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话

自从和林俊成为同桌，我俩的感情日益加深。

        以前我俩是前后桌的时候，林俊很少对我说肉麻的情话。说算有时候会说，也是偶尔为之。他那时候很喜欢温柔地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

        可自从我俩成为同桌之后，他渐渐本性毕露，肆无忌惮了，土味情话简直张口就来。那种充满暧昧成分的小玩笑，他都不需要思考，分分钟就为我安排上了。

        最要命的是，我居然渐渐习惯了。那些含情脉脉的土味情话，再配上他温柔宠溺的小表情，我一点都不反感，不恶心，居然还觉得挺愉快，挺开心的。

        虽说男生喜欢跟女生开暧昧的玩笑，是本性使然，但也要分情况。一个男生，如果情话只对喜欢的女生讲，那就还挺甜蜜的。如果碰到哪个女生，就跟哪个女生讲，那就既油腻又恶心了。林俊就属于前者，土得还挺可爱的。

        比如刚跟林俊同桌不久的时候，有一天，我穿了一条白底蓝色小碎花的连衣裙。新的，才第一次穿。这是我最短的一条裙子，长度才到大腿的一半。

        林俊见了，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连上课的时候都不忘看了一看书，再瞄一眼我的腿。

        我注意到他那种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便故意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林俊脸一红，目光闪烁，第一反应是装傻：“什么？”

        我笑着说：“裙子呀。”

        林俊索性豁出去了，一本正经地说：“裙子不知道，但腿挺好看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说：“好看也不能一直盯着看吧？”

        林俊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想看，但眼睛有点不听使唤。”

        我故意逗他：“喜欢吗？喜欢我明天继续穿。”

        林俊却一脸认真地说：“还是别穿了。”

        我笑问：“为什么呀？”我以为他要回答，我影响了他的学习之类的。

        没想到他淡定地回答：“因为美好的事物我想留着，以后一个人慢慢欣赏，不想让别人看到。”

        我笑得趴在桌上，心想，林俊，你可以呀。

        林俊却又一本正经地说：“子初，这么短的裙子你以后别穿了，我心都乱了，完全没办法学习。”

        我笑得花枝乱颤，脸都笑酸了。后来果然没穿这条裙子了，因为不想影响林俊学习。

        又有一次下课了，我俩正在讨论未来的梦想。

        林俊说，他的第一梦想是当建筑师，第二梦想是当海军。说起这个第二梦想，他还挺来劲。

        他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双目直视前方，假装眺望着远方，手往前一摊，开始吟诗：“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林俊站在军舰的甲板上，脚踩着大海，怀抱着蓝天，在碧海蓝天之间，自由自在地航行。”

        我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疼。

        等他表演完了，我笑着说：“要不然你去当海军，我去海边的沙滩上支个摊儿卖烧烤，好不好？”

        林俊脱口而出：“夫唱妇随，可以呀。到时候我带着我的兄弟们，去照顾你的生意。”

        说到海滩，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比基尼，烧烤摊。所以我机智地把这两者结合起来，说：“我可以穿个性感的比基尼，皮肤被晒得黝黑健康。身材前凸后翘，披着海藻一般的长发，浑身透露出一种野性美。烧烤摊子往沙滩上那么一摆，还没开始卖，顾客就已经排成行了。”

        林俊直接笑趴在桌上，说：“你想当烧烤西施？”

        我一本正经地说：“西不西施无所谓，关键我要在那片沙滩上混得风生水起，成为美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女人。”

        林俊笑着说：“那不还是烧烤西施？”

        我满不在乎地说：“随便吧，美就行。”

        林俊笑完之后，拿眼睛偷瞄我的胸部，说：“子初，不是我打击你，我觉得你这注定只能是一个梦想。就凭你这身材，我感觉你卖不出去多少烧烤。”

        我又好气又好笑，抓起桌上一本书，卷成一卷，狂风骤雨一般朝他的肩膀打过去。居然敢嘲笑太平公主的身材？太过分了。

        林俊一边笑一边躲。

        我不服气地说：“我这种身材，将来很流行的。”

        林俊抿嘴笑着说：“就你这种排骨身材会流行？你确定？”

        我又卷起书，把他噼里啪啦一顿打。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林俊告诉我，班主任为了让他专心学习，给了他一间单人宿舍。他想邀请我去参观一下。

        我一开始不以为意，心想，男生宿舍有什么好参观的？便没搭理他。

        等他说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的时候，我有点烦了。

        有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林俊又问起我：“子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参观我的宿舍？”

        我心想，算了，看来不去参观他的宿舍，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于是我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林俊听了一愣，好像完全没想到我会答应他似的。

        我有些不耐烦，翻着白眼，说：“你不是天天说要让我去吗？那就现在去呗。”

        林俊美滋滋地说：“走走走，欢迎欢迎。”

        林俊的宿舍，位于教工宿舍区，原本是学校给班主任分的房子。去之前我以为，就是林俊一个人住的。

        离教学楼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他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边开门一边对我说：“小声一点。”

        我和他轻手轻脚穿过客厅，走进了林俊的房间，林俊随手关上了门。

        我不解地问：“开嘛要像做小偷似的？”

        林俊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我讲话声音轻一点。

        我走进去，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觉得挺无趣的。四面大白墙，一张双人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挺简单的。

        我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天天吵着要我来看，就看这？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藏呢。”

        林俊笑着说：“正因为没什么宝藏，所以才邀请你来看，因为你就是宝藏啊。”

        我又好气又好笑，翻着白眼说：“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林俊房间的灯特别暗，感觉只有几瓦，显然房间很昏暗。我不由得有点怀疑，他不会为了营造气氛，故意弄这么暗的灯吧？

        于是我问他：“灯为什么这么暗？”

        林俊说：“因为前几天很热，蚊子又很多，灯暗一点，散发的热量就少一点，蚊子也就少一点。再说了，看书有台灯，不靠这个灯。”

        我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解释，转身看向他的书桌，说：“你的参考书挺少的么，一门才一本。”

        林俊站在我身后，笑着打趣我：“你的参考书倒是多，可是你天天让人家睡大觉，翻都不肯翻一下。”

        他站在我身后，离我太近了，我感觉他说话的时候，呼哧呼哧就在我耳根子底下说话似的。于是我趁他打击我，一脚踢过去，林俊笑着躲开了。

        我俩正有说有笑，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奶奶的声音：“林俊，是你吗？”

        林俊吓得小脸都变白了，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说：“是我，奶奶。”

        我好奇地小声问：“是谁？房东？”

        林俊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间，说：“嘘，小声点，是班主任他妈。”

        我一听就蒙圈了，气得想骂人，小声责怪他：“你是不是疯了？跟班主任他妈住在一起，居然敢邀请我来？”

        老奶奶在客厅里问：“林俊，你在跟谁说话？”

        林俊强装镇定，努力维持语气的平稳，说：“奶奶，我在跟自己说话呢。”

        我紧张得小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生怕会奶奶会来敲门。因为林俊这间屋子，太一目了然了，连个柜子都没有，躲都没处躲。要是奶奶一开门，我就直接被抓现行。

        还好老奶奶说：“那行，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我和林俊顿时松了一口气。林俊礼貌地说：“奶奶，您也早点睡吧。”

        奶奶又不放心地对林俊说：“林俊，把灯关了，早点睡。”

        林俊连忙走到门口，关了灯。黑暗中只剩下我俩急促的呼吸声。

        我听见奶奶走进了卫生间，因为有流水的声音。

        我和林俊都静静站在黑暗中，不敢说话，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站在书桌旁边，屏住呼吸。林俊站在离我一两步远的地方，也屏住呼吸。

        过了一两分钟，奶奶终于上完厕所，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等我俩听见关门的声音之后，都长舒了一口气。

        林俊悄悄问我：“子初，还用开灯吗？”

        我心有余悸，生怕奶奶再出来，悄悄地说：“不用了，赶紧走吧，就这么摸黑走吧。”

        林俊说：“也行。”

        随后，我俩蹑手蹑脚走出客厅，林俊轻轻关上门。

        等到了楼下，我终于长舒一口气，敢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气急败坏地抱怨：“林俊，你疯了吧？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是跟班主任他爸妈住在一起？”

        林俊得意洋洋地笑，说：“我要是说了，你还敢去吗？”

        我心有余悸地捶着胸口，说：“班主任要是知道我去过你的宿舍，他一定会拆了我的。我差点就死在班主任手里了，你知道吗？”

        林俊笑着说：“他要是知道，也会拆了我的。”

        我迷惑地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非要让我去？就因为去你房间呆了十分钟，差点就吓死我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林俊含笑说：“因为房间太空了，太没有色彩了，让我没有归属感。你过去之后，我就有归属感了。”

        我一脸蒙圈，问：“什么意思？”

        林俊灿烂地笑着说：“你去过之后，房间里就有了你的气味，你的身影，就有了你去过的回忆。我再住在那个房间里，就不孤单了。睡不着的时候，就可以想你。”

        我听了林俊这话，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既娇羞又甜蜜。但我能怎么办呢？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又不能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

        于是，我假装一本正经，说：“林俊，你节制一点。班主任把他自己的房子拿出一间给你用，那可真是在你身上下了血本了。你要是再考不上名牌大学，他会被你活活气死的。”

        林俊含笑说：“会考上的。在你过去的房间里，我会更努力学习的。”

        我满心甜蜜，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假正经地鼓励他：“好吧，林俊同学，努力学习。”

        林俊送我回去的路上，突然叮嘱我：“子初，如果别的男生邀请你去他的宿舍，你可千万别去。”

        我被他气笑了，心想，你当我是白痴啊，谁让我去我就去？当然是喜欢你，信任你，才去的。

        林俊喋喋不休地说：“因为在这世界上，像我这样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已经很少了。如果换一个男生，你去了他的宿舍，他就不会让你走了。”

        我暗自心想，哦，原来你不想让我走啊，思想还挺肮脏的么。

        林俊的脑回路就是这么不可思议。非要让我去他的宿舍，只为了留下我曾经去过的美好回忆。心里明明不想让我走，却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

        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心里偷笑。

        要说我和林俊的相处，绝大多数时候，画风都很温柔，很甜蜜，我们偶尔也会有嫉妒，有争吵。

        有一天，我和路路去吃饭，路路说：“子初，林俊被评为省三好学生了，你知不知道？”

        我一脸懵。

        路路惊讶地说：“啊？你不知道啊？林俊保密工作搞得这么好？全班同学都知道，你身为他的同桌，竟然不知道？”

        我反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路说：“学校在宣传栏里公示了呀。有林俊的照片，拍得特别帅，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被路路拉着，到了宣传栏前面一看，果然，宣传栏里林俊的照片，帅得让我感到陌生。

        下午，我去了教室，情绪还挺低落的。

        林俊来了，看我阴沉着脸，笑问：“怎么啦？谁惹我们子初生气了？”

        我不理他，低头写作业。

        林俊问：“你去看宣传栏了？”他就是这么聪明，总是能一下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继续不理他。

        林俊低头，沉默不语。我写作业，他也写作业。

        我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气呼呼地质问他：“林俊，全班同学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通过别人知道？”

        林俊静静地看着我，说：“可是，你明明不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而生气。”

        我气呼呼地反问：“那我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

        林俊平静地说：“你是因为我学习好，你学习差，因为我俩之间的差距而生气。”

        我只觉得胸口被击中了。不得不说，林俊实在太聪明了。

        林俊接着说：“你怕我们俩之间差距太大，以后不能在一起，对不对？”

        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搞得我反而很不好意思。我冷着脸否认：“你少自做多情了，我才没有。”

        林俊叹气，说：“我就是怕你多想，才没敢告诉你。”

        我气呼呼地说：“你不告诉我，自然有别人告诉我。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像个白痴。”

        林俊无奈了，说：“子初，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学校评我为省三好学生，又不是我主动争取的，是学校评的。你现在跟我生气，我多无辜。”

        我生气地说：“对，你最优秀，最无辜。全是我的错，行了吧？”

        林俊无奈，叹气说：“子初，我已经在尽量照顾你的感受了，你感受不到吗？你看，我被评为省三好学生，我都不敢在你面前吭一声。为什么？就因为我太在乎你的感受了，怕你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不舒服。”

        我沉默不语，心里感觉舒服多了。

        林俊一脸认真地说：“你就不能相信我吗？不管我是不是三好学生，也不管我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学，我始终是林俊，你就不能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轻声说：“好了，够了，林俊，不要再往下说了。我知道了。”

        林俊不放心地问：“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点点头。

        林俊说：“你要是再不相信我，我就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我忍不住甜蜜地笑了，说：“好了，够了，林俊，别再说了。”

        林俊就是这样，但凡我有一点点不安，他总能感觉到，并且及时地安慰我。

        但比起总是被他安慰，我更希望我也有能让感到不安的时刻。因为老被别人安慰，就像被扶贫似的。如果自己也有一些闪耀的时刻，才会更有安全感。好在过了一段时间，就遇到这么一个机会。

        高三，我无意中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征文比赛，无意中拿到了一个湖北省的二等奖。

        在这次征文比赛中，一中没有人获得一等奖，只有唯一的一个二等奖，就是我，还有几个人获得三等奖。也就是说，在这次征文中，我就是一中的第一名。

        自从获奖信息在学校公布以后，一时间掀起了一阵小波澜。

        不知从哪天开始，附近班级的同学开始奔走相告，说获得二等奖的女生不光是个才女，还是个美女。

        可能高中生活实在太无聊了，男生们一下课便跑到我们班教室的窗户外面，大家眼睛里放着绿光，脑袋挤挤挨挨的，到处寻找二等奖美女。

        林俊看了很不高兴，说：“他们都不用学习的吗？怎么这么无聊？”

        我看他吃醋了，觉得很好笑，说：“你上次被评为省三好学生的时候，高一高二的小妹妹都跑来围观，你可没说人家无聊，还夸别人有眼光呢。”

        林俊不服气，说：“小妹妹们可以无知，但男生这么无知就很可耻了。”

        我笑着说：“反正你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别人崇拜你就可以，别人欣赏我就不可以。”

        林俊被我气得直翻白眼。

        尽管我知道，仅凭我这点文学方面的小才华，不足以和林俊学习成绩方面的优势相提并论。不过，看到我的小才华也可以引起林俊的妒意和紧张，我觉得还挺开心的。

        总之，我和林俊同桌的情形大概就是这样的，我们大多数时间认真学习，下课了总是说笑打闹。他动不动来一段土得掉渣的土味情话，我们偶尔也会闹一点争风吃醋的小矛盾。甜甜蜜蜜，吵吵闹闹，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他那些炙热又可爱的情话，我都记在了心里。但我却又担忧，高考过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心里明明觉得很甜蜜，却又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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