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红豆薏米粉粥

        海右的虾鲜甜，在整个大虞都有名号。

        身边崔蓁蓁又鼓着眼睛盯着他，他便多用了些。

        最终没有将她爬树的事儿抖出来，她才算是安心，坐回自己位置稳稳当当地吃虾。

        用过晚膳回院洗漱时，松柏院那边乱糟糟的，问春从外面回来，忧心忡忡。

        “沈家公子不知怎的，身上起了红斑，呕吐不止。这可是西都来的官，要是在咱们府上出了事，圣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崔蓁蓁赶紧重新穿戴好，“怎么会突然这样？晔哥哥去瞧了没？”

        “去了，说是在席间用多了光明虾炙，起了湿毒风疹，卢家公子逼着郎君将咽下的虾都吐出来，用了些荆芥、蛇床子、土茯苓和蝉蜕，现下人还晕晕乎乎的呢。”

        崔蓁蓁一激灵，赶到松柏院，到大门处便看到家里的仆人忙进忙出。

        卢晔正坐在床边为沈霁把脉查体，阿爷立在床边，双手交错，愁眉紧锁。

        崔家虽然瞧不上沈霁，想着他出身轻贱，父亲在世时在朝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官，沈霁的位置也是他父亲会网络上官求来的，沈家既没有家底，又没有靠山，算不得什么。

        两家不过一面之交，当初崔孜客居荣国府，凑巧遇见落魄的沈青山，便资助了些钱财于他，后来他加官进爵，也没有忘记当日雪中送炭的恩情。

        以至于沈霁也念及崔家的恩。

        此番前来，便是登门答恩的。

        即便沈家没甚名望，可毕竟是京中来的官，沈霁更是年少成名，崔家自然不敢怠慢。

        崔蓁蓁趴在门框边，身边嬷嬷将药汤递进去，韦氏身边的丫鬟碧玉将白瓷碗接过去侍奉汤药，众人见沈霁能服下药，都松了口气。

        不到一刻钟，床上的人剧烈咳嗽，刚下去的汤药尽数呕了出来。

        门口小姑娘吓得发抖，摸了摸肉下巴和鼓胸脯之间的地方，感觉有些凉意。

        小身子从门框上滑下去，跌在门榻上，丢了七魂没了三魄。

        蒸饼也跟着小姑娘坐在门榻边，一人一狗乖乖在此面壁思过。

        卢晔蹲下身子，跟小姑娘齐高，“蓁蓁妹妹，怎么？”

        面前的小人儿抬起小脑袋，拽紧卢晔的衣角，“晔哥哥，沈家哥哥无恙吧？”

        “没有大碍的，不怕啊。”

        “怎么可能，”两姑娘两只小短手插在腰上，“我瞅见他将汤药都吐出来了。”

        卢晔微微一笑，在崔蓁蓁揉肩膀上轻轻一拍，“他吃不了虾，现在吐了出来，把咽下的虾也吐出来，症结就解决了。”

        “我现在去添几味药，去一下他的湿毒。”

        小姑娘跟在后面，卢晔没辙儿，一一给她介绍用的药。

        卢家祖上在尚药局和太医署任过官职，卢七郎耳濡目染，从小就喜欢钻研医书药理，倒是对明经没甚兴趣，只可惜医官做不到高位。

        为了这事儿，卢家二老没少费心血。

        长大之后，倒也由他。

        这次去西都，就是跟着卢家二郎看是否有引荐的门路。

        “晔哥哥，这个是什么？”

        崔蓁蓁抓起了一把白色的小豆豆，放在嘴边。

        “是薏米，可以吃的。”

        话音刚落，小丫头就咬了一口在嘴里。

        五官都皱在一起，“硬的。”

        “傻瓜，”卢晔蹲下身子，摊开手帕，递到崔蓁蓁的嘴边，让崔蓁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这个是明日备给沈郎中的粉粥。”

        “一点儿也不好吃，”崔蓁蓁握住卢晔的手腕，“晔哥哥你研究这些干什么？”

        “每一味药都有每一味药的用处，药用对了地方能救人，就跟人站对地方能够长远一样。”

        他说完之后垂眸看着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眼睛，换了个说法。

        “我喜欢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那晔哥哥喜欢我多些还是喜欢这些难吃的东西多些啊？”

        卢晔侧头，似是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会被问道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疼爱妹妹和喜欢医药本就是可以兼得的。

        小姑娘摊摊手，“给沈家哥哥抓药是正经。”

        说着抱上地上蔫哒哒的蒸饼，跟着卢晔去研药。

        卢晔瞅着这狗面熟，顺势问了句，“这不是晋王殿下赏给沈郎中的小叭狗吗，怎的在妹妹这儿？”

        “它黏着我嘛。”

        小姑娘拧着小弯眉，怀中的小狗像是有了感应，伸出小粉舌头舔了一口她的圆脸蛋。

        两人再回到松柏院的时候，正撞上韦氏出来，训诫崔蓁蓁回了自己的院子歇下。

        不过崔蓁蓁一闭上眼，眼前都是适才沈霁将汤药吐出来的画面，心中总惴惴不安的。

        天刚擦亮，就洗漱清楚，绕过中堂去松柏院，刚入院门，便看着沈霁身边的长风端着红豆薏米粉粥进来。

        她溜进房门，沈霁靠在床沿上，气色看上去算是回复了，两道星眸扫了眼小姑娘和长风。

        “五小姐怎么一大早来了？”

        崔蓁蓁不说话，立在床头，身上穿这个粉色襦裙，圆溜溜的肉身子没了平日的活泼，像个乖巧的小肉猫一般。

        低头戳戳自己小手指，转身从长风手中接过粉粥。

        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递到沈霁嘴边。

        沈霁怔了一下，小肉手梗凑近了几分。

        少年张嘴，抿进口中。

        “好好吃，不要再吐了，昨日用的东西都吐干净了。”

        她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倒是将沈霁和长风都逗笑了。

        “公子的身子健朗，一两顿又不妨事，跟着晋王殿下出征的时候，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那可不行。”

        光是想想，崔蓁蓁就觉得一顿不吃都不得劲儿了。

        活在这个世上，要是不能好好吃饭，那还有什么趣儿。

        因而昨天晚上看着沈霁那么吐，换作她身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长风噤了声，由着小丫头喂。

        等到崔蓁蓁确认沈霁将一整碗粉粥都服下才放心出院，长风才懒懒开口。

        “公子都大好了，都可以下床了，干嘛还要劳烦五小姐啊？”

        沈霁揭开衾被，穿上鞋履，转到桌案上拿起还没有做完的风筝。

        “她想喂便让她喂呗，我懒得自己动手吃。”

        瞧着五小姐大清早跑来的样子，许是整晚都没睡好，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吃完这碗粉粥，估计是不会安生了。

        他继续矾上了风筝，本想遣着长风送去，想起那小丫头早上着急的眉眼。

        忍不住自己迈步进了小院子，刚一进院门，白龙正倚在墙根，看到他竟然转身就走，不知道躲去哪儿了。

        问春行了礼，领着小丫头出来，那小丫头看见沈霁手中的风筝，一把抓了过去，跺着脚跳跳跳。

        “谢谢沈家哥哥，”她摸着风筝细细查看，这上面的绢帛比晔哥哥给的更细，色泽鲜艳，骨架也更结实，她不免疑惑，“这好像不是我的风筝。”

        “五小姐，这是咱家公子熬着身子用晋王殿下赏的绢帛给您做的风筝！”

        崔蓁蓁抬头，从上到下瞅了瞅沈霁的手臂。

        “做官还得考做风筝啊？”

        沈霁面色一滞，真想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些什么。

        可小丫头还一脸认真地追道，“那沈家哥哥一定会做个大官的。”

        崔蓁蓁得了新玩意儿，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遍。

        这罗刹哥哥虽然面相很凶，行事还是好的。

        虽比不上晔哥哥温和有礼，但往日冰酪小酥山的仇怨也算是可解了。

        “听栖霞院那边说，三小姐要跟着一起去岷山。”

        “三小姐也去？可卢家那边也只嫡女去，三小姐去，咱们府上的颜面权且不说，卢家的面子不也架不住？”

        问春拧眉，觉得不妥。

        “那有什么办法，据说那院为了能同去岷山费了好大劲，又是磕头又是稽首，头都要碰上茧子了。”

        问春笑了笑，“也是，三姑娘成天在院里研究的那些，不挑个机会在世家大族的郎君女郎面前展示一下，怎么说得过去。”

        不过自己姑娘的风头想必是要全被压下去了。

        眼看着五姑娘也一天天大起来，这世家贵公子谁不想找个能扶持家业能挣脸面的。五姑娘虽然出身高贵，到底骄纵，没有算计，即便有天被有眼力见的讨过去，怕是也难以主持家业。

        要是能和卢家七郎这样知道疼人的在一起也好，不过瞧着像是没准儿。

        问春给崔蓁蓁掖好被子，又打点小丫鬟们将出行的东西都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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