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想

　　
<p>进宫陪慕容冲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呆在观星台看上司嘴脸。</p>
<p>回去后，沐弘向张孟告假，张孟不敢不答应。他瞥了一眼沐弘挂在腰间的宫门令牌，挤出一丝笑容：“进宫侍奉贵人，是个好机会。倘若见到天王，可要为我们观星台说几句好话。”</p>
<p>沐弘按照承诺，一早赶到凤凰殿，慕容冲刚起床，正好一起吃早饭。沐弘被扣了月俸，手头吃紧，在宫里蹭吃蹭喝，倒是省下了饭钱。</p>
<p>两人估摸着苻坚该上早朝去了，才到合欢殿去见公主。</p>
<p>凤凰殿与合欢殿相邻，建筑风格却大不相同。</p>
<p>凤凰殿建在五六米高的台基上，清冷孤高，檐角飞翘，犹如凤凰展翅。但沐弘见过了邺城的凤凰宫，就觉得这座殿室简陋狭窄，像一个缩小的赝品，远不及正品的宏伟壮观，屋顶上也少了一只神气活现的金鸟。</p>
<p>合欢殿建在平地上，倒是很接地气。殿外是一片庭园，种植了无数奇花异草，摆放了好几口荷花缸，里面游弋着肥大的金鱼。屋檐下悬挂了一排鸟笼，画眉鸟在笼中跳跃，鸣声宛转。</p>
<p>三人在园中看花逗鸟，说话闲聊。</p>
<p>沐弘一心想让慕容冲尽快出宫，见他神情惬意，担心他贪图享受，不肯离开。他想了想，故意问道：“未央宫里都有哪些地方？”</p>
<p>“未央宫分前殿和后宫两大块。”公主说，“前殿是天王开朝会，办理公务的地方，一般人不得擅入。后宫是嫔妃侍姬的住处，分八个区，有十四座主殿。”</p>
<p>“后宫里住了哪些人？”</p>
<p>“后宫里有太后，王后，一位昭仪，两位夫人，多名侍姬。太后住昭阳殿，在后宫里最为奢华。王后住椒房殿，位于后宫正中，规模最大。”</p>
<p>“这个……后宫里有没有男人？”沐弘小心问道。</p>
<p>“有啊，很多。”公主说。</p>
<p>“啊……”沐弘大惊。</p>
<p>“卫戍宫城的执金吾，日常伺候的黄门公公，还有洒扫的杂役都是男人。”</p>
<p>“这……我是说专门伺候天王的那种……”</p>
<p>“有啊，黄公公是前殿总管，手下十多名内侍专门负责天王起居，另外还有多人负责饮食出行等事务。”</p>
<p>沐弘接触到公主坦荡的目光，不知该说什么好，笑了笑：“公主都打听清楚了？”</p>
<p>“我入宫后，每天都有女官来教导宫里的礼仪和规范，这些事情都是必须知道的。还有，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觐见太后该如何行礼，觐见王后该如何行礼，吃穿用度、服饰打扮都有规定，不能逾越。”</p>
<p>沐弘想问的是有没有男宠。古人不忌讳同性恋，如果苻坚好男风，宫里早就该传遍了，但如今苻坚的后宫却是干干净净，毫无绯闻。沐弘望着趴在荷花缸上，伸手去撩水里的金鱼，玩得不亦乐乎的男孩，心生疑惑，难道是史书上记载有误，那种事情并不存在？</p>
<p>吃过午饭，慕容冲想到宫里逛逛。公主反复叮嘱，前殿不能去，太后和王后的居所不要靠近。</p>
<p>“那就没什么地方可玩了。”慕容冲不悦。</p>
<p>“西南角上有一片沧池，你可以去玩玩。”公主建议。</p>
<p>“没劲。”慕容冲鼓着嘴。</p>
<p>“这里比不得邺宫，不能由着性子来。”公主劝道。</p>
<p>“前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不能随便进去。太后和王后的居所也把守得这样严密？”沐弘奇怪。</p>
<p>“我身份低微，还没资格拜见太后和王后。阿弟虽说是奉旨进宫，被人看到在宫里四处闲逛终归不好。”公主回答。</p>
<p>出了合欢殿，沐弘一肚子的纳闷忍不住问了出来：</p>
<p>“公主不是王妃吗？怎么会身份低微，不能见太后和王后？”</p>
<p>“苻坚虽然叫阿姊爱妃，其实并没有正式册封，阿姊在宫里的身份只是一名侍姬，见不到太后和王后。”</p>
<p>“原来天王只是在口头上哄骗公主，真是可恶……”沐弘差点骂他大猪蹄子。</p>
<p>“很正常呀。”慕容冲说，“父皇后宫里的嫔妃都是生育了子女才有封号的。母后也是生了皇兄才立后的。没有生育的侍姬进不了皇陵，算不得一家人。”</p>
<p>“是这样啊……”</p>
<p>“苻坚对阿姊以妃礼相待，算得上宠爱有加。一方面因为阿姊是大燕公主，出身高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阿姊国色天香，美貌无双。但按照常规都是母凭子贵，阿姊封妃首先要生育出皇子。”</p>
<p>公主只有十四岁，怎么能生孩子。沐弘感到忧虑。</p>
<p>沧池是一片人工湖，水面宽阔，碧波荡漾。湖中央有一座小岛，岛上建了座高台，名叫“渐台”，台上修建着假山亭榭。</p>
<p>两人沿着连通湖岸的石桥走上小岛，登上高台，水面上倒映着天光云影，风景秀丽。</p>
<p>两人凭栏远眺，湖岸树梢上方显露出前殿建筑群，高大巍峨，金碧辉煌。</p>
<p>“未央宫是汉朝建造的，汉武帝就在这里发号施令，扫平匈奴，开拓西域，征服高句丽，汉人的疆域和国力达到鼎盛。”慕容冲感叹，“如今轮到了苻坚这个氐人掌权，占领了中原大地。坐在这样的宫殿里执掌天下，该是多么美妙。”</p>
<p>“是啊，人生达到了巅峰。”沐弘附和。</p>
<p>“那是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p>
<p>“小王爷也有这样的梦想吗？”</p>
<p>“你没有吗？”</p>
<p>“我没有。我只想过平常的生活。”</p>
<p>“没出息的东西。”</p>
<p>“登得越高，摔得越重。公主都说了，住在皇宫里就像住在云端上，一脚踩空就摔得粉身碎骨。”</p>
<p>“若能拥有一刻辉煌，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p>
<p>男孩眼睛里冒出的狂热光芒，让沐弘心生恐惧。</p>
<p>傍晚，天王照旧来到合欢殿用晚膳，关心地询问慕容冲这一天过得如何。</p>
<p>“有没有把朕的皇宫都看过一遍？”他开玩笑地说。</p>
<p>“宫廷禁地，臣不敢擅自走动。”慕容冲谨慎地回答，“只带着沐弘去沧池走了一圈。”</p>
<p>“阿弟是朕的客人，不必拘束，想去哪里玩都可以。”苻坚笑道，“明儿朕命黄总管带你到各处参观。皇宫里有的是好地方：石渠阁里收藏了历代的图书典籍，朱鸟堂里汇集了天下地理图册。曲台殿是名人学者讲课的地方，阿弟有兴趣可以去听讲。东阙外的武库里收集了很多名刀名剑，旁边的马厩里养着西域进贡的宝马，阿弟选一匹骑乘，以后朕带你去上林苑打猎……”</p>
<p>慕容冲一一答应。</p>
<p>“下朝后，朕在宣明殿披阅奏章，阿弟愿意的话可以来看看朕办公的地方。”苻坚加了一句。</p>
<p>回来路上，慕容冲问：“天王让我去看他办公的地方，我要不要去呢？”</p>
<p>“不要去。”</p>
<p>“我倒是想去看看。那可是帝国权力的中心。”</p>
<p>“小王爷你还是赶紧出宫的好。”</p>
<p>“为什么？”</p>
<p>“宫里危险。”</p>
<p>“危险什么？”</p>
<p>“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宫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p>
<p>“切，你就是胆小如鼠。”慕容冲不以为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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