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聊五毛钱的天

　　今天换了位子，老师安排伍越跟荀欢一起坐。

　　这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应验了传说中的强强联手，打到没有对手。

　　但是，伍越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不说话不吭声不套路漠不关心，双眉戚紧，眉毛耷拉下去。

　　荀欢以为自己做错了啥，一颗心紧张得放不下。

　　从头至尾从早点到晚，仔细捋一捋个中细枝末节。

　　得出结论：啥也没干啥也没做!她的不开心应该与自己无关。

　　那是因为什么?荀欢也皱起眉头，不解地问：

　　有心事?

　　没有。回答就两个字，头也没抬，仿佛荀欢就是那个透明的存在。

　　不可能，你的脸告诉我你有心事，而且有很重的心事，因为你的额头上写了三个字：不快乐!

　　伍越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样，暗自叹了口气。还是不说话。

　　荀欢把身子靠过来：怎么啦，受委屈了还是失恋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荀欢说完拉过她的手，把她放在自己手心里。

　　真是难受啊，你知道不，我的初中同学，很聪明很帅气的一个男孩子，次次考年级第一，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得精神了，被送去医院了。真是天妒英才呀，我以前还暗恋过他。

　　不可能吧，荀欢听完吓得不轻。这么厉害的学霸怎么可能得神经病?

　　太吓人了。

　　是不是受刺激了，或者被人吓到了?

　　伍越不回答荀欢的话题，只是把眉毛戚得更紧，一张脸上全是忧郁。

　　荀欢也觉得特别难过，自言自语地念叨：怎么会这样，又不是不聪明。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可能难的好!伍越悲哀地说。

　　为什么，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医生确诊孩子患的是自身免疫性脑炎，而且是比较严重的抗NMDA受体脑炎。

　　不是很懂，听着很陌生。荀欢听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受体脑炎，这么厉害。

　　人体免疫系统常常会产生自身抗体，自身抗体是具有毒性的，当自身抗体损害中枢神经系统，出现神经功能和精神障碍时，称为自身免疫性脑炎。

　　把炎症治好不就可以了，用重一点的药或者贵一点的药!

　　哪有那么简单那么轻松!据研究表明，自身免疫性脑炎抗体小部分是由体内的良性或恶性肿瘤产生的，另外一部分患者体内没发现肿瘤，但是存在免疫功能紊乱。经过一系列检查发现，我那个同学的胸腔纵隔有一肿瘤，医生分析，孩子的发病不排除和肿瘤有关。

　　那怎么办?这么年轻就有这个病，是为什么呢?怎么形成的呀!

　　不知道，可能学习太刻苦太努力了吧，一刻也不放松。整天崩得紧紧的，永远保持第一名，需要多强的恒心与毅力。

　　不过，现在的学生，想要成绩拔尖，也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尖子生太多，一不小心就落后了，所以，永远保持第一，真的是一个神话。

　　有什么用呢，把自己逼疯了呀，真是这个状况，真心疼他，据说，抗NMDA受体脑炎是自身免疫性脑炎的一种，其临床表现复杂多样。大部分患者发病前可有发烧、头痛、乏力等类似病毒感染的症状，随后可能表现为精神行为异常、癫痫发作、肌张力障碍或意识障碍等，所以很容易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和病毒性脑炎。

　　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总不能没有办法预防吧!

　　专家建议，青少年学生复习应考应合理安排作息时间，避免过于劳累，多吃新鲜水果蔬菜，勤锻炼，注意保暖，避免感冒。如果没有精神病史的人在没有诱因的情况下突发精神障碍，可考虑自身免疫性脑炎，及时就医。

　　好恐怖!荀欢吐了吐舌头。你不讲这么个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为了成绩好，加班加点已经是人之常情，谁会想到会得这个病呀。

　　所以呢，我们学习，还是要懂得如何放松。一张一弛，松弛有度，不要把自己累成一台机器，啥时候坏了，磨损了要换零件就麻烦了。

　　荀欢没有说话，心里却害怕得发抖，一个人本身原来是很脆弱的，每一个努力的人都是在硬撑着坚强。

　　王丁呢?

　　他会怎么样?

　　是不是更刻苦更卖力，切断一切联系，只为了心中的那个奥运冠军梦?可是，走上领奖台前，需要拿出多少的汗水和血泪去铺垫呢？

　　课间休息，伍越把荀欢拽出教室：不要一天到晚呆在教室里看书，也要学会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不要一天到晚绷得紧紧的，也要学会给大脑做个SPA。

　　荀欢随着伍越下楼。操场上一片祥和：爱好足球的男生在球场上奋力搏杀，为了争一个进球的机会，在努力的挥洒自己的汗水。爱好篮球的男生，横空腾挪，飞一般将自己的篮球砸向球框。而女同学也不闲着，打乒乓球，跳绳，做健美操……

　　原来他们还是跟读初中一样啊!荀欢由衷地发出自己的感叹。

　　不然你以为呢，读高中就是天天关在教室里看书，一刻也不停?

　　是呀，我以为读高中，为了考个好大学，得争取衣分一秒!

　　把吃饭和锻炼的时间也用来学习是吗?

　　是呀，一刻不停地学，能够多学一分钟就多学一分钟!

　　把自己整成一台学习的机器，然后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缴械投降?

　　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害怕会发生什么?荀欢求饶般喊道。

　　哈哈，你的承受力也这么小啊，所以更要适当放松自己，别把自己逼抑郁了，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抑郁了自己全然不知，到了青年之后，才会渐渐地表现出一些异常来。

　　还有抑郁症?

　　是呀，比如一个人失去自己最爱的人，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如果没有人开导，那么，很快就会抑郁的。

　　啊?不知道为什么，荀欢的脑子突然就浮现了刘湘年的影子。

　　也有一些人，为了得到一个梦想，奋力去拼搏，但是，真的是摔伤或者别的伤害，一辈子也做不了自己喜爱的事业呢？所以吧，我们不要走进一个死胡同，天天逼自己要怎么样怎么样，无端地给自己压力。

　　是的，你说得对。荀欢脑子里乱得很，被伍越这么一说，荀欢突然怀疑：王丁是不是被伤到哪里?从那么高的地方跳起踢板子，从来都不会失误?如果失误，那不会摔得很惨。

　　所以，伍越真心地说，别人有意靠近你，其实也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福，也有很多人有着自己的不幸，只是他们守口如瓶，个个都是奥斯卡影帝，会演戏而已。

　　明白了，荀欢双手相拱。

　　我希望大家都快乐幸福到永远。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初中的同学的高中的同学，因为成绩不理想，学习任务太重，选择了极端的方式，从楼上跳下来，砸到了下面乘凉的人，运气还好，两个人都没有出事，在医院住着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同学的同学的事，我怎么一个都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呢，一天到晚浸在书里，扎在题海里，你连王丁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别人?

　　王……丁……他怎么样了?荀欢的声音都发颤了，她没想到伍越会这么说。

　　为了给你更多的资助，也为了给道馆拉更多赞助，帮助更多倍受欺负的校园霸凌受害者，他接了很多商演，累得晕头转向，有一次从高空摔了下来，摔到腰了!

　　那……那他现在在哪里?荀欢哭了。

　　在北京，已经治疗一两年了，快好了。听王小勤说，他快出院了，恢复得很好，又可以做他喜欢做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真残忍!荀欢身体在明显的颤抖。

　　我也是刚刚知道，还是王小勤跟凌志英打电话，被我偷听到单位，你一天天就关心自己的成绩，都不跟周围的人联络，还怪别人残忍。

　　是呀，可是，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

　　他们想保护你而已!

　　可是……可是……我好想早一点知道。

　　荀欢冲到操场的一个拐角处，嚎啕大哭，不能自己，怪不得王丁的妈妈那天堵住自己，说一些绝情的话，那时候荀欢非常不能理解她，还顶撞她，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有那样的举动，真的是人之常情。

　　伍越追过来，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说，这么多人想保护你，所以，你也要学会保护别人。

　　荀欢立马停住哭泣，急急地问：我怎么觉得还有事情瞒着我呢？

　　其实，我今天也是受刺激了，才想着把事情说出来的。

　　荀欢一把抓住她，摇动她的胳膊：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你那个刘湘年也是有故事的。

　　荀欢的心一沉，大脑像是被人炸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打了一个寒颤：他那么富有，能有什么事，不缺吃不缺喝，有钱有事业。

　　但是，他得了抑郁症!

　　为什么?

　　因为他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女朋友出车祸的，两个人一起在外面走，她女朋友为了救他，一把推开他，结果，他好好地活着，他女朋友走了。

　　天哪，荀欢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渐渐地，他就无语了。刚开始，失语失忆，选择性失忆，就记得女友，跟女友的一切，后来，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啊，那怎么办呀?

　　治呀，他家里有的是钱。

　　也是哈。

　　但是，效果没有那么快。

　　心伤还是要心药医。

　　是的。

　　然后，他姐发现了你，发现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他女友是做模特的呢。

　　然后，就花巨款说要给我买别墅送存款，是这样的吗？

　　当然呀，不然，你用脚趾头想一想，能够随随便便给一个陌生人别墅存款吗？那不是天方夜谭啊，再犯花痴也不会这样呀。

　　荀欢听完后跪倒在草地上，不能自己!

　　要上课了，伍越一把拉起荀欢，急急地上楼。

　　这一堂课，荀欢努力集中几次精力，才强迫听进去。

　　晚上，荀欢搜了王丁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丁已经被标记为王八蛋三个字。

　　毫不犹豫地呼叫王八蛋。

　　结果，电话那头竟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真的是你吗?王丁!荀欢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是我!荀欢。简单简洁，可是，为了等这一句荀欢，荀欢已经拼尽了几年的忍耐。

　　曾经，可怕的自尊让她不敢拨打这个电话。可怜的自负，让她逼自己忘记这个电话，可笑的自卑又让她魔怔一般被这个电话折磨……

　　往事不堪回首，也罢!

　　王丁!荀欢轻轻地叫。

　　嗯嗯。那边细腻地答。

　　你在哪里?荀欢想求证一下，王丁还会不会骗她。那种让人流泪的心疼的骗。

　　我在国家队训练呢!你放心好了!

　　额额额，荀欢欲语凝噎!明明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硬要说成是在国家队。既然你要演戏，就陪你把戏演到底。

　　放心放心，你那么能干，我肯定很放心，今天有时间，我也想放松一下，我们可不可以聊个五毛钱的天。

　　好呀，单向收费。然后，对方发来一个五毛钱的红包。

　　这手速，我也是服了!荀欢发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五毛钱的天还是聊得起的。

　　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高考你是不是也要考虑参与?

　　是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得呀?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

　　那不是呢，我是脑虫!

　　请问，你还知道什么?

　　我算一下看看，你今天心情还可以，对训练场有超乎想象的喜爱，恨不得通宵达旦地训练，今天还复习了功课，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

　　耶耶耶，你是不是远程控制了我的大脑。

　　没有，可能连线了，有化学感应。

　　再算一算，我能不能在奥运会上获得冠军?

　　你改学竞技了吗？你以前不是学品势吗?

　　早改了，品势夺冠之后改的，也不是改，只是被发现竞技更有能力而已。

　　哦，你手脚麻利，做什么都适合。

　　谢谢夸奖。可是，我能得奖不?

　　哪一届的奥运?

　　三年后的。

　　那是坛子里摸乌龟，十拿九稳。

　　哈哈哈，那边发来几个大笑的表情。

　　荀欢也跟着笑起来。

　　奥运冠军回来后，可就是我们那个市的英雄了呢!

　　那些还太远，不去想。

　　你的道馆听说已经接近千多人了，有五家分馆，培养了一批爱好跆拳道的孩子，给几百个贫困的家庭进行了补贴，校园里的反暴力联盟也如雨后春笋一样发展壮大，你的理想都实现了。

　　没有呢，我的目标是在全国开道馆，设立公益基金，成立反暴力联盟，让每一个学校都减少或者杜绝校园霸凌。

　　你一定会实现的。

　　为什么这样说?

　　你是谁啊，王丁呀，不实现你会善罢甘休吗？你说说看。

　　那倒是的。

　　好的，不打扰你啦，五毛钱的天已经聊完，晚安。

　　荀欢挂掉电话，心里暖烘烘的。想当年，王丁就是他心目中的神，自己哪敢这样跟他聊天，没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竟然可以跟他开玩笑一样聊五毛钱的天。这是不是一种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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