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险

一个学渣想在短时间内提高学习成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我跟林俊这种学霸同桌，看他什么都会，而我什么都不会，我有时候心理压力也挺大的。

        某个周六下午，放学了，同学们都陆续离开教室。我和林俊还继续留在座位上学习。

        我遇到一道题不会，林俊给我讲了两遍，可我竟然没有听懂。别人给我讲了好几遍，可是我连听都听不懂。我的心情挺沮丧的，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了。

        我手里拿着一个圆规，一边看着那道题，一边用圆规使劲戳自己的手背。一戳手背上多一个血印，但我觉得身体上疼了，心理上的疼痛就减弱了。

        林俊看了，不禁皱起眉头，说：“你戳自己就能解出来了吗？来，我再给你讲一遍。”

        我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算了，你学你的吧。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林俊语重心长地说：“子初啊，学习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情，而是一件日积月累的事情。所以，你就算一时间没达到自己的目标，也不要着急，慢慢来。”

        我不搭理他，也不说话。

        林俊叹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记得高二的时候，我劝你好好学习，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客气地说：“林俊，你能不能闭嘴？你觉得我现在的心情，适合听你这种马后炮的教训吗？我就差你这么伤口撒盐，雪上加霜了。”

        林俊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我叹气，一时间心情非常沮丧，同时对未来也非常茫然。

        林俊看了看窗外，突然说：“子初，外面天气不错，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

        我木然地摇摇头，说：“我不去，我要学习。”

        林俊说：“去吧？以你现在这种心情，就算学也学不进去。与其浪费时间，在这死磕这道题，还不如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磨刀不误砍柴工，换换心情的同时，说不定就能换换脑筋。”

        我又一脸木然地摇头，说：“我不去，我要学习。”

        林俊“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是复读机？干嘛同一句话说好几遍？看来必须得出去走走了，要不然你这丫头脑子要坏掉了。”

        我一脸生无可恋，说：“现在已经坏掉了，修不好了。”

        林俊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拽我的衣袖，说：“走，出去走走。试一试，看看还能不能修好。”

        说完，林俊半拖半拽的，把我往教室门口拖。

        我不情不愿，说：“你放手，我要做题。”

        林俊一边把我往外拖，一边笑着说：“哎呦，姑奶奶，就当是我想出去走走，就当你陪我，行不行？”

        当林俊把我拖到教室门口，我一看，教室外面风景不错，心想，算了，就出去走走吧。毕竟林俊说的也有道理，磨刀不误砍柴工。

        我俩沿着植物园的鹅卵石小径，慢慢地往前走。小径旁边开满各种不知名的花。

        我伸了伸懒腰，说：“背有点酸疼。”

        林俊笑问：“我帮你捶捶？”

        我点点头。

        林俊真的一边笑，一边认真地帮我捶了捶背，然后问：“好点没？”

        我笑着说：“嗯，好多了。”

        然后我俩继续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走到校园深处。

        一中的校园很大，我逛过几次植物园，但我从来都不知道，从植物园再往前走，会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我和林俊走到植物园的尽头，竟然看到了学校的围墙，我问林俊：“围墙外面是什么地方？”

        林俊摇摇头，说：“不知道啊。”

        正当我俩这么聊着，意外地发现，围墙上竟然有一扇宽大约一米，高大约两米的小铁门，看起来是通往校外的。

        我走过去，一拉，铁门竟然开了。于是我回头问林俊：“出去看看？”

        林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那就看看呗。”

        打开铁门，我钻了出去，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铁门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美丽田野。

        要知道一中的正门口，是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谁能想到，它后面竟然是风景如画的静谧田野。

        我惊喜激动地回头对林俊说：“林俊，快来快来，这里有一片世外桃源。”

        林俊笑着说：“来了来了。”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绿的田野，吹着来自田野的新鲜自然的风，我禁不住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林俊得意洋洋地说：“幸亏我说要出来走走吧？要不然你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

        闭着眼睛，不停地贪婪呼吸的我，说：“活过来了，吹着这种清新的风，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林俊看到我高兴，他也一脸高兴和欣慰，说：“是啊，我也活过来了。”

        我闭上眼睛，休息了十来分钟，然后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看周围的世界。我觉得眼前的一切特别不真实，好像一个全新的世界似的。

        我笑着说：“林俊，我现在理解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了。就是某天，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林俊打趣我：“你不是文学青年吗？要不然你也作一首诗？”

        我故意激他，说：“行啊，一人一首，你先作。”

        林俊笑着摆手投降，说：“饶了我，我哪会？”

        两人说说笑笑之际，我突然看见远方有一座山，不是绿色的，竟是灰色的。

        我好奇地问林俊：“那是什么山？颜色为什么这么奇怪？”

        林俊定睛一看，说：“应该是县城的公墓吧。我早就听说，一中后面就是公墓，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

        听说是公墓，顿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说：“林俊，你知道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从来没见过公墓。要不然，咱俩过去看看？”

        林俊笑了笑，说：“去公墓看看？你不嫌不吉利？”

        我满不在乎地说：“人总有一死嘛。去公墓怎么就是不吉利了？不去公墓的人，就能长生不死？去了公墓的人，就死得比别人快，比别人早？这种说法不科学嘛。”

        林俊笑了笑，说：“你要是没有忌讳，那咱就去。正好我也从来没见过公墓，我也想去看看。”

        我说：“忌讳这种东西，绝对没有，完全没有，真的没有。咱们走。”

        林俊听了笑。

        我俩在要去看公墓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便开始往公墓方向走。

        有一个问题是，从学校到公墓，并没有路。只有一些田埂，上面长满了及膝的荒草。

        这点小困难，可难不倒农村孩子林俊。只见他在路边捡了一根长一米多，比拇指还粗的树枝。

        他一边走在及膝的荒草里，一边拿着树枝在荒草中敲敲打打。拿树枝敲打，一方面是为了探路，更重要的是为了把藏在草丛中的蛇赶走。

        有了这么一个有经验的向导，我也就安心地跟在他身后了。林俊贴心地让我踏着他的脚印往前走，说这样比较省力，也比较安全。我顺从地听了他的话。

        走了一半，我们遇到了一个大水沟，宽足有一米。林俊身手矫健，一跃就过去了。于是，他在沟那边朝我伸出手，意思是要拉我过去。

        而我心里一嘀咕，这孤男寡女，荒山野岭的，要是牵了他的手，还哪舍得放开？如果不放开，接下来的几个月，要如何安心学习，安心同桌？

        于是，我退后十几步，加了个小助跑，自己跳过去了，没让林俊牵我的手。

        林俊脸上的表情有点讪讪的，可能觉得有点丢面子。

        我俩走啊走啊，走了很久。因为路太难走了，每一步都要先探路，再往前踏，势必很费时间。

        从学校到公墓，看起来不远，但我俩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公墓山底下。

        到了公墓山底下，气氛顿时变得很不一样了。首先是感觉特别静，静得渗人的那种。其次是，有几只乌鸦不知藏在哪里，哇哇哇地叫，那种叫声听起来既凄凉又诡异。

        我感受到了公墓特殊的气氛，不禁心里有些毛毛的。

        林俊郑重其事，贴心地问我：“子初，你确定要上去吗？你确定不害怕吗？”

        我心想，来都来了，要是临阵脱逃，以后回想起来多遗憾，多没劲呀。便坚定地点点头说：“我没问题，咱们走。”

        不年不节的，公墓山上除了我和林俊以外，一个活人也没有。放眼一望，浩浩荡荡全是墓碑，墓碑下面全是死人。

        为了不打扰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亡灵，我和林俊沿着公墓的中心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时候，脚步特别轻。

        走到一半，林俊问：“去看看？”

        我点点头。

        于是我和林俊随意走进了公墓间的一条小道。小道两旁，有圆圆的像乌龟壳一样的坟墓，还有方方正正，黑黑亮亮的墓碑。

        我轻声说：“哦，原来墓碑是这样的呀。”

        林俊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我懂他的意思，是不要吵醒亡灵。

        我看了看坟墓，一个个造型大小都差不多，又看了看墓碑，都是青石板凿成的，也没多大差别。于是，我只好近距离趴在墓碑上，看墓碑上的那些逝者照片和墓志铭，因为只有那些还有点差别。

        林俊不由得笑了，说：“子初，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也不怕人家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

        我不理会他的玩笑，轻声说：“林俊，我看着这些逝者照片，很难想象他们曾经和我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后来死去了，长眠于地下。”

        林俊点点头，说：“你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曾经我有一个表弟，跟我关系特别好。后来十来岁的时候，被车撞死了。我好久都没办法接受，表弟死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总是觉得，好像他和我一起开心快乐的玩耍，还是昨天的事情。”

        我悠悠地叹气，说：“到公墓来一看，好像人生挺虚无的。在这世上匆匆忙忙几十年，急急忙忙走一遭，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虚无，不过是死去。”

        林俊笑了，说：“年轻人看问题不要这么消极。往悲观了看，人都有一死，早死晚死，最终都难逃一死。可往乐观了看，好歹我们还有这几十年，还可以干点什么事情。”

        我说：“普通人能干的事情，也有限吧。”

        林俊笑着说：“不要给自己的人生设限。谁定义咱们一定是普通人了？再说了，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散发出普通人的光和热。“

        我不太赞同林俊的想法，我这个人想问题就是有点悲观，于是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俊突然问：“对了，子初，人生短短数十载，你有什么梦想？“

        我迷里迷糊地回答：“也没什么特别的梦想吧。就跟别人一样，小时候学习，玩耍，长大了结婚，工作，生娃。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相亲相爱过一生。工作么，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就行了。比如，老师，律师什么的。”

        林俊“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们女生就是这样，胸无大志。满脑子情情爱爱，装不进去什么正经事情。”

        我气得直翻白眼，说：“你有什么宏图伟志，说出来我听听看？”

        林俊想了想，说：“我倒也没有什么宏图伟志，不过，我总觉得，人生不应该只有小情小爱，更应该有家国情怀。比如说，现在是和平年代，所以我们没什么走上战场，为国捐躯。如果有的话，我想我一定毫不犹豫，会去前线打仗，保家卫国。不过，和平年代也有和平年代报效国家的方式，那就是小时候努力学习，长大了努力工作，不管在哪个行业，都必须成为栋梁之材。”

        我听了以后，顿时感觉有点羞惭。的确，我这以小情小爱为主旋律的人生梦想，和林俊这种以家国情怀为主旋律的人生梦想，比较起来的确是low了一点。

        林俊看我不好意思，便安慰我说：“不过没事儿，女生以家庭为主，男生为工作为主，这也是很正常的。将来谁娶到我们子初有福了，子初你这么冰雪聪明，一定会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很温馨幸福的。”

        我点点头，说：“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负责家庭，我老公负责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林俊笑了笑，说：“听起来你这是要和我结婚呀。”

        我又羞又臊，一脚踢过去。林俊笑哈哈地跑开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追着他在公墓跑，两个人又嘻嘻哈哈跑了一阵子。

        跑累了，我俩坐在公墓的中央台阶上，静静地看夕阳，静静地坐着。

        坐在公墓看夕阳，有一种奇特的心境，心里特别肃穆，特别安宁。

        所以我们只有十八岁，但感觉好像八十岁了，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就要入土了似的。

        我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说：“林俊呀，你觉没觉得，人活在这世界上，为了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或者为了比别人强个一星半点，搞得面目狰狞，其实没有必要，对吧？”

        林俊笑了笑，没说话。

        我又说：“那些总是爱和别人争，和别人比的人，应该定期组织他们到公墓来旅游，让他们知道，人都有一死，没有必要那么执着。人活着的时候应该想开一点，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没什么大不了。”

        林俊扑哧一声笑了，说：“子初，你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慧根。保不齐哪天就悟透了，出家当尼姑了。”

        我说：“那不能啊。我这小情小爱还没参透呢。我还想要甜甜的爱情呢。”

        林俊笑得龇牙咧嘴，合不拢嘴。

        我和林俊正沉浸在公墓静谧的气氛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得挺安宁，没想到从路边的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一个黑影，朝我直扑过来。

        我吓得“啊”的一声，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直往后躲。

        我身边的林俊，也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他怕我往后躲的时候摔倒在台阶上，所以用胳膊护住我。

        而我因为被他的胳膊搂住了，就条件反射地往他怀里钻，紧紧抱住了他。

        过了几秒钟，林俊笑着说：“子初，你转头看看是什么？”

        我转头一看，是一只黑兔子，眼睛滴溜溜的，趴在台阶上，好奇地看着我俩。

        尽管已经看清了是一只兔子，可我显然吓坏了。于是抱着林俊，久久不肯松手。

        林俊笑着说：“子初，你要一直抱着我吗？如果你想这样的话，那我也不拒绝。”

        我不好意思了，连忙放开了他。

        林俊指了指天边的夕阳，这时候，夕阳已经基本上全落下山了，只剩下一个金色的边边了。

        林俊说：“子初，我们走吧？太阳落山以后，天黑得很快的。我们要是再不走，等到天黑了，就回不去了。荒山野岭的，又是公墓，会很可怕的。”

        我有些恋恋不舍地点点头，说：“好吧。”

        接下来，我和林俊紧锣密鼓，走到公墓山下。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我们过去的时候走的路，荒草及膝，相当于没有路。另一条路，是一条宽不足一米的羊肠小路，但好歹还算一条路。

        林俊思考了一下，说：“子初，这条小路虽然窄，但既然是现成的路，我觉得它应该可以通往市里。而且你看看这个方向，正好通往市里，对不对？”

        我对路没什么研究，说：“行，你做决定就行。”

        林俊说：“那我就做决定了。如果我的决定错了，你不可以怨我。”

        我说：“没事儿，探险嘛，就得险才有意思。”

        我说完这句话，没过五分钟就被打脸了。因为我和林俊在已经有点麻麻黑的路上，碰到了一条大蛇，足有两米长。

        林俊在路边捡了几块石头朝它扔过去，但它依然不紧不慢的，显然是一点儿都没把林俊放在眼里。

        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林俊安慰我：“别害怕，子初，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因为它们怕人。人如果不小心踩到它了，它才会咬你。否则人丢个石头过去，它就跑掉了。”

        林俊是这么想的，可那条大蛇不是这么想的。我感觉那条大蛇的想法是，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就要慢慢走，别催我。

        我和林俊呆在路边等它，等了好一会儿，它慢悠悠地爬过去了。

        我郁闷地心想，天马上就要完全黑下来了，万一路上再碰到这么一条蛇，直接踩到它身上了。那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我和林俊就直接完蛋了。

        我有点后悔，在公墓的时候，因为贪恋那种安宁，肃穆的气氛，所以多坐了一会儿。要是早点走就好了。

        天说黑就黑，路边没有一户人家。公墓方圆几里，荒无人烟，只有庄稼地。我想，可能是考虑到风水的问题，大家都不愿意住在公墓周围。

        等天完全黑了的时候，那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和林俊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有好几次，我踩在圆圆的石头上，脚一滑，差点滑进路边的田里，又被林俊拉住我的袖子。

        林俊问：“子初，你害怕吗？”

        这次我不逞英雄了，说：“嗯，有一点点。”

        林俊问：“你要走在前后，还是走在后面？”

        我一想，如果我走在后面，那我会隐约看见林俊走在前面，会有一点点安全感。可是，鬼要是从后面扑过来，直接把我抓走，该怎么办？如果我走在前面，那我知道林俊在我后面，我可能会多一点点安全感。

        我说：“我走前面。”

        林俊说：“好，那你走前面。”

        于是，我就这么走在前面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走在我后面的，到底是林俊还是鬼。我怕林俊已经被鬼抓走了，走在我后面是一只鬼。

        于是，为了确定林俊还在我身后，我每走几步，就叫林俊的名字：“林俊。”

        林俊温柔地说：“嗯，我在呢。”

        我又走了几步，又叫：“林俊。”

        林俊又说：“没事儿，别害怕，我在呢。”

        我就这样，一路叫林俊的名字。

        其实，那一刻我真的好想牵林俊的手，可是，林俊没有主动，我又不好意思。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俩是走在阴间，还是走在阳间。我满脑子都是鬼，《新白娘子传奇》里面，吐着长舌头的黑白无常。《聊斋》里面，各种飘来飘去的鬼。还有《西游记》里面，长得奇形怪状的各种鬼。这一刻全涌到我脑子里来了。

        我心想，如果是走在去阴间的路上，要不要过奈何桥？要不要喝孟婆汤？我就这么离开我爸我妈了吗？他们会哭死的。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和林俊一起离开，也不算孤单。至少还有个伴嘛。

        我一直叫他的名字：“林俊，林俊，林俊。”

        林俊一直温柔地回答：“我在呢，别害怕，我一直在。”

        不知过了多久，林俊激动地说：“子初，你看，远处有灯。”

        我仔细一看，果然有灯，顿时感觉有希望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又走了好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人家，听到了人的声音。一个个小楼房敞着门，放着电视。我看到有活人生活的世界，那种感觉真是死后余生。

        过了一会儿，我和林俊回到了学校，站在灯光璀璨的教学楼下，我长舒一口气，心想，妈呀，这下真的回到人间了。

        林俊笑问：“子初，你刚才害怕吗？”

        我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有点害怕。”

        林俊笑着说：“其实我也挺害怕的，给你看看我的衣服。”说完，他脱下棉衣，转过身，露出里面的白衬衣。

        白衬衣的背部已经完全湿透了，贴在林俊背上，露出他光滑的脊背。

        我望着他的脊背发愣，心里涌起一层一层的欲望，想从背后抱住他的欲望。

        林俊显然不知道我这种微妙的心理，还在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刚才一路都在想，如果我俩就这么被鬼抓走了，死了，也挺好的。因为能跟你在一起死，我觉得不孤单。”

        他这算表白吗？想跟我一起死？虽然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却不会说出来。

        林俊笑着说：“我这么想很自私吧？唯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你爸你妈了，他们把你养了这么大，你却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

        我呆呆地看着林俊，努力压制着心里一层一层，涌起的欲望，想抱他的欲望。

        林俊终于注意到，我一脸痴痴呆呆地看着他，他笑着说：“子初，你色眯眯地看着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猛然醒悟过来了，觉得难为情，所以转过就身，拔腿就跑。

        林俊在我身后，笑着大声说：“喜欢就说喜欢，跑什么呀？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他越这么说，我越是跑得快，没命地往前跑。

        等回到宿舍，我心里还很恍惚，暗自心想，我这是彻底喜欢上林俊了吗？我这算彻底陷进去了吗？

        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去公墓探险，这一路被吓的吧。被兔子吓，被蛇吓，被那种黑漆漆的荒无人烟的环境吓，被我心里的鬼吓到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不是我一个人的单恋。因为林俊也说，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因为黄泉路上并不孤单。他说这句话，说明他喜欢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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