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雅阁与雅士

　　我和亚诺跟着菲莉特与凯洛一起走出领馆，登上在门外等候他们的马车。他们的马车非常华丽，黑色的漆木光滑到微微有些反光，车厢的两扇门的四周都用镂花的金属做了包边，左右开合的车门上各雕刻着半个徽章——中央是一个用白玉镶嵌的棉花，其枝叶都采用的是晶莹剔透的绿色碧玺精雕而成，周侧还有一些繁杂的雕刻装饰，这是克劳奇家族的族徽。

　　而马车内部也仍旧舒适，但却显得不是那么华丽而是更加平缓柔和的配色，用绸缎包裹鬃棉缚于墙壁之上，座椅是柔织的棉布内夹弹性十足的海绵，在用彩色的丝绸收边。地毯是素色羊毛制作的，毛质之柔软足以让人一眼便知，不得不说，这里是我们两个所待过的最舒适的地方了。尽管比不上亚诺在冰原的木屋那种内外有强烈对比，如同一扇门隔绝两个世界的温馨感，但从触感和视觉来说，这个马车的确是极佳的。

　　这一次拥有了入城证明，我们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城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甚至因为我们乘坐的是克劳奇家族的马车，使得守城的士兵在检查时都礼敬有加，可见贵族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地位，绝不是一纸诏令可以改变的，当然，这也是拉塔尔大帝的精明之处，既给出了让平民与贵族进行平等交易的途径，又不会让当代贵族的名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加上他强硬的政治手段，使得全国上下的贵族都没有进行太大规模的抵制，促成如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时间检验了成果，对双方都有莫大好处的事情，建立在不同阶层的共同利益之上的事情有怎么会有人反对呢？

　　马车驶入城门，从开阔的中轴主干道以我和亚诺的目力一眼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数公里外高大恢弘的皇宫大门，其两侧建造了两列巨大的身穿重甲的战士雕像，这些雕像手中握着的巨剑重重的插在地面上，足以给予行走在宫门前的人足够庞大的精神压力和震慑。皇宫的大门是紧紧关闭着的，而敞开的其两侧的两扇小一些的宫门，在每个宫门前都驻守不少士兵，他们的精铁鎏边的盔甲样式和那些雕像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的盔甲背后都有印染雄狮徽记的金白色披风。

　　而城内城门附近则是一座庞大的军营，这是守城武备的集结点，假如有外敌来犯，他们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城门登上城墙进行守城，也可以将受伤的士兵快速带回营地以保证有生力量的存续。

　　随着车架向前驶去，道路两侧则变成了俨然的楼阁和繁华的商铺。最引人注目的一座高楼是一座看起来和周围灰白石砖与杉木格格不入的广檐建筑，甚至其建造材料我们都没有见过。

　　于是亚诺指着马车窗外那座建筑的方向向菲莉特问道，“夫人，请问为什么这座建筑和周围的建筑看起来很不一样呢？”

　　菲莉特顺着他所指的方位看去道：“那座建筑是东方国家的领馆，建造的风格几乎和他们当地完全一样，原本国家不打算批准，但他们的使节却再三要求，先任陛下仁慈，感念他们的思乡之情，于是便恩准他们这样建造。”

　　凯洛牧师接着菲莉特的话说道：“后来，皇家发现更多元的建筑很有利于商业的发展，便开始建议各个国家进行风格改造，让这座城市仿佛自成一片大陆一样。我们继续向城内行进，你们就会发现更多新奇风格的领馆了。”

　　马车继续前行，左右相通阡陌交互的岔路繁多，而正如凯洛牧师所说，街道两侧不时便会有一些风格独特的建筑夹杂其中，而以领馆和酒庄的聚落居多。

　　马车在前方车夫的操纵下，从中轴主干向左侧的一条岔路拐去，这条街道上大多数都是一些服装布料的商铺，也偶有一些民居酒馆之类。

　　“这条街道上基本都是我们家族的产业，而一直向里，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就是家族的庄园了。”菲莉特解释道。

　　克劳奇家族的庄园大门并不算非常华丽，仅仅只是一圈薄围墙中央装上了两个石英浮雕的立柱，以立柱为门轴嵌了两扇勾花铁门。铁门的旁边站着不到十个卫兵，他们的盔甲样式和皇宫门前的守备有着天壤之别，从样式上来说，这些士兵的盔甲并不能做到全身上下几句全部覆盖，在不少地方依旧露有皮制或者厚布支撑的内甲；从材料上来说，他们的盔甲金属成色稍显驳杂，并不纯粹，其上的花纹装饰也比较稀疏。

　　这些士兵见到我们所乘坐的马车停在了铁门门前，其中为首的士兵便单膝跪在马车前面，对马车朗声喊道：“属下恭迎夫人。”

　　菲莉特打开车门，将身体探出一点，对士兵抬手说道：“免礼。”

　　士兵见到的确是菲莉特，便谢恩起身，命令后方的士兵将铁门打开。这样检验身份的方式的确不错，既不会失了礼数，又不会有所缺漏，只需要双方不言之中的些许配合便能做到。

　　克劳奇家族的庄园主要有四座大规模建筑，在庄园大门正对的方向，跨过中央设有双层喷泉的花圃草坪，便是克劳奇家族宅邸的正门，正门是敞开的，但是守在正门的却不是身着盔甲的卫兵，而是两个仆从装束的年轻女人。

　　克劳奇宅邸是很传统的艾罗式建筑，以白石为骨，以云杉为筋，而后进行雕刻与装潢。艾罗帝国贵族的传统类型建筑并不是以富丽堂皇为美，他们更讲究清雅舒适的宜居风格，就如之前的领馆一般。

　　绕过雕刻着巨大族徽的玄关，宅邸的大厅中央是以大理石拼花为地面，顶部用荧光石和藤蔓枝条制作的吊灯，看起来像是西方岛屿精灵国的树宫的装饰一般晶莹而明亮。

　　大厅的四周共有十二根柱子，这些柱子的的装饰格调也比较压制，全都是素色淡纹微显棉花构型汉白玉雕砌而成，其上挑起二层的回廊与房顶，将大厅的场面完全撑开。二层回廊下侧，石柱旁边，布置了许多盖着白绸的桌椅，可以用来接洽访客。转过身，反顾玄关背面，有两个仆人站在木质柜台的后方，为访客提供一定的服务和咨询。柜台对面，大厅的核心方位是一组带着高级漆木茶几的沙发。

　　“两位请到那边坐。”菲莉特邀请我们坐到大厅中央的沙发上，稍微转头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佣人准备茶点，“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

　　我和亚诺也做到了沙发上，稍稍粗糙的坐垫布面与清凉的蚕丝靠背，让我有一种再也不想站起来的感觉。

　　菲莉特等我们都在沙发上坐下，凯洛牧师做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两位一定还有一些疑惑，为什么我们突然冒昧地邀请两位。”

　　亚诺点点头，虽然我们早就知道她邀请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了，但没有必要将我们的不同暴露给别人看。

　　“那我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克劳奇家族是艾罗帝国最大的从事服装贸易的家族，全国境内大半的贵族礼服都是由我们家族制作出售的，而对于服装制作，工艺固然非常重要，但基础的材料也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说道这里，一旁的仆人用推车将热茶和甜点放到了茶几上。亚诺向仆人道了声谢，但仆人却忽然低下头退到了一旁。

　　“好了，你先下去吧。”菲莉特让一旁不太自然的仆人退到一旁，向我们解释道，“在我们国家的礼仪中，主人的宾客是不必向仆人道谢的。”

　　她继续道：“两位可以先尝尝这个豆糕，这是我们家族颇具名气的点心，不知道是否符合两位的口味呢？”

　　我和亚诺各自拿起一个豆糕，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的确吃相不怎么好。亚诺三两口就将豆糕吞入腹中，还用手抹了抹嘴角，我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引得菲莉特和凯洛牧师都生出了微微笑意。

　　“怎么样，味道的确没有让两位失望吧？”凯洛牧师问道。

　　我本想再拿一块吃，但是看见他们的表情变幻我就知道我们做的有点奇怪。

　　我稍稍思考了一下答道：“嗯——单单从口味上来说，这大概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亚诺也附和我道：“小梦说的没错，我从小就没有尝到过这么奇妙的味道！”

　　凯洛牧师的眉尖向下斜了一点，带着几分怜悯到：“是因为极北的食物种类比较匮乏吧。”

　　“我们……以前甚至连水果都从来没有见过。”亚诺苦笑了一声，“直到我们走出极北来到南方之后我才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甜味。”

　　他的笑容依旧拥有着奇特的魔力，无论想要传达什么，都会让那种情绪变得极具感染力。

　　“既然你们来到克劳奇家族，那便请好好享用艾罗帝国的美食吧。”菲莉特将几种小吃都向我们这边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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