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小的成长

　　“孩子们，你们今天的第一节课是礼仪。”在所有老师都自我介绍完之后，莱登女士对我们说道，“你们的课程安排将会是隔天上课，上午下午各两节课，没有问题吧。”

　　我们自然没有问题，隔天上课的安排很好，这样我们也能有一些自己的空余时间了。

　　“没问题的，莱登女士。”亚诺回答道。

　　“很好。”莱登女士示意我们和她一起坐到沙发上，她坐得很端正，一身长裙罗肩被她挑地顺畅直挺，“我稍微了解过你们的情况，不知道是否切实。”

　　莱登女士的的意思是她想要向我们核对一下了解到的关于我们的信息。

　　“您请说。”我对她说道。

　　“你们不是艾罗帝国的贵族，而是从极北而来对吗？”她的声音比较清素，几乎不带有什么情感色彩，显得很正式。

　　“嗯。”

　　“好的，孩子们，这样的话我的课程侧重点将不会是让你们学习效仿我国的礼仪，只需要继续遵循贵国的文化即可。我的课程也会偏向于讲解艾罗帝国礼仪的演变史和当代礼仪的应用于内涵，在艾罗帝国，不同身份的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礼仪类型，详细了解不同的人所应用的不同礼仪将可以帮助你们在见面的第一时间了解对方的基本身份，从而选择最好的话术和对策。”

　　莱登女士详细且直白地介绍了礼仪的实际用途和存在的意义，在最初的时候，礼仪的用途是确立和巩固阶级关系，加强君主对下层的心理重要性。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种用途已经远没有过去那样强烈了，尤其是自从艾罗帝国由领主军政式封建王国转变成了海纳百川的贸易之都后，礼仪的主要用途就成为了人与人之间相互了解以及求同存异的第一步了。

　　莱登女士有一个小习惯，她总是在说完一段话之后会把放在腿上的书前后颠倒地翻一下面，当然，她其实也注意到我们发现了她的这种习惯。

　　“其实每个人说话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小习惯，比如我，因为常年讲课，手上就会不自觉得去做一些肢体语言帮助学生理解，所以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微动作。”

　　“莱登女士，那我说话的时候有什么习惯呢？”我有些好奇道。

　　“星梦的话，其实如果不仔细观察还怎的不容易发现呢，你说话的时候会不经意地去看你哥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很在乎你哥哥的看法吧。”她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没有吧……”在亚诺哥哥面前这么说，我低下头，小声辩解到，然后偷偷瞄了一眼亚诺，好吧，我承认。

　　亚诺轻声一笑，也向莱登女士问道：“莱登女士，那我呢？”

　　“你说话的时候经常几乎时刻保持发自内心微笑，这很好。至于微动作，很抱歉我目前还没有看出来，但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总会比你弟弟靠前一些，并且微微向你弟弟的方向有所倾斜。”她的表情不再那么端重，用略微生活化的口气说道，“这样的表现在很多至亲之人之间都有所体现，母亲的目光总会更多地容纳自己孩子，好友的眼神总能在人群中被分辨出来，所以你们也不用害羞，这不过就是礼仪的进修课程中‘礼仪细致’的一些内容。”

　　“好了，孩子们，我们继续上课。”

　　第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毕竟因为内容较少，只有一个小时，所以我和亚诺都感觉有些意犹未尽，这一节课讲的几乎都是礼仪的变化。

　　就像第二节文史课中梅卡拉尔在叙述帝国通史时对于军备力量为领主个人服务转变到了军事力量为国家法律服务的评价一样，任何行为与方法，都会随着时代发展的需要而变化，礼仪也是这样，正因为艾罗帝国礼仪的意义和用途始终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它才能被沿用至今而不被淘汰。

　　中午还没等我们下课，缇娜就抽出时间在门外等着我们了，她为了不打扰我们上课没有敲门也没有让仆人通报，但我自然可以听见她出现在门外和仆从小声说话的声音。

　　“先生，我可以请克劳奇小姐进来吗？”我向梅卡拉尔先生问道。

　　梅卡拉尔先生有些不解，我是怎么知道缇娜已经在门外等待的，我向他解释道：“先生，我的听力会比一般人好一些，所以能听见克劳奇小姐在门外说话的声音，她大概不想打扰到我们上课才站在门外等着的。”

　　“好，那就请克劳奇小姐进来吧，说起来，她以前也同样是我的学生。”梅卡拉尔先生和埃尔道。

　　我将书房的屋门打开，缇娜就站在门边。

　　“缇娜，进来坐着吧。”我对缇娜笑道。

　　“你们下课了吗？”

　　“还没有。”我摇摇头道。

　　缇娜疑惑道：“那你怎么……”

　　她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她在门外等着的，我便向她解释道：“我和亚诺其实…有些地方和一般人不一样，我们都能听到很微弱的声音，看到很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他的方面……。”

　　我很确定缇娜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虽然相处不多，但看得出来她的善良和坦诚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失去权能之后固然无法读取凡人的意识，但是仍旧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缇娜清亮的灵魂波动——不带有丝毫杂质的善意，因此我和亚诺几乎不会有什么可能性无法判断一个凡人于我们而言是敌是友。

　　缇娜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所以那天亚诺手上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可是到了第二天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剩下，我原以为是当时天黑我眼花看错了。”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睛，压低声音认真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呢？万一引起别人对你们能力的贪婪，你们会被很多麻烦和危险缠上的。”

　　“所以，缇娜，就把这件事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吧。”目前为止，自从我们来到人类社会，除了诺撒的迫不得已以外，所有人都对我们抱着善意，从菲莉特和凯洛牧师到碎角煎摊主以及小姑娘戴琳，再到缇娜这位朋友，每一个人都对我们非常好非常热情，所以我选择相信这些人类，便没有像最初那样不断遮掩了。

　　“嗯。”

　　“那我们进去吧。”我拉着缇娜的小臂往书房中走去，被我抓住手臂时缇娜稍稍楞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的，平时习惯于和亚诺如此，一时间没有调整过来。

　　“对不起，缇娜。”我如同弹开一般不再抓着缇娜的小臂，向她道歉道。

　　缇娜并没有责怪我，而是笑道：“你还是除了埃尔多以外第一个能与我相处得如此自然的人呢。”

　　缇娜身边的人几乎不是仆人就是贵族，都是一些被利益框架所限制的人，自然很难找到能抛却这些和她真心相处的人，舅舅母亲固然爱她，但总感觉被贵族的身份套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在关系中施加了一道隔阂。

　　缇娜和我一起走回书房，她微微鞠躬向梅卡拉尔先生问好道：“启明之神的光辉护佑你我，梅卡拉尔先生，好久不见，您好。”

　　梅卡拉尔起身，对着缇娜还礼，现在的缇娜身份不仅仅是他曾经的学生，更是克劳奇家族的千金小姐。

　　“光辉庇佑，克劳奇小姐，许久没见，您好。”

　　“先生是我的老师，不用如此客气的。”

　　缇娜和梅卡拉尔寒暄几句之后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安静等待我们下课，梅卡拉尔先生的语速也提高了一点，不久就讲完了最后一部分知识——关于艾罗帝国的建立。

　　上课期间，仆人将会直接将我们的午餐送到这间书房，而不是在我们的房间中，这是缇娜特意安排的，因此中午我们也有了和缇娜交流一下的机会。

　　告别梅卡拉尔先生之后，仆人很快就将我们的午餐用餐车推进来了，今天的午餐跟之前不太一样，蔬菜种类变得丰富了许多，而肉类和甜点则变少了。

　　于是亚诺向缇娜问道：“缇娜，今天的菜好像肉类变少蔬菜变多了。”

　　亚诺相比于蔬菜他更喜欢各种肉类，或许是多年以来养成的饮食习惯吧。

　　“不喜欢吃蔬菜？埃尔多也不喜欢吃呢。不过，如果想要好好学习，这些能让你们变得更聪明的蔬菜是不可或缺的。”缇娜笑道。

　　亚诺闻言瘪了下嘴，看起来有点委屈，柔顺的面庞在少年气概上突然又多了些许可爱，引得矜持的缇娜都笑出声了。

　　“那我再让仆人给你加一份牛排吧。”缇娜见亚诺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道。

　　我对蔬菜并不反感，相比于油腻的兽肉，我还是喜欢各种清淡的甜品，但蔬菜仍旧被排在了末位，毕竟蔬菜在我至今见到的做法中还没遇到过能让我觉得很好吃的。

　　“缇娜，要不然再加一点甜点？”我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向缇娜问道。

　　缇娜尽可能忍住笑意，语气尽可能认真却还是带着点颤音地对我说：“那可不行，根据帝国皇家学院的研究，吃太多甜食会变成小傻瓜的。”

　　虽然听起来有点吓人，但是我可不会变成“小傻瓜”，不知怎么缇娜的语气越来越像和她弟弟埃尔多说话了。

　　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而后就用比亚诺看着还要委屈可怜积分的表情，脱口而出出了一句让我感觉突然无地自容的话。

　　“缇娜，姐姐，星梦是不会变成小傻子的，所以加一点甜点吧。”

　　我能想象得到，我用着和亚诺一样柔和清秀的面容，算得上悠扬明亮的嗓音，如同星空霰布的眼眸，压低后背满含期待地望着缇娜，以近乎于人类幼崽撒娇般的语气将缇娜叫作姐姐只为了吃一点甜点是设么样子样子。

　　大概，只能归咎于我的人性又强大了几分吧。我承认这里有推脱责任的成分在，同样，我可以肯定的是在见过这么多人，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我对“人”更加了解了，我也会在不自觉中逐渐真正趋向于一个完整的人。

　　亚诺和我，在来到南方之后都拥有了新的生活，进而也得到了新的心情与新的处世态度，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成长了吧，尽管今天的我们看起来幼稚了些许，不再时刻表达内在的刚强，而是将内心柔弱的一面展露出来，这同样也是一种人性的成长吧。至少，我们第一次有了今天这样的心情——轻松安全和惬意。

　　缇娜彻底憋不住笑了，一边笑着一边对我说道：“好吧，星梦，就这一次哦。你们两个今天怎么突然可爱了这么多？”

　　“大概……是我们长大了一点吧。”我依据我的思考，认真回答道，但缇娜闻言显得更开心了，应该是将我的这句话当做逗她笑的反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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