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冬雪

千手与宇智波的距离，说远也不远，就相隔了一条南贺川，说近也不近，一河犹如天埑。然而，总有些人敢于冒险，年少的千手柱间就是其一。

        那可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

        之后的日子不是在忙着训练、跟随父亲学习，就是奔波于不同势力的战争委托之间，偶尔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在扉间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这天难得在弟弟的眼皮子底下逃离族内杂务，他终于可以好好地呼吸森林的气息了。

        忍者的感觉总是敏锐的，柱间能感到今天的森林有点不寻常。他越是走近南贺川的方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是空气中一丝微不可闻的古怪的焦味，那是腐肉被焚烧之后的味道。

        柱间远望，半空中没有烟雾，并不是中或大型的未知袭击。能做到焚燬而不散发浓烟的能力，似乎宇智波的人能做到。

        只能是宇智波。

        森之千手提倡死后回归大地，倒是宇智波，因为要保护他们的血继限界，族人死后必定火化，连带附近的村子都奉行同样而相对简化的习俗。

        不不不，他不该过去。

        可如果，是说万一，有可能，是斑，不，敌袭呢？

        还是去看看？

        就看一下，他不过河，就在河的对岸远远地看一下。

        嗯，看一看，不论什么情况他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有思及此，柱间警惕地放轻了脚步，缓缓接近河边。

        没有尸体，倒是对岸有一个黑发少女怀抱捧着咖色陶罐，伫立在结冰的河边，低头，似在沉思。

        黑色曲发，而且是女性，大概是附近某家农户的女儿？千手柱间犹豫，是否应该现身，会是曾经的挚友在捉弄他吗？还是宇智波的陷阱？可是……他待在对面这么久，又没有特别收敛气息，这女孩都没有发现他，大概，不是忍者吧。

        即使是忍者，也对他不构成威胁。

        最终，千手柱间决定现身，因为女孩望着冰面犯难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需要援助。

        「那个、请问你需要帮助吗？」柱间蹲在树上提声问道。

        对面的女孩，静奈，被突然发声的柱间吓到连退好几步。她抬起头，双眼早已通红，不知道是悲伤还是烟燻的缘故，但泛红的眼睛和鼻子令她看起来娇憨可爱，比他见过的任何女性都更甚。

        「别害怕。」他从树上跳下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看，我没有武器。」

        静奈抱紧怀中的盛装着小鸟游夫妇遗骨的陶罐，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冒昧一問，妳抱着的是……」

        听得他的问话，静奈表情微变。

        似乎——没有暴露身份？她念头一转，就像是被挑破盔甲的武士，露出了脆弱的神色。

        不管了，先将此事圆过去。

        静奈悲伤的目光扫过陶罐，细语道：「这里面……是母亲，和父亲。」她的声音与形象相彷，一如菟丝花般柔而弱。

        柱间打量对面的女孩子，看衣着倒也不像穷苦人家，但脸上缠着绷带，说话的时候也不敢太大动作，伤口应该还未好。不知这样一个女孩儿，经历了什么苦楚，还要自己料理双亲后事。但是看她脸上干净的绷带，以及一直如松般挺拔的腰板，就知道她内里比外表更加坚韧。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见你在河边站了好一会儿了，需要什么协助吗？」

        闻言静奈眉头轻蹙，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忍者大人吗？」

        「啊，这个……」柱间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地问。应该像他和斑当初那样，心照不宣又知而不言才是。算了，这样看来，她真的不是忍者。

        从柱间的凝噎察觉到自己的问题似乎不太妥当，她连忙说：「抱歉，我这样问实在太失礼了。」

        像是鼓起了极大勇气，她才能继续说下去：「爸爸和妈妈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看真正的大海。本来，慢慢攒钱的话，说不定能跟着商旅去一次涡之国，谁知道，战乱波及到我们的村子，爸爸和妈妈也……」

        说着，她的眼中开始充盈泪光，哽咽道：「我将要离开此地、投靠亲戚。听说此河川直通大海，我才来到这里，希望他们能在河神大人的带领下去往大海。可是，冰层太厚了，我没有办法破开。」因为她的火遁不精，放出的小火球只有烤野鸡的程度。

        「如果是忍者大人的话，也许就可以做到了吧？」

        静奈目带希祈地望向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困窘的处境，「我打听过了，家里仅剩的钱财并不足够请附近的大家族的忍者出手……」支吾说完，她尴尬地低下头。是的，她已经在考虑如何白嫖斑一个豪火球。

        破开冰面对柱间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既然已经站了出来，又问了那么多，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不需要报酬，但是，你要答应我，在这件事之后，不要再接近这条河了，也不要独自一人到这些地方，可以吗？」

        有戏！静奈连忙点点头。

        「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有关我的任何事，可以吗？」

        静奈又点点头。

        于是柱间让她把陶罐放在结冰的河面上，还叮嘱道：「小心点别掉下去。」静奈蒼白着脸，很乖巧地照做了。待她退回去，柱间半蹲下来，双手贴在地上，开始唤醒地里沉睡的生命。

        浮冰底下传来低沉的「咔嚓——」之声，慢慢向上。终于，冰面被撑开一道裂缝。河面的冰层像蛛网裂开，然后碎成更小块。有什么挣脱了冰川，像爪牙一样伸向了正往下沉的陶罐。陶罐被挤压至破裂，碎片和里面的遗骨纷纷落下，随水流往树枝开出的道路飘去。

        静奈目睹整个过程，这才看清，那竟然是被注入生命般的褐色树木，不禁低声惊呼：「太不可思议了。」她眼中是掩不住的赞叹，这是忍术能做到的事吗？

        「搞定。」柱间收起了双手，笑着说：「好了，你快点回去吧，野外可不安全。」

        「忍者大人、实在是感激万分。」静奈双膝跪坐地上，向他叩首。

        「哎啊，你这是做什么！」

        「像您这样强的人，要杀我可如杀鸡一样容易，倘若大人要做什么，我定然无法反抗。但是大人您不仅没伤害我，甚至还帮助我。」静奈感激涕零，说道：「如果世间有谁能护一方安宁，必定是如大人您这般强大又仁慈的人。」说罢，她又深深一拜。

        「啊哈、哈哈，你实在过誉了，快起来！」柱间被她夸得脸红，但不得不说的是，静奈的话正中他下怀。「你所言的确实是我的理想，终有一天，我会将它实现的。直到那天到来之前，请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对生命失去希望。」

        「大人，一定要保重啊。」

        离去之前，她这样喊道。

        瑞雪飘飘，少女扬起的笑容，如冬日暖阳，溶化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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