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松城

这边，苍负带着洛烟宁闪到了明宇国边城外，这座城洛烟宁有印象——松城——代代留下来的传说里，神明甩落了一滴天河水而形成松城独特的环境。

        一边临着沙漠，一边傍着绿洲。常年落雪，松林永青。

        寒石筑的城墙上覆着一层霜花，空气干燥，但带着透骨的寒。厚重的木质城门上是古朴的纹路，像是裂痕一般蔓延。

        洛烟宁落地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然而心中又亲切，这里的冷，与尚辰国的冬天一等一的相似。

        城中人不常出门太远，偶有特殊职业者需要去绿洲或者沙漠中探寻商物，因此大多都是游人向内入。故而洛烟宁三人进城时官兵也未多加盘问，还笑呵呵的补上一句：“三位来的巧，今晚是千灯之月的第一天，晚上穿的厚实一点出来抢占个好位置看灯啊！”

        洛烟宁不怎么出尚辰国，对于松城的了解只限于地理而已，而今乍听当地人说什么千灯之月，端的是一脸茫然。思语仙人看出她的不解，进入城中对她解释道：“我们楼主曾经来过明宇国，预见将发生大难，便算了个法子。松城若要细细追究也算得上是人间通往仙界的遗址，楼主就给了他们国主这个解法，每年八月夜夜点燃千灯，将城中染如繁星。”

        洛烟宁默了默：“楼主不是已经许多年未出世了么？”苍负站在胭脂摊前顺手捏起一盒胭脂，转身背对着摊主，在思语之前随口答道：“话是如此说，可总有因果缘法里推不掉的羁绊。比如你，哎，我记得你的名字是我们楼主起的吧！当年你父亲可是痴的不得了，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从一个和尚那里算了算，说是得了我们楼主的赐字才会一生安然。”

        苍负将胭脂盒放回去，又凑到她旁边仔细看她几眼：“我现在想想这话也太讨巧了，我们楼主是什么人物，得了他的赐字多少都沐浴在仙道之中。这和尚也是奇怪，竟从佛算到我们仙这边来。”

        洛烟宁心口震了震，若说和尚，与父亲交好的成化寺住持仿佛在众多事情到来之前便给了许多示警，但自己从前过于自信……只觉得是一次简单的交锋而已，谁能料到直接结果在那里了呢。

        街道上挤挤攘攘，这是松城少有的热闹。为了千灯之月，卖各色提灯的小贩每每在这个时间段从各地而来，更有皇商直接受国主指派免费发放数不胜数的提灯。

        洛烟宁三人被迫每人领了一盏，还有女子见思语俊秀便止不住的暗度秋波，苍负老早就受不住人群的挤攘，飞速闪走找客栈去了。还将自己拿到的飞鱼提灯塞到思语手上，临走时递给思语一个万事谨慎的眼神。

        洛烟宁拿到的是盏平常的圆灯，橘黄的光摇曳在胖滚滚的米色纸料内，倒有几分说不出的缠绵来……个屁啊！现在可是没到中午，这灯怎么现在就开始亮？

        思语将两盏灯都提在右手，左手微微护住洛烟宁，在热闹拥挤的人群里开路。“洛姑娘，街上人太多了，你小心些，走的稳一点，若是摔倒，我是没办法扶你的。”

        洛烟宁未免好笑，圆灯里的柔光在思语左手衣袖的起落之间愈发温和，她正儿八经的道：“思语仙人，我好歹也是从小习武，身体下盘稳得很，不会轻易被撞几下就摔了。不过，仙人，这千灯之月的灯笼现在就开始亮，岂不是很快就会燃尽了？”

        思语一边找着空隙走着，一边回答：“千灯之月的灯笼都是特制的，表皮极为坚韧，灯油用的是在临沙漠的一侧里天下独有的仙涟膏。这种膏油你肯定有所耳闻，大多是在五国的皇宫贵族里面流通。不过仙涟膏每年都是要先紧着明宇国的千灯之月，贩卖到其他国家的也只占极少数，你家那样高的官衔，应该用过吧？”

        洛烟宁努力回想，却摇摇头：“我印象里是没有用过的，仙人住在那珠玑楼里倒是可以用上吧？”

        思语温温的笑出了声：“在楼中是不用仙涟膏的，照明大多都是用夜明珠或者萤火灵。我还是在尚辰的时候……”他自知失言戛然而止，尚辰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怜悯，而今修习仙道是为了那些郁结于心难以破解的人事，也是为了，求一人终得善果。

        洛烟宁笑了笑，而后在经过白衣少年的擦肩后还是开口唤他：“思语仙人，”思语看她一眼示意自己在听，“我听闻修习仙道一定不可有执念缠心，如此方能得到圆满之境。思语仙人的样子，不像是没有执念的，您不打算去解开吗？”

        那擦肩而过的白衣少年让她想起了还未重生的时候，大军将到时在尚辰国白衣风华不屈不迎的思语仙人，那时，她听五公主叫他：莫晨语。

        思语避开了她的目光，只一味的看着眼前的路，思绪却沉浮在不知何年何月无边无际的萤光天际里。洛烟宁于是也静默着，觉得自己说的未免逾越了些，但还是在心底深处觉得五公主那样的人该得到个明了的答案，即便是与美好撕裂着的，即便不是心中想要的。

        如果五公主在的话，大概又会瞪她一眼，仰起头，语气是傲的：“我能不能得到答案管你什么事呢！”然后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乞求着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是旁人推助的。

        洛烟宁还是低头笑了笑，她有些想五公主了。重生前的五公主，在最后的一段时光里熠熠生辉，像真正意义上的至臻宝石，清澈透明，脆弱易碎。在无数岁月与人心的摧残下依然发着足够耀眼的光芒。

        待到了客栈稍作安顿之后，苍负将洛烟宁从房中扯了出来：“快些，你想去什么地方逛一逛？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洛烟宁瞬间来了精神，把浸在回忆里的思绪收了回来，现在想再多也毫无益处，既然都回来，还能重复着走向灭亡不成？不若就好好想想在办正事之前怎么放松放松才是啊！

        “先去买一些厚实的衣物，然后看看城东无边的松林落雪吧！这松城确实冷的不行呢，我们方才一路过来这里的人们看我们都是新奇，大概想着这几个人怎么穿的这样薄就来了。”

        苍负“啧”的发出嫌弃的声音，舔了舔后槽牙：“我们修仙之人是不惧这点寒冷的，倒是忘了你这茬。那就去吧。”

        洛烟宁有些犹疑：“思语仙人不和我们一起吗？”苍负提着她后衣领就走：“不用管他，他喜欢自己一个人清静。”

        思语听着门外的对话渐行渐远，低低的叹了口气，心口的位置上，贴身衣物里装着一枚古旧的平安符，在心脏一刻不停的跳动里追溯着流年的清澈光芒。

        成化寺。

        枫叶落下一片，惊起渡水的竹管泛了涟漪。阿虹提了一小壶渡来的山泉水，步履匆匆的回了后院禅房角落的小院里。

        阿灿正在院子里摇着蒲扇煮着烟雾袅袅的苦药，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小师父已经送了膳食过来，我还想着你不回来可怎么好，这天气饭很快就凉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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