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晓

“妈，我回来了。”

        程清琪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一男一女正坐在客厅里，妈妈阴沉着脸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程清琪打招呼，爸爸倒是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接过程清琪手中的书包。

        “好闺女，出息了，今天你校长打电话来，说你被一家贵族大学相中，要给你全额奖学金录取，那学校叫什么来着，天什么……学府？”

        “天演学府。”

        “不错不错，天演学府。华胥大学没上成，不可惜！这天演学府多好啊，贵族学校，精英式教育，还有全额奖学金！有这个谁还稀罕华胥大学啊。

        “你们校长特意强调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让你一定得好好珍惜，这种好学校学费都贵得很，要不是有奖学金，咱们可不去上。”

        “嗯。”程清琪笑着点点头，

        “行了不早了，困死我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睡了，让你妈陪你收拾收拾东西。”爸爸拍拍程清琪的肩膀，打着哈欠去卧室了。

        “你过来，”妈妈攥着程清琪的手腕把她拉到小卧室，把房门关紧，表情十分严肃，“清琪，你听妈妈的话，咱们不去这个学校。”

        “为什么啊妈？我本来也以为是骗人的，可现在校长都说是真的了，你不用担心的。”

        “这个我知道，我不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而是……”妈妈突然脸色发白，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拍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妈妈身体不好，程清琪赶紧撑住她的胳膊，扶妈妈到床边坐下，轻拍她的背，“妈你别着急，慢慢说。”

        妈妈紧抓着程清琪的胳膊，双目大睁，“清琪，你听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不会害你的。那个天演学府，不只是个学校，更是个不同于我们的世界，一旦踏入，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世界很危险，里面的人我们更惹不起，我害怕你像你爸爸一样……到时候，妈妈再也护不住你。”

        “爸爸？”这下轮到程清琪激动了，又警惕地看了眼门外，压低了声音，“天演学府跟爸爸有关？”

        她对亲生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淡很淡了，只记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自己。妈妈郁郁寡欢了很多年，直到后来跟现在的“爸爸”在一起。

        她并不怨妈妈再组家庭，她亲眼看到妈妈这么多年是如何含辛茹苦地一点点把她拉扯大，因为过于操劳，还染了一身病痛。

        所以当妈妈说你想不想有个“爸爸”时，虽然她心里还放不下那个小时候记忆深处的男人，但她更多的是开心，妈妈终于有个依靠了，这样自己也能安心离开家乡去上学。

        这么多年，妈妈从未透露有关爸爸的一丁点消息，好像已经彻底把这个人忘了一样。

        但程清琪从来没有忘，她过于刚强倔强的性格很不讨巧，有时候受了委屈，她还会在半夜偷偷哭泣，想着要是那个男人还在的话，她就可以不那么坚强，可以在一个有力且温柔的怀抱里撒撒娇，而不是竖起浑身的刺，小心翼翼地封闭着一触即碎的内心。

        妈妈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程清琪突然一阵哽咽，低头轻语道：“妈妈，我好想爸爸……”

        房间里没有开灯，再抬起头，程清琪竟然看到，在窗外的月光照射下，从来不哭的妈妈竟在用手试泪。

        “妈……”

        妈妈快速整理好情绪，“清琪，你不知道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天演学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在那里上学的，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的孩子，他们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完全不用考虑如何‘谋生’的问题。这些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跟他们在一起，你会变得不像你自己的。”

        “妈，我知道，但是世界上的顶尖学校不都是这样的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他们攀比，我也不需要跟他们交朋友，我只要学好习，顺利毕业就可以了。”

        妈妈摇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啊，我很想告诉你，可……那涉及整个人类的终极，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是你女儿你可以信任我，我也绝对不会跟外人说的。”

        妈妈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能说，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这就像是个诅咒，我不能以任何形式泄露那个世界的秘密。清琪，这就是那群人的可怕之处，每一个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即使弱小如蝼蚁，他们都不放过。”

        妈妈叹了口气，“或许当初跟他在一起，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以为自己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承受这一切，可事实证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我们都太弱小了。”

        妈妈抬起头，握住程清琪的手，温柔地注视着程清琪，“但是我不后悔，正是那个美丽的错误，才有了我的宝贝女儿。”

        “妈……”程清琪被母亲眼中的爱意感动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看着妈妈这副样子，任凭心中有再多疑问和遗憾，程清琪怎能再忍心让妈妈难过呢。程清琪抱住妈妈瘦削的身躯，眼前这个人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妈，我听你的，我不去了。”

        那张被随身携带的代表着程清琪梦想的珍贵的机票，被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来，干净利落地撕为两半。比起亲人的幸福快乐，有什么不能放弃和妥协的呢？妈妈说她不能再失去自己，对程清琪来说，何尝不是呢？

        “好孩子。”妈妈眼含泪光，“妈妈对不起你，从小没给你一个健康的家庭，你比别人家孩子都要成熟、懂事……”

        “妈，别说了，这有啥啊，就算以前再糟糕，我不是也长大了吗，长得还不错呢。”程清琪拍拍胸脯，自夸道，看见妈妈终于破涕为笑，程清琪急忙又追上一句，“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复习，凭自己的努力也要考上华胥大学。”

        太多心事，一夜未眠。

        第二日，程清琪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她跟校长说明了自己想法，在校长惊讶和不解的目光中潇洒转身离开办公室，好像一个刚打完胜仗的士兵扛着枪哼着歌大踏着步子远去。

        一旦下定了决心，她心中再没有犹疑，一身轻松，学习也带劲了不少。

        小雅瞠目结舌地看着程清琪一夜间突然变了个人，道：“不愧是大学霸啊，这么快就放下男人投入学习了。”

        程清琪正忙着做卷子，头都不抬地说：“那是，比起学习，男人算什么。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小雅啧啧道：“我还以为你开窍了呢，哎，你这样子，注孤生啊。”

        “你懂什么，我这叫目光长远，等我去了华胥，男人还不是随便挑。”

        “哇，那倒是，华胥帅哥美女那么多，可惜就凭我这成绩去不了，到时候有好的记得别忘了我。”小雅抱住程清琪的胳膊撒娇道。

        另一边，华胥市某盘山公路上。

        “喂，你们凭什么封路啊，你们又不是警察！”

        公路入口停了长长的车队，几个人站在路中央，正不慌不忙地摆着路障。无数的车辆疯狂按着喇叭，几个排在车队前面的司机下了车，冲上来质问。

        没一个人搭理他们，仍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上的事情，仿佛天塌下来都不如摆这几个路障重要。有司机怒了，冲上去拽住其中一个年轻人的领口，“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哑巴了吗？”

        那年轻人很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刚要说些什么，旁边有与那发脾气的司机同行的人，眼疾手快地拉开了抓住他的那只手。

        “你干什么？”那司机愤怒地问那拉架的人。

        “先等等，你看。”那人用目光示意走过来的一个人，那人穿着齐整的制服，戴着白手套，胸口上别了一个闪亮的胸章。

        他是这群人的头头，因此并没有亲手搬路障，身上一尘不染，洁癖似的对那徽章轻轻吹气，又用手套拂了两下，好像生怕这扬起灰的空气污了这枚小小的，比他生命还贵重的金属片。

        “看啥啊，一只红鸟？”

        “嘘，你傻啊你，什么红鸟，那是朱雀神鸟，真是没见过世面。

        “你没听说过道上的一句话吗，‘朱雀出，阎王到’，这朱雀徽章，可是四大家族之首——苏家的家徽！肯定是那苏家小阎王封了路，咱们别惹事，快走吧。”那人小声道，说完两人就悄悄溜回车上了。

        剩下的司机里有看出对方身份的一句话不说，乖乖转头就走。还有几个不明所以的人留了下来，看着别人都走了，虽然不清楚其中原因，但心里也有了几分怯意，又不想输了气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吼道，“这路是你们家的吗？简直无法无天了！”其他人纷纷附和。

        那人拍拍手，趾高气昂道：“各位，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确实是。另外补充一下，华胥市百分之八十的公路，都是苏家的产业。

        “今日我们家二少爷大驾光临，可能是你们一辈子离苏家最近的一次，这是你们的荣幸。若是不想扰了少爷雅兴，还请各位识相点，另寻他路。”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认得朱雀家徽，但四大家族的名字有哪个华胥市民不知道？其他人听完赶紧回到车上，掉头就去走另一条绕山的远路了，车群很快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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