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行前路

洛烟宁狐疑的打量着看上去瘦巴巴的车夫小哥，但也明白珠玑楼里的人好似都不能以常理判断，于是道：“那小哥帮我叫一下思语仙人？”

        车夫温吞的点头，对着空中轻弹一下。洛烟宁也不进去，就半倚在车门处四处张望，主要是看看这一溜马车有没有人来劫。这一看却让她吃了一惊！四周的景物宛如流光模糊成片状飞快向后闪去，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此时处于何地。

        洛烟宁定定心正欲问上一问，思语仙人已然到了她的马车上，此时正以与她一样的姿势半倚在车门另一边，对她抿起微笑：“小友有何事？”

        洛烟宁侧头，扯着今日衣裳上的细紫腰带，思付着问谁都是问：“仙人啊……这马车怎么这般快？我本还想骑我的马，坐在车里委实太闷了。”

        思语仙人就仔细回她：“咱们这是去明宇国，楼主的意思是这争纷早日解决为好，你的马有我们的人专门照看呢，不会有事的。若是坐在车中觉得烦闷……可有想看的书？我们珠玑楼书倒是多的紧，楼主出行必然带着许多，我去帮你借上几册？”

        洛烟宁蔫了会……书什么的，真是头大……不过，明宇国？楼主这是想直接去明宇和轻阳两国解决摩擦？直击源头。

        “那……思语仙人帮我向楼主随意借上几册就行，权当来学古人高雅啦！”思语笑了笑，点头应下。

        那头落慕寒打了个喷嚏，心中暗腹是谁又在背后念叨他。于是隔了一会儿他知道思语的来意之后沉默了一下：“这小丫头看什么书？她应该是更想在外面晃悠才对吧。”思语仙人讶然：“楼主说的不错，那小姑娘开始确实是想要在外面走，但大约是看行程太快就改了主意。”

        落慕寒揉揉眉心，思付着，这小丫头的小小要求按说可以答应，但看书对她来说宛如酷刑，况且这书如此珍贵，怎么能让小丫头给糟蹋……不对，主要是看书对她来说很难受，要不就让苍负先带她去前面的城镇歇歇脚玩一会？

        落慕寒立即敲定这个方案，对思语道：“她也不一定需要看什么书，主要是无聊罢了，让苍负带她去玩一会好了。”

        在一旁的苍负：……日

        他又看了眼思语，挥手道：“你也跟着去吧，凡心未明，修什么仙道。”思语眼神黯淡了些，行礼退了出去。

        苍负默默看着思语退出去，心下也有惋惜，他正感怀的时候，落慕寒狐疑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在这？让你带小姑娘去玩你还不乐意？快去，在那边安顿一下，今天晚上不走了，休息吧。”

        苍负一口气噎在那里，差点提不上来。想他本只用跟着楼主就行了，现在楼主又要让他去带一个小姑娘逛街！这事颜岚不知道倒也罢了，可若是知道了，定能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楼主果然不在意他的死活了！！！

        落慕寒目光莫测的瞅着一脸拧巴的苍负：“你清醒点，你不说我不说，颜岚怎么会知道？值得你这么纠结？”

        苍负被唬了一跳：“楼、楼主知道我在想……”落慕寒不再看他，目光落到书册上：“你这样头脑简单的，我一眼就看透了。”

        苍负：……果然是损人全靠一张嘴的老楼主！呸！

        落慕寒浅笑，好歹是走了两遍的人，苍负跟颜岚的那点小九九若说自己现实中没看出来的话，进入幻梦中的第一次他就有所察觉了。

        修仙道而已，情爱不戒。但心要通透，就譬如思语，什么都挺好，只唯有一颗心不够透彻。

        得知可以先行，洛烟宁顿时又惊又喜：“真的！思语仙人你果然厉害！竟能说服楼主允许我先行！”

        思语赶忙摇头：“不是我说服的，是楼主心思细腻，对小辈一贯宽大。觉得你定然是坐不住，所以就嘱咐我和苍负师兄带你去游玩。”

        这下洛烟宁心绪不稳起来：“楼主……亲自嘱咐的？”

        “自然。”

        洛烟宁瞬间听到心底有什么破土而出，她压下那一滑而过的触动，脸上是寻常的笑：“楼主果然心思玲珑。”

        她果然，是喜欢的。不然啊，也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果然啊，她对那样高然的人没有什么抵抗力吧，即便……即便那人眼中根本没有她。

        洛烟宁微微低头，笑的发了苦。但思绪里却模模糊糊窜出来那道身影，在万军阵前如履平地，平时执惯紫竹狼毫的手将她扶起，眼却没看她，沉沉的望向敌军中站在高台上搭弓的女子。

        而今，就当是还了他的恩情。

        接到落慕寒纸鸢的时候，苏灵灵的车马方出了王城没多久，看完内容她便嘱咐了下去。

        阿朦接过苏灵灵递来的纸鸢，轻轻的放在了马车内的机关木盒中。又将窗棂的遮蔽物半挽起来，车外的阳光和凉意争先恐后的涌入。苏灵灵透过窗棂看向车外，光在她的眉眼跳跃，她笑了起来。

        好喜欢啊！这样美丽的光，跨过多少凉薄的时光才能到来？苏灵灵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她一直很喜欢光，不是烛光，只是阳光。

        早春的暖，盛夏的烈，深秋的凉，寒冬的冷。无论什么样的阳光，无论她看多少次，都喜欢的很。哪怕她最喜欢的哥哥是在阳光极好的一天不在的……

        苏灵灵掩了眸，又看向阿朦，问道：“那张纸还在吗？”隔着香炉中升起的烟雾，阿朦依然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公主殿下被光镀了金的眉眼，好看到她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她将马车角落里的一方铁盒抱过来放在案上，恰好马车此时震了一下，案上放置的狼毫脱离原处，骨碌碌的滚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苏灵灵却混不在意，阿朦打开铁盒，盒中是厚厚一沓的墨宝。最上面的一张正是昨日苏灵灵写了一半的“苏、寒”二字。

        苏灵灵将那张纸拿了出来，左手无意识的在纸上摩擦了一会，叹了口气：“阿朦……我……我想哥哥了。”

        阿朦眼中不忍，缓缓的抬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上：“公主……五殿下在天之灵也是希望您开心快乐的。”苏灵灵没说话，她闭着眼，松开纸，过了良久才道：“我还是心绪不稳，这样下去修道也不过事倍功半，我准备按师父说的方法走一遭，希望有用……”

        她的哥哥，源星国的五殿下，阿朦知道那人叫什么，苏渡寒。多好的名字，偏偏有个“寒”字。公主师父的名讳中也有那么一个“寒”字。自此公主不论如何怀想五殿下都只能在暗处，因为王上说，让公主不要因为五殿下触珠玑楼主的晦气。

        公主争辩说，她师父不会在意这些！然后就被王上罚跪了一天。自此公主所有的祭奠都背着王上，她跟王上生了嫌隙。阿朦在心中喟叹，王上大约不在意，只觉得是小公主赌气罢了，但阿朦看的清楚极，现在若是有人对公主说能帮她摆脱皇家，公主绝对不会犹豫。

        五殿下对公主的意义，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在公主幼时，她只是各个妃子们争宠的工具，即便王上对公主有过疼爱，也在公主被污撕坏了先皇后的画下瞬间消磨了。她自小与公主一起长大，五殿下教公主东西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讳过她。那样好的五殿下啊……谁不喜欢……

        苏灵灵揉着左手腕——这是她的习惯——阿朦将铁盒又收起。许久之后，苏灵灵稳住情绪，问道：“阿朦，师父让我先去尚辰国等他，说是晚风公子会在那儿接我……可我与晚风公子又没见过，万一我认不出他岂不误事？”

        阿朦正为她沁茗，闻言将成茶摆在她面前：“公主大概忘记了，之前您在珠玑楼宫城住的时候，晚风公子见过您的。”

        苏灵灵边品茗边微蹙眉，心中只觉古怪：“是么？我对这件事记得不甚清了，”又道，“今日是什么茶？这般明清回甘。”

        阿朦掩唇浅笑：“是元菖师兄。他前些日子路过源星，偷偷塞给奴婢让我带给您的。”

        苏灵灵伸手弹了她个脑崩：“倒是学会跟元菖师兄一起来瞒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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