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周斯年忍着笑，肩膀轻颤。

        最后实在忍不住，背手抵着唇。他故意要歪着身子往棠笑肩前靠，笑声丝丝缕缕扰着她。

        “你喊我一声学长，还没大没小。”

        话里倒是没有多大的责怪意味，逗人的意思比较多。

        棠笑干脆绕开这个话题，“所以学长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家？”

        周斯年拍了拍她的发顶，瘦薄掌心边缘蹭过她的缎带，“梁老师让我来接你，自然会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棠笑轻飘飘叹了声，咕哝着，“我和梁老师说过了，自己去可以的。”

        周斯年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的步伐，笑音低低，“梁老师说你第一堂课走高二十一班去了，第一次小周测验因为找不到教室生生迟到了二十分钟。”

        棠笑差点呛了一口冷风，耳朵尖都憋红了。

        “但是我还是考了全班第三。”

        这个第三没那么有底气，于是周斯年看见她的耳朵尖又红了些。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兔子的耳朵还是红的，就知道眼睛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唇也是红的。

        怪招人疼。

        “第三。”

        他的语气平淡，棠笑侧头看过去，少年垂眸挽着袖口，手腕戴了枚黑金腕表，他正在看时间。

        棠笑磕磕绊绊给自己辩解，“我要是不迟到那二十分钟，我能考得更好一些。”

        但是她很快就觉得这句话太过牵强，小姑娘眉心轻蹙，手指绕着链带几圈，复又开口，“好吧，其实我也不能。我数学太拉分了。”

        她话是这么说，但凡换了高一十一班任何一个同学来都能给她气昏。

        就算迟到二十分钟，丢了最后一道，棠笑还是能考全班第三？

        这不叫自责，这叫凡尔赛而不自知。

        少年身量极高，腿长而直，走起路来有些散漫，背脊却挺直。

        棠笑听过周斯年和别人说话，音色惯是有些冷，像是十二月末压了枝头的一梢冷雪。

        她揉了揉耳朵，感觉那雪化成了水，正悄无声息的融入她耳里。

        棠笑提议坐地铁，周斯年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开始叫车。

        “你别以为周日，地铁人不多。”

        小姑娘站在路边阴影，摸着书包带，“我想多熟悉一下。”

        周斯年侧眸，尾光扫过她雪白柔腻的侧脸，鼻尖小巧，如珠似玉，他慢慢笑了声，“怎么，你就那么想对我投怀送抱。”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看见小兔子哪哪都红了。

        棠笑猛地用手扇风，呼吸都快了两拍，“没、没有，你、你不要、不要乱说！”

        好在周斯年叫的车很快就到，棠笑拍开车门将自己塞进去，顾不得身后又是一声低低哑哑的揶揄笑声。

        司机格外热情好客，从后视镜里一直觑着两人，觑了大概三个红绿灯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帅哥，你女朋友生着气，你不哄哄？”

        棠笑刚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辨认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植被种类，猝不及防听这一句，她扶着前座，脑袋鸵鸟似的埋进去。

        “啊。”周斯年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却没接这句话，“师傅，您走快速路吗？”

        司机很快被转移注意力，“对咧，快速路省时间，话说你们现在小年轻约会都那么会寻地方了吗？上次我也载了一对小情侣，开口就是去市图书馆，结果你们去青少年宫。”

        周斯年看起来听得很认真，他点点头，双手撑在膝上，往前探身，“您说的有道理，那师傅，有什么好地推荐吗？”

        棠笑解除鸵鸟状，诧异的看过去。

        司机猛打右拐，驶入单行道，“小帅哥，那你就真的问对人了，青森好玩的、又适合谈恋爱的地方多了去了，哥跟你说啊”

        接下来一番话把棠笑听麻木了。

        棠笑不是青森本地人，她的初中在另一个市念，是因为方诚明调入青森大学，她才决定考过来。

        她搬来不久，司机口中说的地名没一个熟悉，不过其中一个什么恋爱谷，倒是听陆一宁提过。

        听起来就像是用恶俗审美和山寨堆砌而成的“恋爱圣地”。

        这段车程难熬，好不容易下了车，棠笑只觉得空气无比鲜甜。

        周斯年扫码付钱，棠笑听见钱到账的声音，问了句，“学长，我和你aa吧。”

        “不用。”

        周斯年远远看见等着的蒋嘉则，右手摁在后脖颈，懒懒道，“下次请我吃饭。”

        “哦。”棠笑点头，“那我就欠你两顿饭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戳到对方笑点，对方唇边噙笑，不紧不慢的进了青少年宫的自动感应门。

        “棠小兔，你欠我的，可不止两顿饭吧。”

        蒋嘉则从阶梯拐角下来，听到这句话，指弯抬了抬镜框，“刚要去等你们，这就来了。”

        棠笑挥手跟蒋嘉则打招呼，乖乖喊了声，“蒋学长，没让你等久吧？”

        “当然没有。”

        蒋嘉则笑意温润，视线从棠笑平移到周斯年身上，后者挑了挑眉，“会迷路的只有小棠学妹一个人。”

        “是是是。”蒋嘉则好脾气道，“人来了就行，走吧，差不多齐人了。”

        上了三楼，蒋嘉则在前头走着，时不时侧头和周斯年说着一些话，棠笑落后半步，似乎听到了“南遥”两个字，蓦地抬起眼，迈出的脚步突然缩回。

        蒋嘉则和周斯年差不多高，从背影看，两人都是盘正条顺的大帅哥。

        他明明听得心不在焉，却好像对棠笑的动静了如指掌，她一停下，侧着的眸光追了过来。

        “怎么了？”

        周斯年转过身，向她迈了半步，低着头看她，“空调太冷？吹得你不舒服？”

        “没”棠笑向他笑起来，随即快步跟上。

        棠笑不是第一次参加教学活动，知道大概流程。

        青森安排的学生全是高三，棠笑是临时被蒋嘉则拉过来当吉祥物，现在吉祥物坐在一群高三学长学姐中间，笑得两颊僵硬。

        学姐叫魏冉，1米7以上的个子，棠笑在她身边跟只小鸡崽似的。

        她揉着小鸡崽的脸蛋，爱不释手，“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啊，小棠妹妹脸好软，呜呜呜，快让姐姐抱一下！”

        棠笑猝不及防埋进学姐温柔的胸口，有些窒息。

        好在很快有老师过来主持，例行流程后，大家没有耽误时间，纷纷交流自己在学习方面的心得。

        不过老师只来待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懒得和这帮兔崽子起哄，还是太过信任这帮兔崽子。

        都是一帮年纪不大的高中生，很快从沉闷的气氛中解脱，有人带头喊起了这次数学竞赛有多么变态，更变态的是青森一中的高一部居然包揽了8个第一名。

        8分之一的棠笑自觉自己捡了大便宜，不说话，双手叠在桌上当乖小孩。

        有人喊了一嗓子，“一中的高一小孩儿来了没有啊！”

        大概有人留意到和周斯年一起进来的小姑娘，目光唰唰钉过来，棠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将额头抵在桌前，微弱的叹了口气。

        棠笑不想被拎起来做一些感想或总结，她这人嘴巴笨得很，而且她能拿第一多亏了自己有一个挂——

        挂本人懒懒散散站起来，一条长腿支在长桌的横杆，正好堵在棠笑鞋尖。

        “说了那么久，都渴了，我给大家点奶茶。”

        说罢，将桌上的手机推出去，蒋嘉则闷笑一声，魏冉眼神别有深意。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众人点单似的报着自己要喝的奶茶名，流水席的转了一圈，从周斯年开始，到棠笑结束。

        她还在盯着周斯年的运动鞋看，少年人高腿长，鞋码也大出不少。

        和她一比

        就，没什么可比性。

        周斯年垂着眸看棠笑后脑的蝴蝶结，不知想了什么，伸手拨了一下，嗓音随着落下来。

        “喂，小孩儿，你喝什么？”

        这人是真的没怎么好好叫过她的名字。

        棠笑抬起眼，敞亮的明光漾在眼底，明明面无表情，周斯年愣是读出了些埋怨。

        “随意吧。”棠笑不喜欢喝奶茶，她扁扁唇，小巧下巴抵在手背，翘着三根手指，细声细气，“三分糖。”

        周斯年极轻地扬了下眉，语气不明重复了遍，“三分糖。”

        最后送到棠笑手中是一杯甜到喉间发齁的全糖奶茶。

        她喝了一口，差点被甜的五官离家出走，蒋嘉则看笑了，转头对周斯年说道，“你别欺负小棠妹妹。”

        周斯年捏着鼻骨，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

        棠笑支着手指将奶茶推到周斯年面前，她没注意到两人点的同一个口味，包装如出一辙。

        她坐在魏冉和周斯年中间，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着笔记，这里多数是经过残酷选拔而来的尖子生，他们自有一套解题办法，其中数学大佬更是不少，棠笑双手捧着脸，长发拢在肩前，衬得一张脸小而精致。

        她不是无聊，也不是感到烦闷，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知道喜欢在公开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和想法，而且棠笑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比较“笨”的学生，从她并不稳定的数学成绩就可以看出来。

        大概是怕她无聊，魏冉一直和她说着话，一边说一边瞪周斯年，用眼神数落他的不是。

        差点给周斯年听笑了，“魏冉，你要甩锅也要有个度。”

        魏冉白他一眼，转头换了副面孔，对棠笑亲亲热热，“棠棠，以后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学姐。”

        “谢谢学姐。”棠笑很乖的点头，把魏冉激得母爱泛滥，差点抱着她猛亲一口。

        魏冉是真的喜欢她，一会儿摸摸脸蛋，一会儿顺顺长发，“我们棠棠是青森本地人吗？初中在哪儿念？这么可爱的妹妹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棠笑刚要回答，侧边走来一个人，看见棠笑，先是愣了愣，下一秒惊喜的笑开，“笑笑！”

        棠笑怔然，女孩子拉住她的双手，原地转圈圈，“刚刚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隐约像你，但是没敢喊。哎呀没想到真是你呀。”

        她吐了吐舌尖，这会儿才想起人多，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大声了？”

        魏冉好奇看着两人，“是同学？”

        “是呢。”她点头如捣蒜，性子很是跳脱活泼，“一起念的初三。”

        棠笑也很意外，“你考来青森了？”

        “是啊。”游爽抓着马尾刷拉一把，“考去附中了，你呢？是一中？”

        “嗯。”

        游爽是初三时转过来的，老师把她安排在棠笑的后座，因着这一层关系，两人也比其他人要亲近许多。

        奇怪的是，棠笑看着很软一个人，在班里却没什么真正要好的朋友。游爽就常常拉着她往女生堆里挤，几次过后，游爽敏锐察觉棠笑不喜欢人多，她也不太擅长和别人相处。

        而且那些女生对她有一种天然的敌意。

        年纪小的时候，大家总是对某项特别出色的人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理，这类人要么是成绩好，要么是长得好，偏不巧，棠笑属于全占。

        虽然游爽不敢说短短一年就能和棠笑发展出好朋友的关系，但是中考结束前一天她真的为此难过了许久。

        但是再见面，看见她和别人有说有笑，游爽真心实意为她感到开心，

        蒋嘉则给游爽拉了把椅子过来，“你坐。”

        游爽一抬头，结结实实来了个美颜暴击，她晕了晕，差点站不稳脚，凑过去和棠笑咬耳朵，“笑笑，你学长都好帅啊。”

        她做贼似的瞥过周斯年，脸又红了三分，“你刚刚和他一起进来，你们什么关系啊？”

        棠笑心想还能有什么关系，但她没有出口怼人的习惯，只说，“学长的关系。”

        游爽看她好像看笨蛋。

        不过也是，棠笑虽然只和她初中一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美人。

        她长得好看，追求者也多，可她古古板板，只说学生的重任就是学习。面对狂蜂浪蝶一样的学长学弟，游爽给她出了一招。

        “考试考得过你，才能和你说话。”

        游爽不见外，笑眯眯和魏冉打招呼后，搂着棠笑的手臂在怀里，“笑笑，虽然咱们没考到一个高中，可是不一定未来不在一个大学呀。”

        棠笑鼓了鼓腮帮，摸摸她的手背。

        “你想考哪儿？”

        游爽人如其名，爽快道，“当然是耀京大学了！”

        “哦。”

        棠笑没有伸回手，慢吞吞点了点头，“我考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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