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新房内，白愁飞微皱着眉，颇为不耐烦的喝退喜娘等人。

        喜娘有些为难的看着二人，见新娘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应声离开。

        待众人都退去，雷纯方才抬头看向白愁飞，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我既然都不愿，当初你为何不拒绝蔡相？”

        “你不也没拒绝吗？”白愁飞反呛道。

        “你明知我根本不能违抗蔡相，但你……”雷纯说到一半便哑住了。

        “但我能，对吗？”白愁飞突然笑道，“就因为我无权无势，只身一人，便可以任你们摆布？你害怕违背蔡相所导致的下场，我就可以任打任杀毫无干系是吧？难道我白愁飞在你们眼里就是一颗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就必须照着你们的想法走？苏梦枕如此，你也是如此！我偏不，我偏不要被你们口中所谓的仁义道德绊住脚步，我来京城，不是为了做苏梦枕他手下的一把刀的！我白愁飞，要做就做持刀的人，做那天下第一人！为了这个，娶一个你又何妨？我白愁飞本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真是疯了。”雷纯见状，半分愤然半分无奈的说道。

        “我早就疯了，在大牢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白愁飞冷然，丝毫不在意雷纯的态度和想法。

        雷纯哑然，看着白愁飞如此模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才合适，看到屏风上贴着的双喜字，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看这个囍字，我怎么看着像两个苦字拼在一起的呢？”

        “再苦不也拼到一块去了吗？”白愁飞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转身出了喜房。

        白愁飞刚出喜房，就召了任劳任怨过来，问道：“我让你们去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任劳谄媚的递上一个木匣，说：“白公子您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都是在您房间里找的？”

        白愁飞看了一眼墙头草般的两人，并没有给好脸色，拿过木匣，只看了一眼，白愁飞便道：“不是这个。”

        “啊？”任劳任怨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

        “我亲自去找。”白愁飞放下木匣，绕过任劳任怨径直出了六分半堂。

        街道上行人不少，白愁飞一身喜服格外惹眼，惹来不少路人频频侧头。

        白愁飞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以前住的地方——愁石斋。

        白愁飞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到了自己房间，找出自己画的那副金风细雨楼，小心打开，画里的金风细雨楼依旧没什么变化。白愁飞看到月亮处的墨渍，伸手抚上那摊早已干涸的墨渍。

        突然间，关于曾经活泼明朗的赵嫣然的记忆，似排山倒海般的向白愁飞袭来。

        ——“你认得我？”

        ——“本帝姬还没有送不出去东西的道理，拿着！”

        ——“你来画本帝姬，你若画好了，自然是值这么多钱的！”

        ——“我看到了哦！堂堂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居然和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雷媚私会。你说我要是将这个消息告诉金风细雨楼，会怎么样？”

        ——“那我今日以茶代酒，希望你成功为夫子报仇，得胜而归。”

        ——“看在你今天给我买蜜饯的份上，那我就先在这祝你早日成为天下第二厉害的人！”

        ……

        ——“白愁飞，再见！”

        ——“到时候我让小桃在院子里植一棵大桃树，然后在树下面驾一座秋千，等桃花开的时候，我就可以……”

        ——“早就听闻白公子心悦六分半堂的雷大小姐已久，如今心愿达成，抱得美人归，本帝姬就只好薄酒一杯，祝白公子与雷大小姐恩爱百年，白首不疑。”

        ——“白愁飞，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总差了一步吗？从来不及吃掉就碎了的糖画，到现在你手上来迟的药……”

        ——“我言尽于此，白愁飞，我们……就此别过吧。”

        白愁飞合上画卷，连同着这些记忆，一并藏进了画里。离开愁石斋时，白愁飞看了眼被自己关上的大门，往日在愁石斋的日子里

        ，竟是他二十多年里最轻松的日子……

        回去六分半堂之前，白愁飞还要去一个地方，那个他亲手纵火烧掉的小院子。

        白愁飞到的时候，烧毁的院子并没有人来打理，一切都停留在他离开的那晚。

        就连被烧毁至一般的秋千架子，也还孤零零的待在院子中央。

        白愁飞坐在那晚自己曾经坐着的地方，不发一言的坐了很久，直到入了夜，方才离开。

        回到六分半堂，白愁飞习惯般又怼了雷纯几句，更是在气急之下顺手就摔碎了她拿在手里的暖玉，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休息多久，雷媚就走了进来。

        白愁飞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问：“你来做什么？”

        同时在同样夜幕笼罩下的皇宫中，一轮明月悬在皇宫的宫墙之上。赵嫣然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宫殿外的石栏旁，身子半倚在栏杆上，看着那轮圆月，默默不语。

        赵佶刚到就看到这么一幕，一时怔住脚步。

        明漪走上前，细心解释道：“帝姬自从宫外回来，就这样了。”

        赵佶默默叹了一口气，从明漪手里接过披风，披在了赵嫣然的身上。

        赵嫣然抬头，见是自己哥哥，便喊了一声：“哥哥……”

        “身子还没好全，何苦这样作践自己。”赵佶在赵嫣然身旁坐下，嘴里宽慰道。

        赵嫣然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便道：“哥哥，你说，宫里宫外的月亮是不是都一样的？”

        赵佶也沉默了，从袖中拿出一枚印章，递给赵嫣然，说：“这是暗卫司的印章，嫣然，哥哥将它给你。从此暗卫司不再隶属于皇家，单单听你一人号令。”

        “哥哥？”赵嫣然接过印章，仍是有些不太明白的看向赵佶。

        赵佶宠溺的摸了摸赵嫣然的头，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哥哥让嫣然受委屈了，不管嫣然想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嫣然的。”

        赵嫣然看着手里的印章，微微出神，自言自语道：“做什么都可以吗？”

        还不等赵佶回答，赵嫣然就握紧了印章，看着赵佶，眼神坚定的说道：“哥哥，嫣然想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嫣然想嫁给苏梦枕。”

        “嫣然，你不必……”如此。赵佶看着赵嫣然，嘴里的话硬生生只说了一半。

        “哥哥，嫣然是认真的。”赵嫣然再次强调了一句。

        “唉……哥哥答应你。”赵佶最终还是无奈妥协，答应了赵嫣然的要求，无奈的再次揉了揉赵嫣然的脑袋，道：“嫣然，早些休息。”

        “哥哥！”见赵佶离开，赵嫣然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叫住赵佶。

        “怎么了？”赵佶回头，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在嫣然心中，哥哥，永远是最好的哥哥。”赵嫣然郑重其事的说道。

        赵佶听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赵嫣然早些休息，便笑着转身离开了。

        而白愁飞，刚刚劝退了雷媚，只身倚在靠窗的塌上，一杯又一杯喝着属于自己的新婚酒，那副从愁石斋带出来的画被白愁飞挂在了屋子里，屋外是明月，画里的月亮却只剩下一摊墨渍，就连画里的金风细雨楼，仿佛也不似刚画时那样好看了。

        “这楼有这么大，就连月亮也有这么大，就我，这么一点点大，别说我的脸的，连我的人都看不清。不管，你重新画……”

        白愁飞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赵嫣然当时看到这副画的表情，以及那日的情形。将灯笼认作月亮的事，也只有赵嫣然能做出来了。

        “不是月亮，是灯笼……”白愁飞喃喃到一半，突然就笑了，饮完手里的酒，又陆续急急的喝了几杯，又痴痴笑了起来，“不是月亮……”

        迷糊之间，白愁飞倚在窗边睡着了，眼角的不知是月光还是泪光。

        第二日一早，赵嫣然就拿到了赵佶送过来的赐婚圣旨，明漪不太明白赵嫣然的做法，但主子做什么，也容不得她干涉。

        “去金风细雨楼吧。”赵嫣然特意点了唇脂，好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憔悴。

        “帝姬，这种事，明漪去就行了。”明漪见赵嫣然身体还没好，昨夜又吹了一夜的风，孱弱模样不似以前，开口道。

        “你去，苏梦枕估计不会接旨。”赵嫣然淡然笑了一声，一生不入官门，不愿与官门的苏梦枕，会接一道娶帝姬的圣旨吗？

        明漪没在说话，而是安排了车驾，载赵嫣然出宫前往金风细雨楼。

        而此时的金风细雨楼内，苏梦枕一声大氅裹在身上，坐在上首，正看着给自己来敬兄长茶的两位。

        看着被送上的当初那枚暖玉的碎片，苏梦枕强压着喉管里的腥甜，说：“这礼，我收下了。”

        白愁飞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一阵喧闹，回头一看，竟是帝姬。赵嫣然看上去气色比那天好了很多，只是脸色还略微苍白些。

        白愁飞等人显然没有想到赵嫣然会来，都是一脸愕然。

        “好巧。”赵嫣然对上白愁飞的目光，随意的打了句招呼，“不过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的。”

        “帝姬这番阵仗，只怕并非小事。”苏梦枕看着赵嫣然身后的众人，甚至还带着近侍，便猜测到一点。

        “当然，事关本帝姬婚嫁，兹事体大，自然不能马虎。”赵嫣然回以一笑。

        “婚嫁？”白愁飞震惊的看着赵嫣然，就连雷纯也惊愕的看向赵嫣然，她想得比白愁飞要多，帝姬婚嫁，自然不是小事，可这关金风细雨楼什么事？除非，帝姬要嫁的人，就在金风细雨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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