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姐弟

听到休的呼唤，佛尔思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立刻从床上弹射起来，迅速抓住飘在半空的钢笔和笔记本藏在身后，紧张又慌乱的大声回应道：  
      “是，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你你你，你快去做任务吧，我已经起来了。”  
      又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回应。  
      休也不知道佛尔思这几天是怎么了，突然就变得偷偷摸摸的，如果不是成为序列6“法官”对这座房子里发生的异常极其敏感，她都要怀疑佛尔思是不是出现失控迹象了。  
      还好，并不是这么麻烦的情况。  
      确认佛尔思是真的没事，休也只好认为她是日常遇到创作瓶颈的接性发疯。  
      没有去探究朋友不想说的秘密，她留下句“我走了”就离开家去执行任务了。  
      等房子里的安静持续超过1分钟，卧室的房门才缓缓打开一道缝。  
      透过门缝，头发飞扬杂乱，眼下黑眼圈浓重，身穿一件皱巴巴白色花边睡衣的佛尔思，小心翼翼、又神色担忧地看向窗外离开的休。  
      在她原本的视角里，现在的休应该是刚成为序列7“审讯官”不久，配方来自他父亲的熟人，一部分魔药材料来自自己这边的渠道。  
      日常是普通和平凡的。  
      大部分时候，她是小有名气的赏金猎人，少部分时候为军情九处工作。  
      应该是这样的。  
      可在知道休是迷雾城的情报官时，她就无比担心还在为军情九处工作的休。  
      这太疯狂了！  
      塔罗会的“世界”先生说过，鲁恩皇室极其敌视迷雾城，早些时候，为了狩猎洛蒂女士，他们不惜在贝克兰德这座大都市内部发起半神层次、甚至天使层次的战斗。  
      之前东区那片不停燃烧的废墟，就是这场战斗难以抹去的痕迹。  
      那就是迷雾城某位地上天使存在的证明。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休已经调查到她父亲那堪称屈辱的处决和皇室斗争有关，并做出了继续调查的选择，接下来她还想做什么，会做到哪一步，佛尔思都不敢细想。  
      她没有立场阻止一位女儿还自己父亲清白。  
      更没有立场劝说休离开迷雾城。  
      这太蠢了。  
      佛尔思就这样站在门后沉思了很久，很久。  
      始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的她，面色凝重地看了眼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深一口气，捏紧手里的“记录”，关上房门，开始收拾自己准备参加塔罗聚会。  
      她，不是独自一人。  
      ……  
      离开家，穿一身轻便服饰的休就搭乘公共马车来到希尔顿区，然后下车步行，准确找到克莱贝尔大酒店，通过前台服务员联系自己的雇主。  
      她今天接受的是保镖雇佣，需要保护奥兰卡伯爵家的小姐、少爷、管家和再加一位仆人去东区。  
      说是去考察，实际上就是去玩。  
      这类雇佣从上个月开始出现，因为一家新公司非常出名的赔钱业务，快餐什么的。  
….

      是的，是赔钱的名声非常出名。  
      为此发布委托的人不是贵族就是富商政要，全都是点名雇佣，一个多月过去，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稳定上升。  
      委托多数时候是保镖雇佣，当然，也少不了情报调查，商业机密窃取和跟踪恐吓这些。  
      但休只做第一种委托。  
      她也是被点名最多的几个人之一。  
      不过，伯爵家这个层次的委托她也是第一次接到，原本这次被点名指定的不是她个人，而是她和恩维的“姐弟组合”。  
      这是之前他们一起完成许多麻烦委托得来的名声，但因为恩维接了长期委托暂时不在贝克兰德，委托人考虑了好几天才临时决定继续委托。  
      非常的临时！  
      她今天上午10点左右才接到通知，而委托开始的时间是下午1点。  
      基于这份工作的轻松和酬劳的丰厚，休还是选择接下这份委托。  
      谁会和金镑过不去呢？  
      虽说委托的内容是保护雇主半天，但每次基本一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这也让100镑变得更加丰厚。  
      在酒店休息区等待大概20分钟，随意翻阅杂志打发时间的休就等到了雇主。  
      那是跟在一位严肃管家身后的一对姐弟。  
      长得并不像的姐弟。  
      姐姐大概16、7岁，五官精致可爱，如同洋娃娃，一双浅棕色大眼睛相当吸引人，弟弟大概比姐姐小2、3岁的样子，容貌相对普通、平凡的多。  
      他们已经换上款式普通，却依旧看得出做工精巧的平民服饰，姐姐还特地用一顶灰色报童帽和一副宽边眼镜，藏起一头漂亮金发和那双美丽双眼。  
      明显是做过一些功课。  
      至于弟弟？  
      哦，弟弟也戴了帽子。  
      双方各自完成打量，注意到姐弟两人都在自己的身高，休忍住翻白眼的动作，分别向管家，姐弟，还有姐弟身后的男仆点头致意，轻声询问道：  
      “还没到1点，是现在就出发吗？”  
      因为这份委托原本的内容有写明，今天的行程不会坐私家马车，而是像平民一样使用各种公共交通，然后步行前往目的地。  
      现在委托变成临时，她必须提前确认这部分内容是否有变更。  
      回应她的是那位管家，只见他板着脸，似乎不太高兴，声音冰冷冷地说道：  
      “这些都不变，唯一变化的是我不会陪同，考虑到您只有一人，这次只有诺曼陪少爷和小姐出行，结束后护送他们回到这里就行。”  
      没有去探究管家为什么不高兴，休认真说道：  
      “请放心，我会保护好所有人的安全。”  
      听到这话，管家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宽松一些，他满意地点点头，让开挡在中间的位置退到一边。  
      他对姐弟的安全不是那么担心。  
      对于他这种伯爵家的资深管家来说，非凡者不是什么秘密，他很清楚面前这位外表像个小女孩一样的保镖到底有多么强大。  
….

      1打10轻松，1打100也只是费点力。  
      终于接触到保护目标，休用上自信、具有亲和力的笑容，没有忽略男仆诺曼，自我介绍道：  
      “你们好，我是休，休·迪尔查，一位资深保镖，已经顺利完成过十二次前往东区的护卫委托，这次同样会保护你们完成考察工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为了避免身份差距造成的尴尬，休没有做握手礼。  
      可姐弟里的姐姐却主动伸出了手，用着很是软糯甜美的声线打着招呼，说道：  
      “那就拜托您了，休小姐，愿女神庇佑您，初次见面，我是雪莱·奥兰卡，叫我雪莱就好，希望我和威尔的好奇心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这个举动让退到一旁的管家微微皱起眉，但他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敏锐注意到管家表情变化的休，轻轻握住雪莱手掌前三分之一的部分，没有半点逾越。  
      见姐姐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休，威尔·奥兰卡也伸出手，主动拆起台说道：  
      “你好，我是威尔·奥兰卡，这次主要是雪莱想要喝奶茶了，可以先带我们去比较近的快餐车，然后再开始考察工作。”  
      一听这话，雪莱立刻红了脸，她紧张地看了眼管家，轻轻扯动威尔的袖子，无力反驳道：  
      “才，才没有，我可是来帮你工作的，你要感激姐姐才对啊。”  
      威尔微笑赞同，没有展开后续。  
      委托就这样开始了。  
      敏锐发现告别时管家对威尔行礼更郑重，跟在身后的男仆诺曼也更靠近威尔，休意识到，年纪最小的威尔·奥兰卡才是这次委托里真正具有话语权的人。  
      她没有多做试探，很是自然地带着他们来到等候公共马车的车站。  
      在登上这个时间不算拥挤的公共马车，看到男仆付钱的数额时，休看到雪莱的表情有些局促，又听到她非常小声的询问威尔，她说：  
      “这就是1便士的马车吗？”  
      威尔点点头没有说话，只在内心回应。  
      “是每公里1便士。”  
      “人好多，好吵，地上和座位都好脏，气味也难闻，为什么不好好做清洁呢……？”  
      这句更加小声的自言自语休和威尔都听到了，威尔只是笑笑依旧没有说话，而休则是神色古怪地挑起了眉，她又发现一件事。  
      而这次委托很有可能是……  
      真·考察工作。  
      因为从离开酒店开始，他们后面就一直跟着两个没有恶意家伙，看行动方式不像是非凡者，应该是贵族家培养的护卫。  
      于是，休将护卫重心更多放在雪莱身上，把行动的主动权交给威尔·奥兰卡。  
      从希尔顿区去东区需要进行一次换乘，这次威尔提出更换两轮轻便马车。  
      每公里4便士的那种。  
      这次雪莱安静观察了很久才凑到威尔身边小声问道：  
      “好像很浪费，除了乘客少一点，它们好像没什么差别，为什么会贵3苏勒呢？”  
….

      听到这话，原本靠窗观察街道状况的威尔无奈捂额，同样小声的回应道：  
      “是便士，不是苏勒，有什么下车再说，你这样很失礼，梅德琳女士会不高兴的。”  
      这句话非常有效，雪莱呆了两秒，然后很是茫然地看了眼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男仆诺曼，立刻闭上嘴巴、非常淑女的安静坐好。  
      梅德琳女士是他们的家庭礼仪老师，兼任女仆长，已经是三代奥兰卡的心理阴影，除了威尔，往前三代奥兰卡都挨过她的教鞭。  
      原本她应该退休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数年前，这一任奥兰卡伯爵亲自挽留下因为年近60决定辞职的梅德琳女士，请求她留下来，继续教导自己的孩子们。  
      这确实让新一代奥兰卡都很优秀。  
      捕捉到这些话语里的小故事，默默旁观的休想起过去自己和弟弟的日常，不自觉露出浅淡笑容。  
      但她不知道的是，威尔正在观察她。  
      不是以威尔·奥兰卡的身份，而是以生命学派命运议会议长，序列1“水银之蛇”的身份。  
      祂在观察休的命运。  
      观察她由两种传奇命运轨迹紧密交缠，却没有彼此内耗反而相互成就，并尝试诞生第三种全新传奇命运轨迹的特殊个体。  
      这非常稀有！  
      是非常的非常，还要再加一个非常的那种非常！  
      即便是威尔，也才见过两次这种命运领域的奇迹，上一次还是没有成就序列0的“工匠”。  
      祂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在寻找的那种契机。  
      但感觉太过模糊，祂还无法触及。  
      一开始，祂以为会是那个玫瑰学派节制派的少年，毕竟“被缚之神”是祂极少数看不清的存在，藏着什么都有可能。  
      可真正近距离接触，祂才发现触动自己的是休。  
      是这个普通到被祂忽略的女孩。  
      其实，“考察”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只是和休想象的不太一样。  
      ……  
      皇后区，霍尔伯爵家。  
      刚陪伴父母和哥哥吃过午餐，奥黛丽小姐就借口要带苏茜去散步，顺便考虑要不要加入鲁恩社会保障基金，离开了在她这位资深“观众”眼中，气氛有些紧张的餐厅。  
      兄长阿尔弗雷德从南大陆返回，她的家庭并没有因为圆满变得更幸福，两位兄长之间的矛盾就像一团篝火般在她眼前剧烈燃烧。  
      一位从政，一位从军的选择反而让他们更加争锋相对。  
      希伯特认为阿尔弗雷德粗莽、愚蠢，总想夺走应该由自己的继承的地位和财富，阿尔弗雷德则认为希伯特贪婪、短视，总想得到更多自己无法掌控的资源。  
      他们智慧的父亲霍尔伯爵乐见这一切。  
      始终在暗中掌握着平衡。  
      身为贵族家的孩子，更应该学会为自己争取未来，维持良性的竞争才会让家族强大，只要做的不过分，那就是好的。  
      奥黛丽不喜欢这样，可她无法改变。  
      因为父亲的做法才是对的。  
      对于霍尔家来说，爵位只有一个，财富更只是数字，所有围绕它们的东西都是有限的。  
      选择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在这之前，如果不趁早给予性格各有缺点的两位兄长磨砺，让他们变得成熟、变得强大，那眼前的种种幸福和光鲜，就不过是遮蔽目光的幻象，随时都会消散。  
      奥黛丽能做的，就是继续做家人的开心果，一点点开导两位兄长，让他们更注重自身的成就，而不是这么早就把视线放在家产争夺上。  
      漫步在庭院中，感受到主人的低落情绪，金毛犬苏茜看了看周围，确认仆人们没有这边，它又调整站位用修剪整齐的小树遮挡自己，然后震荡空气小声问道：  
      “奥黛丽，你又在担心两位兄长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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