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于千年后重现的光景

重新戴上单片眼镜，阿蒙抬头望向天空。
  虽然看不见天上那只独眼，但祂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迷雾城那位神灵之上的存在取回了全部力量。
  祂们对这种结果的发生有预期，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这么无声无息，根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一刻就连“真实造物主”都是懵的。
  现在谁也不知道祂想做什么，又会做什么，从天上那只眼睁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1天，神灵的视线大部分都汇聚到南大陆。
  祂们都在观察，在思考。
  而这种局面对阿蒙来说是个机会。
  一个不算最好，却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
  收回毫无收获的视线，阿蒙凭空拿出一颗大半干瘪、小半鲜活的暗紫色心脏，拿出它的瞬间，立刻有妖异而粘稠的紫红色光芒从其中迸射开，像是最暴虐的虫子般疯狂撕咬着祂的手掌，想要钻入祂体内。
  而面上蒙着一层妖异紫红的阿蒙丝毫不在意这种徒劳。
  祂比这东西危险多了。
  一边揉捏着这颗心脏，一边转身离开。
  祂身后哭嚎河谷的大裂谷逐渐化作沙尘坍塌，存续数千年的恶魔神国遗留就此消失，只留下一个还在不断扩展范围和深度的沙坑。
  ……
  同一天，东拜朗的比曼德城，新任“苍白女皇”戴安娜走出了教堂，贝斯特和另外一男一女已经在门口等待。
  更远处还有超过百人的灵教团非凡者待命。
  贝斯特身旁的两人中，面容苍老，眼神浑浊，穿一身第四纪死神教会主教长袍的男人是厄尔勒，而另一个体型娇小，脸色苍白阴郁，穿一身阴沉繁复黑裙的女人是赛奈赛斯。
  他们是灵教团的另外两位半神。
  同样从第四纪拜朗帝国时期存活下来的“老人”。
  其中厄尔勒的身份最特殊，是曾经大贵族赛特家族的后裔，家族底蕴深厚，族中还有一位距离天使层次只差仪式的长辈存活至今。
  他的到来算是惊喜，也算是意外。
  视线依次在三人脸上扫过，见他们都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故意摆什么姿态，戴安娜浅笑着问道：
  “海尔特大人还是走不出陵墓吗？”
  海尔特是人造死神派的首领，灵教团的两位天使之一。
  早些年因为一场献祭引发的意外受了伤，不得不自我封锁于陵墓中休养，大部分时候都是依靠信徒的祈祷来掌控局势。
  至今已经60年。
  没有谁知道祂的真实情况。
  瞥了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厄尔勒，贝斯特微眯双眼，说道：
  “是，但祂拿出了两支亡灵军团交给厄尔勒，其中包括7个半神层次的死灵，必要时候祂也会用降临术出手。”
  深深打量了厄尔勒一眼，戴安娜没有开口讨要这两支亡灵军团，更没有询问关于自己母亲的消息，直接点点头说道：
  “那就开始吧，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真正听到这个命令，三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不管他们原本有着什么样的心思，都无法掩饰此刻眼底的那一份热切。
  只有这一点他们无法不认同。
  确实太久了。
  这一刻，他们脸上属于活人的特质快速消失，肤色苍白泛青，指甲和牙齿变为纯黑，眼中燃起幽绿色火焰，周身也有青黑色雾气萦绕，宛如恐怖故事中降临现实的亡灵领主。
  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戴安娜。
  但她眼中的幽绿色火焰还映照着一座城。
  那是迷雾城！
  随着贝斯特、赛奈赛斯和厄尔勒各自拿出宝玉般的头骨、臂骨和脊椎骨祭器以三角阵势围住戴安娜，虚幻的漆黑冥河在他们脚下展开，从冥河中飞出的幽绿火焰汇聚形成一尊祭台的框架，再由爬出冥河的尸骸们一点点拆卸身上的部件填充完整。
  身处祭台中心，戴安娜伸手探入心口，缓缓掏出一缕苍白火苗。
  撕裂血肉的手掌干干净净。
  鲜血与温度仿佛从来不存在于她身上。
  吐出一口蕴含“死亡”神性的青黑雾气让这缕火苗壮大些，她才将其一分为三放在额前和两肩位置，用自己的力量供养它们。
  四人体内的冥界就此完成连接。
  阴森诡异的笑容逐一在他们脸上浮现，幽绿火焰于他们眼中迎来一次迸发，亮如冬夜中的寒星。
  刹那间，极度阴冷的气息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
  紧接着，万物褪色，光芒退散，逐渐出现一股隐现青黑的风。
  先是笼罩整座比曼德城，接着席卷到周边城市，然后向着更遥远的地方覆盖过去。
  寂静荒野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偏远角落处亦有低沉的喘息；
  隐于现实与灵界夹缝的那些冥界碎片里更是透出压抑的嘶吼。
  那些投身到战火纷争里的战士们被风吹过时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而真正掀起这场战争的大人物们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死于战争的尸体重新站起，葬于大地的尸骸拼凑身躯，归于冥界的亡灵来到现实，而现实中的生灵正在褪色，失去作为生者的资格。

  就连半神也不能忽视这种惊变。
  被那一双双燃起幽绿火光的眼睛注视时，熟知历史的人立刻想起了曾经那场“苍白灾难”。
  ……
  当戴安娜几人开始行动的时候，祖拜尔和纳斯特还在微缩世界里打游戏。
  这次不是《乒乓》，而是名为《格斗家》的对战游戏。
  由玩家操控一个角色释放各种固定招数进行组合，比拼组合的技巧和对时机的把握来打败对方。
  祂们选择的最高难度还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环境伤害，以及随机出现的正面或负面祝福，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收获的乐趣都比《乒乓》更多。
  趁着一次获胜，心情大好的纳斯特说道：
  “免费送你个借口，被这场不入流的‘苍白灾难’分了心……”
  过去那场“苍白灾难”是祖拜尔人生的至暗时刻，拿这件事调侃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要是放在早几个月的时候，祂一定会被挑动怒火从而不顾一切出手干掉纳斯特。
  现在最多就是反讽纳斯特很有当“猎人”的天赋。
  不至于做出违约浪费贡献点的行为。
  懒得和纳斯特计较，祖拜尔挥手散去游戏窗口，然后拿出一张深灰色牌背绘制迷雾旋涡独眼，牌面镶金边绘制红黑双色地图的华丽卡牌。
  牌面用一种不断变化外形的文字写着卡牌的名字和作用。
  《生死轮回》：将死者国度的传说化作现实，生者行于光明，死者归于冥界，冥界的使者游走于两边，维持生与死的秩序。
  这张卡牌出现的瞬间，纳斯特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眼中的贪婪和敬畏不断交替，根本无法隐藏。
  看着纳斯特失态的模样，祖拜尔像是逗小狗般晃了晃卡牌，让竭力克制自己欲望的纳斯特视线粘黏拉扯，笑容越来越肆意。
  直到纳斯特咬着牙闭上眼睛、偏过头，祖拜尔才“哈哈”笑着把卡牌扔过去。
  原本已经闭上眼的纳斯特惊慌失措伸出双手，无比恭敬地将其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睁开眼，仔细着观察这张卡牌，好一会儿才再次闭上眼，等翻涌的思绪平复下来才睁开眼，询问道：
  “这就是……神的力量？”
  无视纳斯特热切的眼神，祖拜尔拿出一盒脆皮花生零食，悠闲的后靠住椅背，翘起腿，不急不缓扔一颗脆皮花生到嘴里，说道：
  “干活~”
  这也是一种答案。
  纳斯特当初愿意放下所罗门帝国的建设接受祖拜尔的指名委托，就是因为这个委托的内容是需要祂操控神灵的力量。
  虽然契约里没有说明是哪位神灵，但也不难猜。
  是亚瑟！
  想到最近匿名论坛有个叫“宇宙第一美少女”的家伙在网上散播关于祖拜尔破产，敲诈勒索无辜小市民的离谱八卦，纳斯特嘴角勾起个微妙弧度，眼神玩味的上下打量着祖拜尔，淡淡说道：
  “拜朗帝国有你这位将军，还真是令人羡慕……”
  这不是调侃，而是真切的感慨。
  但祖拜尔听到这话，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危险了。
  知道这会儿已经接近对方的底线，纳斯特也就收敛笑意开始干活。
  通过解析卡牌《生死轮回》的概念构成，祂不断尝试从“秩序”权柄调动“混乱”和“历史”，直到与卡牌《生死轮回》完成同调，才操控它在前方化作一个等比缩小的南大陆。
  这片微缩南大陆出现的瞬间，立刻有红与黑两种棋子出现在各处。
  密密麻麻，没一会儿就连成片覆盖住地图原本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纳斯特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拂过微缩南大陆的上空，梳理其中的混乱秩序。
  那些连成片的红与黑快速变少，露出被掩盖的少数灰色棋子。
  做完这些祂才对祖拜尔说道：
  “差不多了，已经和南大陆完成了链接，红色棋子代表南大陆人，黑色棋子代表外来者，灰色棋子代表死灵，还可以根据信仰、社会关系以及文化认同进行细分，但这个不急……”
  说到这里祂停顿了下来，转过头看着祖拜尔问道：
  “你想怎么构造生死的轮回？
  “不做引导的话，会直接连接到神秘学概念上的那个冥界，那里和‘死神’的关联太深，进入容易出来难，灵教团那些‘冥界使者’可不敢随便往那边跑，说说看，你的选择是……？”
  “咔嚓！”
  又一颗脆皮花生扔进嘴里。
  看着微缩南大陆上不断变化的黑、红、灰三种棋子，祖拜尔眼中的光芒既炙热又冰冷，一颗脆皮花生被祂拿在手里迟迟没有扔进嘴里。
  经过反复思量，祂最终把手中的脆皮花生放回零食盒。
  抬手唤出联系人列表，展开一个备注为“倒霉蛋”的聊天窗口，丝毫不避讳在旁边看戏的纳斯特，说道：
  “告诉我，阿兹克在哪沉睡？”
  祂的话语直接转化成文字发送了出去。
  这番举动让本就打算看好戏的纳斯特更加放肆，随手混乱位置概念从祖拜尔的零食盒里拿了几颗脆皮花生扔进嘴里，静等后续的发展。

  对此，祖拜尔只是瞥了纳斯特一眼便不再理会。
  祂们谁也不在意微缩南大陆上一会儿变多一会儿变少的灰色棋子。
  “倒霉蛋”的回复很快：
  “抱歉，能否知道您想做什么？”
  丝毫不意外这种回答，祖拜尔提前拿走被纳斯特选中的脆皮花生扔进嘴里，言语随意地说道：
  “没什么，看不惯赛特那个怕死的老东西成为最后的赢家，说了你也不懂，最后问一次，阿兹克在哪沉睡？”
  这条消息发出去超过3分钟才收到回复。
  那是一个灵界坐标。
  得到这个信息，祖拜尔短暂露出笑容却又立刻收敛，祂皱着眉斜视不懂事的纳斯特说道：
  “戏也看了，东西也吃了，还不快干活？”
  眼见雇主一副要给差评的样子，纳斯特也只好对待委托更认真一点。
  解除对露珠微缩世界的维持，让“黑皇帝号”进入灵界。
  离开现实后，祂和祖拜尔变换位置，面对面围绕着微缩南大陆，身形不断拔高、变大，如同俯视世界的两尊神灵。
  纳斯特的双手探入微缩南大陆背面的阴影中，时而搅动，时而揉捏，为另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世界塑形。
  而祖拜尔抬起手置于微缩南大陆上方，用指甲划破手腕，让如同混杂铁锈的斑驳鲜血滴落在南大陆中。
  那些血液落下的瞬间就燃起汹涌烈焰，飞快蔓延至整片大陆。
  祂们的行动吸引了天上那只始终没有动静的独眼。
  祂看向了这边：
  一位头戴折纸皇冠，在身躯上搭建国度的高大积木人，祂正伸出手，在一堆残破、肮脏的积木中寻找用得上的零件拼装在自己身上，完善自己那因为根基不够稳固，越搭建越危险的国度；
  一只浑身伤痕，脖颈处锁链已经断裂的凶恶巨狼，祂趴卧在一具早已无法辨认身份的尸骸旁，时刻警惕来自外界的危险，只为守护尸骸腐泥中开出的一朵脆弱小花。
  祂们的额头同样睁开了一只独眼。
  ……
  突然介入战争的亡灵天灾让局势发生了点变化。
  受到魔女教唆，几乎被因蒂斯掠夺走所有武装的哈加提王国连续爆发了十六起叛乱，战火逐渐从草原蔓延到城市。
  从开始的勉强镇压到后来的彻底溃败仅是半个月时间。
  而造成这一切的因蒂斯军队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
  按正常的节奏，才继位不到一个月的小国王会在今天被叛军斩落头颅，然后释放凝聚了一整个国家怨恨的瘟疫，彻底将这个国家毁灭。
  可亡灵出现了！
  计划被打乱，四位恼怒的魔女不得不从暗处走到明面，充当一回隐形守护者。
  她们逆着反叛者前进的方向前进，用幻术笼罩全城，为他们编织最后的美梦，杀死一个个出现城市里的亡灵。
  这并不困难。
  虽然魔女的疾病和瘟疫虽然对死灵没用，但她们的黑火却是灵体生物的克星，她们的蛛丝和冰霜魔法更是群战利器。
  比起疾病和瘟疫，这几种非凡能力消耗的灵性更少。
  城南，迅速处理掉发生尸变的尸体，一位序列7的“女巫”正要离开，谁知侧后方突然射来一支吹箭，侧身躲开的同时甩出一根冰针杀死袭击者，还不等看清袭击者是谁，两声几乎完全重叠的枪声响起。
  这当然骗不过一位“女巫”。
  她谨慎使用镜子替身法躲开袭击，然后隐身在一旁，想要观察观察情况，可来自脚踝处的轻微痛感让她的灵性预感几乎爆炸。
  但已经晚了！
  强烈的眩晕和无力感，让她连恐惧都来不及升起就缓缓瘫倒。
  失去意识的最后她看见了。
  那是一条蛇瞳纯白的黑色小蛇，之前就躲在被她处理掉的尸变尸体里，使用镜子替身法恰好让她来到无法躲开致命袭击的位置。
  而这种陷阱不只一处。
  等“女巫”倒下，之前被她处理过的尸体里有几个重新站了起来，没有站起来的那些，口中都爬出这样一条黑蛇。
  它们一起围向“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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