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云迷雾锁（2）

　　小榕跑完外活儿还得回府复命，在大姊跟前没久留，傍晚回府后找机会通知了缃儿。

　　缃儿听了以后欣喜若狂，想跟初墨知会一声偷偷出去见上一面，可那天初墨作陪堂姑娘去了又久久不回，缃儿在屋里来回踱步实在等不住了，想起小梅曾告诉他们厨房柴堆后头有条出府的路子，心一横，直接悄没声儿地溜出去了。

　　寻到地儿果然见到了大姊，缃儿见到大姊自是两厢垂泪，俩人抱头痛哭了许久，互相泪目着诉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大姊到了金陵后，做了那户商户的外室，得了个名儿叫彩云。

　　养在一处的还有一个娘子，富商替她起名儿叫彩蝶，原是勾栏里花重金赎身出来的。养彩蝶的老鸨为了调教她曾下过大功夫，琴棋书画一样没落下。

　　那富商天南地北的做生意，很少上她俩那儿去。日子久了也难捱，为了打发时光，大姊拜了彩蝶为师，正儿八经地学起了琴棋书画，也是天资聪颖，短短几年功夫就将彩蝶的功力学了个七七八八，认字也是那会儿跟着彩蝶识的。

　　前几个月江南旱灾连着蝗灾，彩云的小别院断了供给，俩人也联络不上富商，眼看着不逃就要饿死，越性儿遣散了丫鬟小厮让他们自去逃命。

　　小姐妹相互扶持着想往北上逃去，在一片混乱中俩人走散了，彩云又累又饿，半途中体力不支晕倒了，被路过的天道国大军救起。

　　天道王张二麻子一开始是真心报着做好事的心态，让人好吃好喝的待着彩云的。

　　后来一来二去的，张二麻子独身一人，铁汉正需要温柔乡；彩云一心想报恩，心中又受了慰藉。二人情愫渐生，便天地为媒，结为夫妇。

　　张二麻子的原配夫人因接连丧子的打击过大，张二称王那日便疯了。

　　有一日，夫人趁负责看守的侍女不备，自己走出了军营，半痴半癫间发了幻觉跳崖了，张二派人去找的时候，被野兽啃得全尸都没了。

　　初墨听到此处，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位甚嚣尘上的天道国王后彩云，竟然是缃儿的大姊！

　　更为惊悚的是，天道国王后竟然不声不响地摸进了京城，要知道天道国那可是叛军啊！彩云在京城，是不是证明张二也蛰伏在此？

　　初墨颤颤兢兢地问了缃儿，缃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大姊姊说是不在的，奴婢去了好几回，也从没遇见过。”

　　初墨还是将信将疑，犹是心颤。

　　这位天道王张二虽出身草根，却是领军打仗的奇才。

　　天道国的士兵都是普通的底层百姓，因图家在灾情爆发时有意搅浑而被逼得不得不反，但毕竟没受过正规训练，实战起来一盘散沙。

　　最重要的是，天道国本就由受难的灾民组成，缺衣少食，入冬以来太难捱了。

　　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张二麻子还是领着天道国军队小胜了几场战役。

　　季老爷曾拍着大腿感叹，张二若是个正规军将领，怕是武将中也无人能出其右，该是如何的朝廷之福啊！

　　初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叛军头子张二要是摸进了京城，还和自己的丫鬟有过多次联系，只怕整个季府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了。

　　初墨身子微微向前倾着，面色凝重，眉头簇成一团，两片嘴唇因为紧张而紧紧抿起，思索片刻，问道：“那，你方才说要我做主的是何事？”

　　已经稍稍平复下来的缃儿闻言又泪涌双眼，“嘭嘭嘭”的扣了三声响头，才继续往下说。

　　彩云知道缃儿在官家做活，缃儿言谈之中又多次提到家中姑娘待她甚好，便求缃儿带句话儿给主子。

　　天道国物资缺乏，信众也并无反意，张二想用一个人来换手下信众的一条生路。

　　张二称王后，兜兜转转又遇到了当初放走的郭县丞，从郭县丞口中得知原来一切都是图家兄弟搞鬼，而皇上在问责的过程中处处受阻，江南一带本就是图家的发迹地，上下官员都以图家马首是瞻，根本不可能有人反水出卖图家，皇上只会查出人人都按章办事，消息传不进京城就是因为路途遥远。

　　郭县丞跟着天道国一路颠沛流离，与张二和天道国众人在血汗中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愿意以自身为代价，向皇上揭露图家的行迹，给皇上一个处罚图家的突破口。

　　人是找到了，为难之处在于如何将消息背着图家传递进宫里去。

　　张二不是没想过，直接派人大张旗鼓的联络朝臣，正正经经的于大朝会上揭示。但图家是什么来头，天道国的使者能不能一举找到正确的派别的大臣还两说呢。

　　正巧听到缃儿说起季府小姐，官家小姐，既和当今公主相识，又不是打眼的作派，彩云心中大喜，还能有比这更完美的人选吗。

　　缃儿说到这儿停住了，担忧地仰头探初墨的反应。

　　初墨垂首看地，手中紧张地来回拉扯着手绢儿，朝堂上的事儿她看得不太透彻，但若是此举真能助那个人解了一直同奉恩辅国公的胶着，若是能助那个人，那个人……

　　初墨蓦地抬起头，眸里散着灼灼的光晕：“我答应你勉力一试。只是此事得从长计议，我先得去见你大姊姊一面，好生谋划谋划。”

　　缃儿没想到初墨这么干脆，一时愣住了。

　　她原以为姑娘是绝没可能应允的，只是她的确束手无策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姊姊，总得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缃儿尚在愣神的当口，初墨已经蹿了起来，自拿好了主意：“我今夜便出去。你二人日日进进出出的，要是和我一同不见了恐要引人怀疑。绛儿，你留守院儿里，若有差池，务必周全拖延等我回来。缃儿去找一件扫洒丫鬟的衣裳给我换上，知会你幼弟寻一辆不打眼的马车，在墙外候着接应我们。”

　　说干就干，傍晚依照惯例去老夫人房里请安，伺候老夫人用完晚饭后，初墨立马就回房换好了丫鬟衣裳，想了想又指使小梅穿了自己的衣裳坐在灯前，影子投到门纸上，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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