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步退步步退

孟婆看着仍在挣扎的两人，诡异一笑，转身一变，竟由面容苍老的老妇人变为了一位年轻女子，女子相貌极为美丽，堪称绝色，世间绝无如此美貌之人，她嫣嫣一笑，轻快说道：“两位郎君，若欲往生，请喝下这碗小女子亲手熬的汤。”  

女子声音动人缠绵，仿佛天籁之音，战魁闻声望向女子，顿时目眩神移，下意识地听从了女子的话想要将孟婆汤喝下。

见到这一幕的美貌女子掩嘴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就在战魁将孟婆汤送至嘴边快要喝下时，一只手掌拍在了他的头顶。

被手掌拍中的战魁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后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望着即将喝下的孟婆汤，顿时流下冷汗，因为碗中的液体不再无色无味，那根本不是什么孟婆汤，而是殷红的鲜血！

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惧从心底滋生，随后是大难不死的庆幸。

他转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只见江流儿眼神清明地看着女子，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拿起那碗孟婆汤。

“郎君为何这般看着小女子？”女子似乎有些羞涩，微微嗔怒道，但这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怒，反而更加动人。

只是江流儿内心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他微微摇头道：“小僧只是好奇，孟婆到底究竟是你还是先前那位老妇人？”

女子轻轻笑道：“即是我，又是她。”

“小僧曾经看过一本典籍，其中记载着黄泉路一事，此事中有一段关于厉鬼的传闻。说是一位亡魂走过奈何桥后，远望一位老婆婆在庄子门口招呼来客，待亡魂进入庄子，便有几位美貌女子前来为亡魂递杯奉茶，美人环绕，奇香阵阵，亡魂为之神魂颠倒，不由便喝下了茶水，待喝尽茶水，抬眼一看，貌美的佳人皆变为骷髅白骨，僵立堂前，而亡魂也已忘却浮生，只是它不曾转世，而是变为了厉鬼永生不得超脱。”江流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貌美女子，缓缓说道。

“这与小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女子歪着头问道。

“当你仍是老妇人模样时，小僧并未想起这段记载，只是你变为如今模样并引诱我们喝下这汤，不由让小僧联想到了这段传闻，或许这真的不是幻境，但你也一定不是孟婆。”说到这里，江流儿眼神肯定地看着女子。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传闻吗？道门典籍中竟没有任何记载。”女子低下头，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最后她抬起头，嫣然一笑道：“我不是孟婆又如何？你们反正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

“至少我们不会让你轻易得逞。”从清醒后一直沉默的战魁突然开口道，他眼神尖锐地看着美貌女子，联想到茶碗中的殷红鲜血，此时她在他眼中不过红粉骷髅罢了。

女子突然大笑起来，欢快道：“有意思有意思，既然这样，再假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笑声渐渐从女声变为男声，女子也由女身变为男身，然后在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英俊男子，正是李懿元。

“果然是你。”战魁眼神阴沉地看着李懿元。

李懿元毫不在意战魁充满敌意的眼神微微一笑，望向江流儿，轻笑道：“本以为已经足够重视你，却想不到还是低估了你，我实在很好奇你的出身，不谈那段连我也不曾听闻的典籍记载，你是如何在我施展的幻境中保持清醒的？即便是意志坚定如战魁，都险些彻底迷失心智。”

江流儿楞了楞，丝毫没有感受到场面剑拔弩张的氛围，挠了挠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小僧是佛门中人，对于女色自然是敬而远之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反而让李懿元楞了楞，摇头笑道：“想不到是我画蛇添足了啊。”不过如果没有绝色女子作为引诱，恐怕连战魁都不会轻易喝下那碗能直接泯灭其灵魂的血汤吧。

“所以这里的一切果然是你搞的鬼。”战魁冷声道。

李懿元似乎并不在意透露信息，点了点头道：“没错，如你们所料，这里是我构筑的黄泉幻境，我称其为‘沉浮’，是不是想问如何破去这幻境，呵呵，很简单，击败我就可以。”

“如果我们刚刚喝下那碗‘孟婆汤’，会怎么样？”战魁眼神尖锐。

“不会如何，至多精神受创，真身虚弱一段时间罢了。”李懿元笑着答道。

“若我们的这副‘身体’或你的‘身体’在幻境中被杀死，也只是真身虚弱一段时间？”江流儿问道。

李懿元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至于这段话的真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怕我们联手击杀你？”

“你可以试试。”

“我想他的这副‘身体’与刚刚的孟婆一样，都只是幻化出来的，所以他才丝毫不担心。”江流儿判断道。

李懿元赞赏般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要不要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在这场比试上认输，然后加入我的阵营，我可以给予你们两人常人一辈子难以触及的权势。”

“做你的棋子吗？！”战魁冷笑道。

“有何不可？你想赢得这场比试，无非想要获得一本适合你修炼的顶级功法，我可以承诺，只要你助我，我便赐予你即便在道门中都是顶尖存在的功法秘技，并且道门以后所有的修炼资源你也同样可以享用，如何？”

战魁有些犹豫，这个条件确实打动了他的内心，即便最好的结果是他赢下这场比试，其最终所获也不过是顶级功法，更何况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赢下这场比试的机会微乎其微，与其如此，不如…

但令他无法接受的是需要加入李懿元的阵营，更直接的说法是成为他的棋子，但他可是青云榜的十人之一，那是整个天下最具潜力的十人，他又如何甘心沦为他人棋子？

仿佛看穿了战魁的犹豫，李懿元带有深意一笑，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助力，我也不会勉强，只要你能主动认输，并承诺在未来某个时间替我出手一次，交易同样有效，如何？”

战魁凝视李懿元良久，沙哑道：“我如何信你？”

“我自当向天道起誓。”

战魁沉默下来，他动心了。

仿佛是料到战魁的反应，知道他在做最后的挣扎，李懿元转头望向江流儿，笑着问道：“你呢？”

却不料江流儿果断地摇了摇头。

李懿元眯起眼问道：“我能知道为何吗？”

“我是佛门中人啊，怎能加入道门？”江流儿理所当然道。

“成大事者又怎会拘泥于宗门派别。”

江流儿再次摇头，轻声道：“这不是宗门问题，而是信仰问题。”

“信仰么。”李懿元喃喃道，他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啊，自从道教成为整个天下唯一的国教，他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的道是什么道了。

“很好，我改主意了。”李懿元对着战魁说道，“我不需要你未来的承诺，只要现在你能杀了这个小和尚，交易就成立，对了，补充一句，不是在幻境之中，而是在比试中真正杀死他。”

“什么？！”战魁不可置信道。

“只要你能在比试中除掉他，我自然有办法保下你，并且可以提供你以后所有的修炼资源。如何？我想这个条件你没有拒绝的理由。”李懿元刻意当着江流儿的面如此说道。

战魁不由紧皱眉头，对于刚刚救了自己的江流儿，他自然感激不已，甚至比试结束，他也愿意主动结交表示感谢。

但是，现在只要杀了他，就能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顶级修炼资源，再也不必向从前那样为一点点资源便生死相搏，只要得到道门修炼资源，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超越所有人。

更关键的一点是，他不惮于杀人，他已经杀过不少人了。

这个条件实在太过诱人。

不行，这样做岂不是成了自己以往最厌恶的那些小人？这样做如何对得起自己的问心无愧？战魁猛地摇摇头，似乎想要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中全部甩出去。

“天下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你想要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错过攀上武道巅峰的机会吗？”李懿元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他实在太过清楚战魁的弱点，只要抓住这个弱点，他便能轻而易举地击溃战魁。

战魁用挣扎的眼神看向江流儿，只见后者眼神清澈地与他对视。

从刚刚开始，江流儿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两人商量杀死自己的交易，直到战魁用挣扎的眼神望向他，他才开口说了一句，只是仅仅这一句，便击退了李懿元所有的诱惑。

“一步退，步步退。”江流儿如是说道。

只要退后一步，无论什么原因，今后必定会一直退让，因为你已经向这个世间妥协。

退一步，便等于退去千万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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