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童玉女

第四章金童玉女

        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出现的鸡腿，梁摘缨忽然想起自己在他笔记里看到过的那句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椰子鸡啊。”

        赵寰宇愣住了，神情看上去有些困惑。

        他没有回答，但反应却说明了一切。

        经常被约去吃椰子鸡的肖容澄终于坐不住了，探着身子小声问：“宇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这看着可不像刚认识啊。”

        赵寰宇收回目光：“吃你的吧。”

        “得，我成电灯泡了。”肖容澄懒懒瞥了一眼，“才懒得管你，我一会儿吃完要去打球，去不去。”

        “不去，我今天值夜班。”

        “我刚才似乎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有清亮的女声传来，旋即便有人坐在了赵寰宇的身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是我不花钱就可以看到的吗。”

        华岚端着盘子坐了下来，很自然地开着玩笑。一张兼具妩媚与大气的脸，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赵寰宇，格外明艳动人。

        梁摘缨明显能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肖容澄，一下子就僵住了。

        看来这位新来的大美女，在肖容澄心里的地位不太一般。

        赵寰宇看向来人，语气却没什么波澜道：“我们已经吃完了，你要不要换一桌。”

        华岚愣了愣，眸中带了几分不解。片刻后，她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梁摘缨，上下打量了几眼：“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气氛却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梁摘缨干笑了两声，社恐属性让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本无意卷入他们之间的故事中，事实上，在座的三个人里，她连肖容澄都只见了几次面。

        就在她尴尬之际，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赵寰宇刚才递过来的手机，忘记还给他了。

        梁摘缨连忙拿出手机，递给了赵寰宇，语气磕磕巴巴：“赵医生，你电话响了。”

        赵寰宇接过电话，按下接听：“喂，是我。好，马上过去。”

        华岚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两人，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闪过，华岚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赵寰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给她一个台阶下，才故意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这样贴心的举动，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她到底是谁？

        华岚喜欢赵寰宇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几年前的脊柱医学高峰论坛上，她就已经折服于这个男人无人企及的魅力中。他医术精湛，外形俊朗。而她自己更是南大医院皮肤科引进的博士，在所有人看来，他们两人都是真正的金童玉女。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赵寰宇对她，和对别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肖容澄将这微妙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了一眼华岚，心中不悦，直接起身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梁摘缨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哎，世间男女，为情所困。

        这地方一刻也不敢待下去了，自己已经被当成靶子了。

        为了避免被当成情敌的风险，梁摘缨快速地扒了两口饭：“你们聊，你们聊，我也先走了。赵医生，谢谢你今天的解围啊。”

        赵寰宇抬眸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女孩的身影却飞快消失在了面前，仿佛在逃离什么。

        行吧，他原本打算将口袋里的现金给她，免得下次又看见她和食堂阿姨当众吵起来。

        末了，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萍水相逢的人，管得了一次，也管不了她一辈子。

        他转头看向了华岚，语气平静，却意外伤人。

        “我也走了。”

        病人术后出血，他需要赶紧回去处理。

        食堂人声鼎沸，只剩下华岚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面前的饭菜满满当当。

        良久，她将筷子重重搁在了桌子上。

        梁摘缨脱了白大褂，坐在一楼急诊候诊区的座位上。

        她实在无处可去。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整个急诊室发生的一切，门口救护车一趟接着一趟，有年轻人鲜血淋漓地从车上抬下来，有捂着肚子在座位上疼痛难忍的小女孩，也有摔了跤的老人颤颤巍巍被家人扶进了外科诊室。

        急诊，可以说是医护人员的入门修炼场。

        她曾经在急诊规培了三个月，这里有着最真实的社会和人性，刚进来的医学生，往往会被扑面而来的救治现场所震撼，从手足无措到正确处理突发事件，从难以接受现实到正视生死，梁摘缨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好心理建设。

        但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以医生的身份坐在这里。

        曾经熟悉的带教老师从面前急匆匆走了过去，却没有认出自己，梁摘缨知道，他不会认得自己，就像肖容澄也认不出她一样。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梁摘缨又困又冷，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很大，许多晚上来到急诊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而她却只穿了一件短袖。

        她将白大褂披在自己的身上，护住了手臂，上面的汗毛已经冻到一根根立了起来。

        离她很近的诊室，忽然传来吵架的声音，所有人都朝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一个光头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对着诊室骂道：“臭娘们儿，你才有梅毒，你才有艾滋，你全家都有病！”

        护士和保安连忙冲了过去，生怕闹出什么大事。

        华岚在保安的保护下，在门口与光头争执起来：“这位先生，你这就是明显的梅毒症状，甚至还有可能是神经性梅毒，要转院治疗的。我是出于对你的负责，才要求你去做相关的检查，你凭什么对我出言不逊？！”

        “我从来都没有在外面乱搞，我怎么可能有梅毒！”那光头气愤不已，“总不可能是我老婆传给我的吧！”

        话刚落音，他自己在原地石化，满脸难以置信。

        华岚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懒得说话。

        闹事的光头被保安拉了出去，华岚走到护士站，用酒精消了消毒，漫不经心道：“每次排急诊的班都要遇到这种人，跟破案似的，累都要累死了，”

        “辛苦了，华岚姐，皮肤科传染病多，你自己也要注意别被感染哦。”

        华岚点了点头，转头的时候，却意外对上了一双眼睛。

        梁摘缨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下意识避开了眼神。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在更强势的人面前，总是不够自信。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护士小声说：“她都在这里坐了五个多小时了，又不是病人，又不是医生，不知道来干嘛的，会不会是在偷拍？”

        华岚走到梁摘缨面前，居高临下：“你在这里干什么？”

        冻得有点哆嗦的梁摘缨说：“我在等人。”

        她在等梦醒来，却无处可去。

        等人？华岚的脑海中闪过赵寰宇的影子，她低头看向梁摘缨，无处散发的怒气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这里是急诊，不是收容所。”

        “你要等人，请去大厅，不要在这里耽误医护人员的工作。”

        梁摘缨没想到她会直接赶人，自尊心却不允许她在这里继续坐下去。

        她在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无关紧要的人。连反驳都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于是她抿着唇站了起来，脸色极差：“对不起，打扰了。”

        ……

        已是凌晨，华岚换了衣服，拎着包下了夜班。

        穿过走廊，来到大厅的时候，华岚突然愣在了原地。那今天刚见过的小姑娘，正瑟缩在角落的座位上，双手环抱着自己，鼻子冻得红通通的，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样子。

        华岚深吸了一口气，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傻x，天气预报明明说了这几天降温，昼夜温差非常大，出门都不知道穿个外套，就这脑子，怎么考上医学院的，赵寰宇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朋友？

        吐槽归吐槽，华岚终究还是走到输液室，找来了熟悉的护士：“外面那小姑娘都快冻死了，给她拿床被子吧。”

        护士：“啊？”

        华岚：“你想看医院明天上新闻吗？”

        半梦半醒的梁摘缨靠在椅子上，冻到快要失去意识之际，身上忽然被盖了一层薄被子，温暖冲走了寒冷，她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

        对面的护士见她醒了，说道：“华医生让我拿给你的，你是不是在等人啊，这里又冷又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华医生？

        梁摘缨有点没反应过来，余光却眺见了华岚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的心情忽然复杂起来。

        护士提醒道：“我还要去忙，你走的时候把被子还到输液室啊。”

        梁摘缨用力抱紧了面前的薄被子，感动不已：“好的好的，谢谢你。”

        在这个世界，她没有手机，没有钱。

        她没有办法吃饭，没有办法打车，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饥饿、寒冷，这些在她曾经的世界里都是很遥远的词语，但在这里却是那么的真实。原来人在又冷又饿的时候，真的会丧失行动力，甚至失去思考的能力。

        梁摘缨怔怔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走廊。

        这个梦，太漫长了，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啊。

        不，这不是梦。

        她很有可能，是真的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那个疫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得想办法，她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

        寂静的大厅里，忽然传来有力的脚步声。

        寒冷的夜风掠过，赵寰宇站在走廊的尽头，目光微微扫过，看向了角落里抱着被子的梁摘缨。

        收到华岚微信的时候，他刚处理完手上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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