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张无颜 上》

风在嘶吼，雪枝在微颤，万物寂空，只有受冻的人在无声哀鸣。

        洛野，溪水静流的两岸，都有一块极为空旷的大地，在暑季秋收的时候，那是庄稼人的厚土良田，而在此刻只是被银装素裹辽无边际的雪境。

        江归燕又打了一个哈欠，他身上的热气也彻底被这一声哈欠，遣散出去，他蜷缩着身体不停发抖，仿佛他禁受过的所有寒冷之气，都在这一刻，逐步侵蚀着他的肉体与灵魂，他专注精神，开始汇聚内息，来护住五脏六腑。

        雪未停，风也未止，旷野之中多出了个雪人，在这个雪人的对面，又出现了两个雪人，但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雪人。

        这两个人的出现，让这一片雪地有了一点人间的烟火气。

        这俩人对立面站着，眼睛都直视着对方，一人手里拿着的是刀，另一人手里拿着的是剑，刀客是个男人，他在洛城中极其有名，人们都叫他左手快刀。

        而拿剑的人，也相当有名，她的名字叫张无颜。

        “无颜最是逍遥客，亦可落魄亦可华。”

        “我听别人说，洛城这里有个人出刀很快，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不是你？”

        刀客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说话的女人，见她一身素衣，身前披着一件青色锁甲，斗笠下白纱，遮尽了她的容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像个女人，但她又的确是个女人。

        刀客自诩从不杀女人，因为女人能带来的好处，男人给不了，见他沉默，张无颜只当默许。

        “我不应该来的，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刀客笑了笑，面容极其丑恶，“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现在只留下两条路给你选，要么我杀了你，要么拿下你遮脸的斗笠，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张无颜无力的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看我的样子的，也没有人会想看……”

        张无颜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拔出了剑，一把纯青的剑。

        刀客也不示弱，亮出了自己的刀，两道白光闪过，风雪紧吹，伴着一生金鸣，和一段割肉的撕裂声，两人之间的战斗只用了一招便分出了胜负，雪在不停地下，为失败者铺上安息的白布，掩盖死后的狰容。

        谁赢了？

        江归燕看的很是清楚，雪地被剑气掀起了一层七尺多高的白墙，而这样的剑气他自觉遥不可及，又怎么会想到这是由一个女人所使出来的，刀客平静的倒在了地上，像洛城中那些被冻死的乞丐。

        张无颜将剑鞘合上，看着刀客的尸体缓声道：你想错了，我不应该来，是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是因为杀不杀你，对于我的意义都不大……”

        江归燕抖落身上的厚雪，脱壳而出。

        亲眼目睹张无颜坐到了自己的对岸，她拿出了怀里的磨刀石，开始打磨自己刚才的手中青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两腿盘坐，金铁之声的磨蹭传入江归燕的耳中。

        “我知道你是谁，很多人都知道。”

        江归燕就这样隔空喊话张无颜。

        张无颜愣了一下，但又继续磨起了剑。

        “那他们知道你吗？”

        江归燕尴尬一笑，“这不重要，你就只用了一招就杀了洛城中最厉害的刀客，换做我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

        张无颜的脸上很是平静，心里也不起任何波澜。

        江归燕继续道：“在杀他之前，你为什么不先问他的名字？”

        张无燕看到了江归燕手上的伤，反问道：“那伤了你的人的名字你可曾问过？像这等货色的人，我不止碰到一个，但在洛城里面，这些人并不是最厉害的……”

        正说着张无颜瞧见了江归燕手腕处那被风牵动的护花铃，响的很是清脆，蔷薇花上的铃铛在声响里散开，绽放，美艳极了。

        张无颜主动开口，“我认得这个东西！自它问世以来，就换了不少任主人，希望你是最后一个……”

        看着张无颜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盘腿磨剑。

        江归燕有些不耐烦了，想劝停她，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只知道张无颜不在乎自己是谁，也不对他手腕上的护花铃有任何期待，似乎她知道比这还有更神奇的东西存在。

        江归燕道：“你没有过去，也没有师傅，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想法，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即将出现在哪里，又要去往何处？你很可怕，同时又很神秘。”

        张无颜磨剑的动作突然停下，她卸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将她的容颜呈现给了江归燕，她是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女人，脸着上没有妆容，看起来惨白无色，一张小小的圆脸，扁平的嘴唇，单眼皮，小眼睛，她的五官组合起来只能算是普通平常来形容。

        她对着江归燕道：“你认为我这样的人没有目标？但至少我不会把挣钱当做活着唯一的信仰。”

        江归燕被她的这一句话直接问呆住了，也不禁思考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无颜冷笑一声，“怎么？看到我的样子让你很失望？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你是来找乐子的，奉劝你走远一点儿！”

        话完，张无颜终于起身，朝风雪尽头走去……

        江归燕摸着自己的伤口，感叹道：“也对，干嘛一定要去讨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欢心？但是我还是想跟着她，看她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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