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赵思亦说话算话，第二天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十个当代人九个醒来第一件事是看手机，赵思亦也不能免俗。可等他解锁就后悔了，王亦难得只发了一条消息，内容也极为精炼：后天30号了。

        30号是赵铭杰的生日，王亦看似是提醒，实则重点在省略了的后半段。她自然不会认为赵思亦真的会在这天和生物学上的父亲联络出什么感情来，但她仍然会希望赵思亦去做点什么，顺便能带点那家的消息回来。

        曾经赵思亦觉得他爸妈离婚之后所有人都可以解脱了，后来才发现或许王亦从来没有奢望过解脱，也不愿意解脱。或许是想通过自我折磨来追求存在的意义，谁知道呢。

        赵思亦划走消息，他选择眼不见为净，后天他也不会有任何表示，赵铭杰现在什么都不缺，犯不着从闹僵多年的大儿子那里讨一句廉价的祝福。

        已经十一点多了，赵思亦早饭也没吃，现在觉得有点饿，大约是被梁柏苏养刁了嘴，翻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什么想吃的外卖，最后只吃了两片面包——昨天买来当早饭剩下的，此时用来充饥正好。

        解决完温饱问题有点无聊，邵腾偏这个时候跑来气人，给他发了一堆滑雪的照片，也不知道又跑哪里浪了。赵思亦滑雪水平只能算凑合，但他挺享受那种将整个人交给自然、风声贴着耳朵呼啸而过的感觉，很爽。

        邵腾这厮绝对是故意的，知道他现在玩不了故意发来刺激他的，赵思亦直接选择无视。放下手机越想越气，只会摆拍的菜鸡也好意思嘚瑟！

        本来觉得下午在家打游戏消磨时间也挺好，现在又有些呆不住了，可是大下午的能提供给半残人士的娱乐项目有限，最后赵思亦决定去看最近大火的一部电影，下意识想叫上梁柏苏，才想起梁柏苏今天白天出去了，要晚上才回来，最终只买了一张电影票。

        从电影出来赵思亦深深地觉得倒不如在家打一下午游戏呢，什么烂片，编剧为了圆一个大团圆结局把逻辑都喂狗去了，浪费他两个小时的时间。

        冬日的城市街头总比其它季节来得安静，哪怕今天是周末。一阵冷风吹过，赵思亦将脖子上的围巾又捂紧了一些，地上偶尔飘过一片残黄的落叶，踩上去咔擦作响。赵思亦的心情在这一刻跌入低谷，也许从王亦的微信开始，注定这不会是一个美好的周末。

        从电影院回家不开车的话要走二十分钟，进小区时赵思亦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心情，虽然情绪仍然有些低落。他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尤其不愿意让自己被负面情绪裹挟，赵思亦对自由的标准是从□□贯穿到灵魂的，缺一不可。

        晚上他约好和梁柏苏在外面吃饭，他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和梁柏苏一起吃饭这件事已然成为了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期待的源头可能是梁柏苏的菜，也可能是他本人，赵思亦已经有点混淆了，但他暂时并不想深究这个话题。

        到家的时候刚好碰上比他早一步回家的梁柏苏在开门，手里提了满满两个环保袋，赵思亦走到跟前，声音里透着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欣喜：“你回来啦？挺早的嘛。”

        今天黄候家闺女过生日，他们一家都爱热闹，亲朋好友凑了整整三桌，公主的排面非常有。

        “吃得早，所以结束得也早。”梁柏苏冲他浅浅一笑：“你不饿吧？”

        赵思亦睁眼说瞎话：“不饿，我起得晚吃得也晚，到现在还没消化呢！”

        目光落在梁柏苏手上的袋子上，赵思亦略微有些着急道：“不是说好出去吃，我请客的吗？”

        “恩，我没忘，这是给明天准备的，你都骨折俩礼拜了，骨头汤一次都没亮相过，说不过去。”

        赵思亦笑了：“要不要这么实诚啊大哥，我真的只有小拇指骨折哎，以形补形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那就当是我馋骨头汤了，大厨在定菜单时给自己开个后门，不过分吧？”

        “不过分。但是梁哥，我没想到你在某些方面真的挺传统的。”

        梁柏苏挑眉：“看出你在努力委婉了，直接点，想说我土是不是？”

        “不土，梁哥大好人！”

        赵思亦进屋的时候最后那点低落情绪都已经一扫而空，嘴里甚至哼起了不知猴年马月流行的口水歌，忽然想到什么，点开被冷落半天的邵腾的对话框，将昨晚拍的鸡汤面原图直出统统发了过去，又编辑了条信息：明天给你拍骨头汤。

        邵腾：？？？

        同一时刻，梁柏苏歪着头陷入沉思，怎么他什么都还没做，就喜提好人卡一张了呢？

        周日早上难得赵思亦没睡到十点后才起床，昨晚吃饭时梁柏苏提了一嘴小区附近新开了家肠粉店，看上去还不错，只是等的时间有点久，不太适宜工作日吃。赵思亦一听来了兴趣，自告奋勇说今早去排队，等了半个多钟头，拎着热乎的两盒肠粉欢欢喜喜往回走，出门时残留的那点起床气似乎也被室外的寒气给吹散了。

        梁柏苏今天穿了一身毛茸茸的睡衣，衣服上绣满了卡通猫咪和小鱼的图案，赵思亦和他对视时严重怀疑他的衣柜是不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辛苦了。”

        梁柏苏接过打包盒，将肠粉小心翼翼地倒入提前准备好的餐盘里，递筷子时发现赵思亦仍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有些茫然地问他：“怎么了吗？”

        赵思亦托着下巴，一脸深沉：“我在想这件睡衣是你自己买的可能性有多大。”

        梁柏苏了然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正确答案，百分之百。”

        “是打了很低很低的折扣吗？还是什么正装捆绑的赠品？”赵思亦不死心地追问。

        “不是赠品，没有打折，因为是新品，价格不算太便宜。”

        梁柏苏报了个数字，赵思亦瞬间瞪圆了眼睛，他真是谦虚了，岂止是不太便宜，一直以为梁柏苏走的是居家亲民路线，没想到也有这般豪气的时候，失敬失敬，现在再仔细瞧一眼，衣服上那些个龇着嘴的小猫看上去都贵气了不少。

        “现在想想是有点小奢侈，不过大部分时候我花钱还算是挺克制的，正因为如此，隔段时间我会奖励自己一件真心喜欢但仅仅因为价格因素没有第一时间拿下的东西，顺便增加一个认真工作的动力。”

        这和赵思亦喜欢即出手的消费观念差距很大，但他捕捉到的关键词在“真心喜欢”上，咬了一口肠粉含糊地说：“所以你的审美真是意外地充满了童趣呢。”

        “很违和吗？”

        赵思亦吞下嘴里的肠粉，思考了一下才说：“其实还好，如果是你的同事，这种违和感可能会比较强烈，但其实工作中展现的形象本来就不能和真实的取向划上等号，我越想越觉得这个路线其实还蛮适合你的。”

        梁柏苏点点头：“我就当是赞美了。”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赵思亦挑眉一笑。

        肠粉的味道不错，粉皮纤薄有韧劲，里面的虾肉新鲜弹牙，重点是他亲自排队买的，赵思亦由衷地感到骄傲，在受人照拂那么长时间之后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很有用的，直到……

        “什么？你七点半就起床了，可是今天是周日哎！”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岂不是说梁柏苏饿着肚子足足等了他两个小时？亏他还以为自己八点半起床已经很勤奋了，要知道早饭这个选项在他往日的周末里都是直接被按下跳过键的。

        “我的生物钟太强大了，所以即使是周末到这个点自然而然也就醒了，也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梁柏苏笑了笑。

        “你只是比较自律。“赵思亦纠正道：”你是不是晚上十点前就睡觉了？”

        “没那么夸张，十点半到十一点之前吧。”

        “你躺在床上的时候真能忍住不刷手机吗？”赵思亦似乎是真的好奇，眼睛瞪得圆圆的，这让他整个人看着更显小了，“说实话我对懒觉其实也没那么执着，但如果晚上睡觉前和周末早上不躺在床上玩会儿手机，总感觉从流程上来说缺了点什么。”

        “可能因为对我来说刷手机的乐趣并没那么有吸引力吧，所以就不需动要用到‘忍’这个层面的情绪。”

        “好吧，手机惨遭滑铁卢。”

        梁柏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真切的遗憾，不知是为手机还是为他本人，好像每次和赵思亦交流都能给他带来点新的角度新的思考，很新奇的感觉，“或许是我还没找到比玩手机更有趣的事，说不定某天我也可以享受到赖床的美好。”

        赵思亦不置可否，而且，赖床是一件值得拿出科学精神来探讨的事吗？

        “还是吃肠粉吧，至少这是件你不用忍受即可从中得到乐趣的事。“说完之后赵思亦又不确定地问了句：“是吗？”

        “当然。”

        梁柏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唇角的一抹笑意因为喝牛奶的动作被很好地遮掩住了。

        梁总监的隐形打分系统再次悄然上线，他慷慨地给这顿早餐打出了一百分的高分——满分是十分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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