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爱的鸡腿

第三章爱的鸡腿

        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像是被蒙了一层高光的滤镜。

        梁摘缨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够看到街上所有人都不戴口罩的场景。

        但是疫情时代的她，已经习惯了口罩，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尤其是看到街边卖小吃的大哥，一边往碗里盛东西，一边打了个喷嚏……

        香味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梁摘缨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梦里，居然也会饿吗？会有这种感觉吗？

        想想也觉得正常，毕竟有的小朋友会梦见自己尿急想要上厕所，第二天就会发现床上画的地图。

        于是梁摘缨走了过去，走到小吃店的窗口，问那位大哥：“请问，还有没有小笼包？”

        “有的，12块钱，扫码吧。”

        “好。”梁摘缨摸了摸口袋，然后又僵住。

        她的手机呢？！

        不会吧，鞋子没有，手机也没有吗？

        在自己的梦里吃个东西还需要扫二维码？

        离离原上谱啊！

        老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隔壁南大医院的白大褂，也不像是买不起小笼包的人，不过，她脚上的一次性拖鞋看着倒是有点奇怪，好好的医生，怎么穿着个拖鞋就跑出来了。

        梁摘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白大褂，连忙脱了下来抱在了自己的手上，对着老板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出门忘记带手机了，我先不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路上游荡了一下午的梁摘缨，几乎饿到两眼发昏。

        肚子真的好饿啊……

        没有手机没有钱，竟然连个吃的都买不到！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饿肚子的感觉了，整个胃部都觉得在收缩，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仿佛一瞬间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她想喝水，她想吃东西……

        这时，一个胖嘟嘟的小朋友手里拿着烤肠，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了。

        梁摘缨的肚子：咕噜咕噜咕噜。

        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路边，梁摘缨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面临饿死街头的风险。

        看来，是时候想想办法了。

        总不能在梦里把自己饿死吧。

        快要饿晕了的梁摘缨，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穿着白大褂去医院食堂刷脸。

        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马斯洛需求层次中的生理需求——食物和水分。

        “阿姨，我是南大医院脊柱外科的规培医生，我今天忘记带卡了，能不能先赊账呀，等我拿到了卡我再回来刷给您。”梁摘缨眼睛眨巴眨巴，小心翼翼商量，“好嘛好嘛？”

        食堂阿姨看了她一眼，带着不信任的眼神：“你工牌呢？”

        梁摘缨可怜巴巴：“工牌也忘带了，您看我穿着咱们医院的白大褂，总不可能是偷来的吧。”

        “那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偷来的。”那食堂阿姨翻了个白眼，“白大褂多好偷啊，更衣室一排一排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冒充医生过来蹭饭的，没带卡你可以刷手机啊。反正咱们食堂也有规定，不能赊账的。”

        梁摘缨欲哭无泪，她要是有手机，也不至于在这里卑微乞求了。

        商讨无果。

        梁摘缨闻着空气中的饭香味，第一次觉得食堂的饭居然这么具有诱惑力，以前每次来食堂吃饭，都是为了果腹，现在想想，真是一种罪恶。

        四周人声鼎沸，梁摘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两眼开始发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她平时也是很抗饿的，有时候在急诊一整天不吃饭也不会饿成这个样子，难道这个梦，就是传说中的“饿梦”？

        “……”

        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梁摘缨简直被自己无语到。

        食堂里排了老长的队伍，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她看了看人群，终于决定豁出去了！

        上前直接排在了人群的最后方，边排队便打饭，她也不敢打太多，就夹了些青菜、胡萝卜、土豆什么的，虽然那一盘子鸡腿看上去又香又好吃，但是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她只好含泪放弃。

        拿了米饭之后，梁摘缨转身准备悄悄溜走，却被身后的阿姨拦住了。

        梁摘缨低着头连忙说：“我刚才，刚才刷过卡了。”

        “你刷过吗？”对方一脸疑惑。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刚才的食堂阿姨走过来，没好气地将她手里的餐盘拽了回来，恶狠狠道：“我说你这女孩子，看上去也老大不小了，长得白白净净，怎么也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人群纷纷朝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梁摘缨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窘迫的事情，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今天确实忘记带手机了。”

        “怎么可能有人不带手机呢？你就是想吃白食！”那食堂阿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要是大家都跟你一样干，我们这个月的工资都要被扣光了！”

        食堂的另一侧，正在吃饭的肖容澄听见了动静，戳了戳旁边的赵寰宇：“诶，那不是你朋友吗？”

        赵寰宇转头看了过去，那原本自信昂扬的少女，此刻低垂着头，脸红到了脖子根，在人群的关注中显得格外窘迫和不安。

        双手交叠，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也有人看不过去了，出声劝道：“算了吧，她可能忘记带卡了，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女孩子脸皮薄，就算了吧，一点小事，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

        眼看着人群都围了过来，食堂阿姨更生气了，明明是自己有理，大家却都在偏帮对方。

        “是我大动干戈吗？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她过来吃白食，难道成了我的错？”

        梁摘缨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人群的关注让她备受煎熬，然而此时此刻，她眼前黑黑一片，饥饿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站稳，根本听不清四周的人说了什么。

        食堂阿姨不依不饶，又上前一步：“你说你是脊柱科的医生，我怎么不信啊，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医生吗。”

        梁摘缨想要辩解，眼前越来越黑。险些要晕倒之际，却意外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稳稳扶住。

        她抬眸望去，喧嚣的人群都如光圈般散开，只有那人笔直的身影格外清晰，像是镀了一圈白色的光晕。

        “她是我们科室的医生。”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如天神般安定：“请你对她尊重一点。”

        赵寰宇扶着她，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她的手中，语气熟络，仿佛认识了很多年：“怎么出来这么着急，连手机都不知道带。”

        梁摘缨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脸。

        脑海里又浮现出最初的印象：他好温柔啊……

        那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饥饿，只觉得鼻子酸涩不已。

        也许人性就是这样，受委屈的时候只有窘迫和紧张，但当有人安慰，或者替自己出头的时候，情绪有了可以承接的对象，反而想哭了。

        她配合地接过手机：“我，是我忘记了……”

        食堂阿姨没有料到会有人站出来，倒显得是她在咄咄逼人了，心中恼火，却无话可说：“32块钱，刷卡吧。”

        赵寰宇递过了自己的卡。

        人群见无瓜可吃，也就渐渐散开了，只有少数一些人在窃窃私语：“天哪，那不是脊柱科的赵医生吗？赵医生不是没有女朋友吗，他们怎么看上去那么亲密。”

        拿了饭菜，回到餐桌上，梁摘缨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咽了咽口水。

        对不起，她顾不了太多了。

        下一秒，一个狼吞虎咽如饿死鬼投胎的女子横空出世，肖容澄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她一口吃掉一大口白米饭，好像……都没有嚼？

        赵寰宇似乎也有些惊诧，他看了许久，筷子都停在半空中。

        半晌，还是开了口：“慢点吃。”

        梁摘缨快要饿哭了，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饥饿，就好像是七天七夜没有吃过一口东西。这一刻，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老一辈在□□饿到极点的时候，甚至会去啃树皮。

        赵寰宇看着她吃东西，竟有一种在看植物在高效进行光合作用的感觉。

        静默了片刻，嘴边忽然噙起一丝笑意：“摘缨仙子？”

        “嗯？”梁摘缨从饭里抬起头，望了望他，有点不明所以。

        赵寰宇：“竟也食人间烟火。”

        肖容澄真的是惊呆了。

        一个每天嘴里关键词只有“查房”、“病人”、“家属”、“手术”的人，嘴里居然冒出这种话？

        肖容澄放下筷子，望着正在吃东西的女孩，又看了看面前好像没什么表情的赵寰宇，若有所思。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赵寰宇刚才的举动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一个从来没有任何绯闻专心搞事业的男人，搞了半天，他居然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

        梁摘缨听完，差点一口饭喷出来，想起自己刚刚在休息室说出来的话，又想起刚才的尴尬场面，真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怎么知道接下来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啊。

        说起来，这个梦真是太真实、太残酷、太漫长了！

        真实到，她都开始怀疑这不是个梦了。

        赵寰宇看向她的盘子，里面空空如也，一个将光盘行动践行到底的三好青年。

        犹疑了片刻，还是将自己唯一的鸡腿夹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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