌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表，边往门外走边用简洁、命令的口吻说道：“我该走了。我会给你准备好星光之夜的票，你回去收拾东西，后天我来接你，等晚会结束，直接去学府。”

        刚才一瞬间的感觉似乎是个幻象，程清琪几乎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她追了上去，问道：“你要去哪？”

        朝九歌道：“我很忙的，专程飞过来见你，不要太感动。”

        程清琪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校长正在一旁恭谨地候着，朝九歌摘下墨镜弯腰跟校长握了握手，笑言几句，便大踏步子离开了。

        朝九歌走后，校长才松了一口气，腰也挺直了几分。他看向程清琪，将程清琪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番，然后快速收回眼神，举止多了一丝敬畏。

        他不明白，这个家世背景在学校里根本数不着的学生，怎么会攀附上这样的势力。

        校长年过半百，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世面。混迹名利场半生，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辈分和地位摆在那里，哪个年轻人不得敬他三分。

        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白手起家，事业有成，举止谦和，处事老成，又有年轻人的闯劲和叛逆。虽然表面谦逊有礼，但眼睛深处却藏着猛虎。

        校长有些后怕，若不是他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觉察出这个只身到来的年轻人不符年龄的气场和压迫力，并因此轻慢了他……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谁不喜欢这样一个年轻人？

        他可以在名利场上左右逢源，又能在生活中八面玲珑，情场上更是春风得意，才会打造出他这般魅力和自信。

        他脸上总是带着笑，让人很难想象出他生气的样子。也很难想象出怎样的人和事才会让他卸下那讨人喜欢的伪装，暴露出真实的脾气。

        但如果有那样的人存在，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校长……刚刚那人？”程清琪看着校长出神的样子，小心地问道。

        校长这才回过神来，“咳咳，程清琪，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可那个天演学府，真的可靠吗？”程清琪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学校我倒是略微听说过。天演学府招生一直是内部举荐，不对外招生，听说今年换了校长，改了政策决定扩招，在大城市专门设置了考点，选拔最优秀的学生给予入学资格，竞争是很激烈的。

        “虽然不知道天演学府为何会找上你，不过现在你跳过了考核这一环节，直接获得了入学资格，应当珍惜才是。”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若是往常，校长何必关心一个普通学生的自尊心，定直言不讳了。可如今他突然看不透这个还算优秀但前程有限的女孩了，他一时语塞，思考如何将话说的委婉些，又为告诉她自己知道天演学府的事有些后悔。

        在这种不寻常的沉默中，程清琪突然明白了，即使扩招，这所学校也不会像普通大学一样公开面向所有人招生。

        对于最顶级的资源，别说直接接触，甚至连获得有关它的消息都是困难的，所以对一般人来说，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能够知道这种消息的人，必然非富即贵，除此之外，一定还有相当广阔的人脉，才有机会接触到这种从极狭小的封闭圈中传出，且极难传播的消息。

        而资源有限，他们一定会把机会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根本不可能对外宣传。就算自己用不到，也可以把这种消息作为一种资本，自己成为“情报商”，用来从想要获知它的人身上赚取利益。

        僧多粥少，总有人愿意付出代价。

        自从上了这所高中，程清琪就知道，阶级之间不仅在物质上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更令人绝望的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壁将他们彻底隔开。

        你能从书里看到，电视和网络的各种媒体上看到，从别人口中听到，由此你心生仰慕之意，向往那样高贵优雅的生活。可即便你和那样的人同处一室，亲眼看到那样的人和生活方式的存在，你也永远无法触及玻璃墙那边的世界。

        所以程清琪自然不会知道。而校长虽然知道，也没有告诉她的义务。

        要放在平常，校长一定想都不想就会笑道，“你听说过才奇怪呢，这都是贵族圈子里的游戏。”大概是朝九歌突如其来的到访，改变了校长对自己的看法，所以校长才犹豫了，没有直言。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程清琪心里不免有些惆怅，但也正因如此，突然觉察到这个机会的可遇不可求了，虽然她还有太多未知和疑惑，但她可不是个怯懦的人，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就绝不能退缩。

        她不愿看到校长如此为难，想起之前母亲的强烈反对，于是微笑道：“对了，校长，您能不能跟我父母说一声，他们不了解情况，肯定不同意我去。”

        校长见程清琪主动打破了沉默，如蒙大赦道：“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传达到。”

        “谢谢校长。”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校长陷入了沉思。他对这个以前并没有引起他过多关注的女孩有了新的认识，看来自己严重低估了她。

        在程清琪放弃了追问，主动开口的瞬间，他就知道女孩飞快地想通了上流社会不成文的潜规则，可她却一笑置之，还为他保全了颜面。

        她也一定知道了天演学府是一所怎样的学校，可她却不悲不喜，坦然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对未知的前途没有畏惧，而是选择迎难之上。在这个年纪，能够拥有如此不凡的气魄，又进了世界顶尖的学校……

        校长的内心突然激动起来，他第一次如此关心一个学生的前途命运，他很想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未来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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