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魇

渐大的风雪迫使静奈提起脚步加速回程。她剛靠近族地，便被大声喝令：“停下！来者何人？”

        她取下带着面纱的帷帽，露出绑缠绷带的半张脸。宇智波一族里满脸绷带，又是外出的女子，只有静奈一人。

        门口的守卫用写轮眼扫过，确认没变身术的痕迹，便爽快放行了。宇智波一族的人互相熟悉得很，可不怕有人鱼目混珠地偷走进来，这是源自于写轮眼的骄傲，及对己族实力的自信。

        回到族里的静奈先去寻了泉奈，打算交付任务，却被告知对方与兄长出门了，要今日稍晚才会回来。既然如此，静奈便決定先回家梳洗再来拜访。

        出去了些时日，族里並没什么变化，倒是因为准备庆贺新岁，每户的玄关处都放了门松，门上还装饰着不同的注连绳。

        见得静奈平安归来的姆妈连声感谢祖先的庇佑，天晓得为何她家小姐受重伤后老爱往外跑。幸好没断手断脚地被人抬回来，她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静奈看见姆妈也是高兴，在外奔波劳碌后回到家里，有暖茶热汤，还有个人等自己回来，一切似乎有了“家”的味道。

        洗去一身风尘霜雪后，静奈换了套保暖的和服，拿着暖手爐来到存放卷轴的房间。这次出行能顺利完成任务，先辈们的智慧助力不少，有些她已经能融汇贯通的卷轴自然不需留下，族里想要，便捨了，权当大扫除的部分。另一方面，这次出行的两个任务之中亦偶有收获，也可以先置添在这里，等有时间再研究。

        分门别类好不同的知识后，她披上印有红白族徽的羽织，带着任务所需和家里不再需要的卷轴，再次来寻泉奈。

        “你可来得真巧，我和兄长剛回来不久，若是再遲半刻，说不定就去了沐浴。”屋外风雪渐细，乍暖的冬日与烛光交映着少年的笑容，清冽中渲染了几分温暖。

        完成任务的静奈也难得多了几分惬意和随性，“估摸着你们晚饭时间该回来。如果你们仍外出未归，那便明日再来访好了。”

        “‘冰雪聪明’说的就是像你这般聪慧的女子吧。”泉奈赞赏了一句，又隨口说：“可惜你今天才回来，错过了兄长的生日。”

        斑的生日？

        “晚了几天而已。”静奈不动声色地回想宇智波斑的生日日期和往年的庆祝活动，确保自己没有掉马，继续说道：“我已经尽力往回赶了，但是遇上风雪天，而且……我腿短。”她隐晦地自损了一句。

        像是被她这个蹩脚的笑话逗乐了，泉奈哈哈哈地笑起来：“没关系，大哥的话一定有很多机会庆祝。”

        “是啊，肯定会的。”宇智波族里的年青一代隐约以斑为首，並不是因为族长长子的身份，他的实力也是公认的年轻一辈中最强。在这个以力量为倚仗的战国乱世中，像宇智波斑这样的人，如无意外的话能活得很久。

        “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静奈浅浅苦笑，拍了拍身旁的布袱，说：“实在是来不及准备什么丰厚隆重的生日贺礼，唯有从家库中寻了些精品收藏。希望斑大人能笑纳，明年再准备更好的。”

        斑在走廊便听见静奈说的话，倒是静奈没注意到身后到来的斑，待得泉奈笑意吟吟地望向她身后才知道。

        “斑大人，日安。”

        “作为忍者，警惕性也太低了。”斑随口说了一句，也算不上斥责，但也令静奈红了脸。羞愧的那种。

        “我们在谈论静奈小姐带来的礼物呢。”泉奈帮她解围，道：“特意给你送来的生日惊喜，这不等着哥哥你来揭晓吗？”

        斑看着静奈推过来的包袱，打开一看，都是草空家的秘传卷轴。他感到有点头疼，长老们觊觎草空家的秘技非一日之事，他是知道的，毕竟大家都有写轮眼，看完也无法做到的招式是那么让人好奇，就连族长父亲也只眼开只眼闭。但好奇归好奇，麻烦事上身则谁也不想。

        斑瞥了弟弟一眼，行吧，不想也得行。

        泉奈要是没什么盘算，他这个星期都不吃腐皮寿司。

        趁着斑在翻看他的“生日礼物”，静奈连忙把泉奈交待的两个任务都给交付了，毕竟这才是来访的重点。

        “这趟任务有什么收获？”泉奈阅览着她写的任务历程，边看边点头。

        “有，一种新的皂枧。”静奈向他手里的卷轴抬了抬下巴，说：“制作原料和过程都写在報告里了。”

        “有什么特别？”

        “嗯……特别干净？”静奈回忆着这个时代的皂角，尝试分析道：“洗净效果相较现时的所有枧都更干净，包括汗渍、血渍，及其他带有气味的油脂类污渍。”

        “原料並不难获得，工序也只是增加了少许。两者相对其优点，以及所能带来的优势，实在不足一提。”

        在静奈介绍下，斑也对他们口中的新皂枧起了兴趣，却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心里面默默分析着将新皂枧运用到实际生活上所带来的战略变化和更深远的对局势的影响。

        一场对话，宾主尽欢。

        静奈将任务所得的部分酬金交给姆妈，自己则回到了内室。

        一切都顺利美满，除了她内心深处的空洞。静奈尽量不去回想那任务，否则浓重的负罪感会让她难以入眠。

        等到天亮，静奈以到附近的城镇购买新年用品为由，赶在大晦日离开了族地。凭着原身的记忆，她往南贺川的方向奔去，寻了一处有少许空旷的位置，堆起树枝和木柴。

        静奈取出储物卷轴，将先前藏起的小鸟游夫妇尸身放在树枝上面。两人的头部被她亲手割下，封存进任务卷轴里交付上去了。只剩下被水泡得发涨的尸身，无言地述说着她的罪行。

        在这里，可以望到结冰的河川表面，向着東南，那是他们本想前往的方向，却因著她，永世都抵达不了。大概她这一辈子都不敢靠近河川汪洋了，静奈绝望地想，阴影会伴随她一生，直至死去。

        她在放置的尸体浇上专用的黑油——似乎是与上辈子的石油相类近的东西，和其他助燃材料，然后结印吐出火遁。

        因著她放上去的材料，燃烧的尸体並没有散发浓烈的尸烟和难闻的气味。静奈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雪上晃动的火光，这是她造的孽，她犯的罪，她杀的人。

        在她动手的那一刻开始，静奈就知道自己一脚踏进了深渊。沾上了鲜血和亡魂的手，让她再不可能回头。她的所作所为会将她拽进深不见底的人间地狱，在午夜梦回时分反复受到良心的责难。

        有些东西一旦沾上了，就没有回头路，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所设下的底线，直到一切失控、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现在回看，她和原身一样，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所当然，忽略了伴随而来的压力和各种代价。

        就像是她为了一己之私的悼念，其燃烧所造成的烟雾虽不起眼，但静奈忽略了当刻的风向，竟是将附近的另一批人吸引了过来。

        而此时的她一切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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