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桃你欢心

        待沈霁拖着身子回到府上的时候，崔蓁蓁在槐树下冲着他挥手。

        桌子上摆着小食，女子冲他甜甜地笑。

        他没心情，只扫了一眼，“我先去擦一下刀，换身衣服。”

        顺着解开衣服，等紫衣落下之时，如释重负，才发现身后托着衣服的人是崔蓁蓁。

        “不是说在外面等，怎么进来了。”

        “看到你衣服上有血迹，出事儿了是吗？”

        沈霁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

        上战场的时候没有觉得，考查评级的时候也没有觉得。

        就今天，从刑部出来的时候，有些疲倦。

        “是因为这身衣服吗？”

        “衣服洗洗还能变干净，人累了乏了死了就是真的没有了。”

        崔蓁蓁将衣服放下，环身抱住了沈霁，“崇安很大，每天什么大事在发生，可是在沈府上，郎君大可以卸下心防了。”

        沈霁回抱住她，用下巴在他头顶摩挲了几下，“你做了什么？”

        “在你去西南的这段时间，把樱桃盘了个遍，还好你回来得早，赶上樱桃季节的尾巴。”崔蓁蓁牵着沈霁的手，回到小院，石桌上摆放着一叠点心和一碗冰食。

        碟子是翠绿色的，碟上的点心有透明的外衣，多层的。这是崔蓁蓁跟着府上做七叠酥的师傅学的，自己又改良成了薄皮的。里面是鲜红色的樱桃果肉，看上去鲜艳至极。

        旁边的碗放在一盆冰之中，中心一个透明的碗，里面盛着乳酪和樱桃果肉。

        “这有什么说法吗？”

        “这边是天寒地冻但是心还是如初的，这边是层层叠叠都是对你的真心。一起是桃你欢心。”崔蓁蓁笑了一下，“希望郎君用了之后没有忧愁！”

        沈霁十分配合地拿起筷子，一咬进嘴里，甜蜜就散开了。

        “我虽身在大家，但海右不比崇安，一大家子虽有摩擦，但还算是和睦。我知道郎君在朝为官定时谨小慎微，以前我还不知晓，那日在马球场上，我才明白，身后有多少双眼睛，也不知道会从哪里出来一支暗箭。若我自私点儿，便想要郎君不管不顾，跟我远走天涯。可郎君穿的是大虞最尊贵的紫袍，心里也有大虞子民，我万万没有拉你退缩的道理。我能做的，就是发挥所长，让郎君无后顾之忧了。”

        崔蓁蓁歪着脑袋跟沈霁一块吃儿。

        大虞的女子有不少天地，此前有能上战场的，有布施修道的，也有安于坊间的。

        崔蓁蓁的心气本就不高，就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顺顺当当地吃。

        这也是沈霁能够给她的。

        若说起来，沈霁最初迎娶她。

        有她家世的成分自是不提，除此之外，天长日久，崔蓁蓁身上的纯真和机灵，倒是真的让他心动了。

        他自幼丧母，寄居外祖母家，少年丧父，流离崇安。

        这个陌生的城池从未让他滋生过归宿感。

        但近些时日，他却越来越恋家。

        也越来越有顾虑。

        这是他在孑然一身之时从未思量过的。

        “还好回来得早了。”

        “对啊，郎君，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本以为要到中秋之日才得见，没想到真能一起过乞巧节。”

        “听你生日正在乞巧节前后，你在家之日怎么过的？”

        崔蓁蓁咬住勺子笑了一下，“家里人会给我做长寿面，不过听说西市有间铺子的面倒是不错，可郎君你是三品官，进不了市。”

        “无妨，现下也松快一些了。”

        崔蓁蓁笑意更深了，听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有心陪自己去吃面了。

        沈霁似是想到什么，“边关战士多，百姓折损，人心低迷。中书省那边知会的消息是今年乞巧节也会取消宵禁，让崇安城民众松快一下。”

        “那我要叫上阿月放荷花灯！”

        沈霁一把抱住原地跃起的崔蓁蓁，将头抵在女子的颈窝，“可蓁娘，乞巧节是情人相会的节日。”

        崔蓁蓁还没来得及回话，长风便在院门晃了一下，随即折身退下。

        沈霁抽身要走。

        女子用手指勾住了他的革带，垂下睫羽，“我等你啊，乞巧节我也等你。”

        沈霁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

        刚进书房，沈霁便迫不及待问道，“怎么说？”

        “消息是打探到了，但是走向跟我们想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郎君和晋王殿下想的是此次杜老贪污的事儿多少能牵连到齐王和永徽公主，可杜老一死，便死无对证，公主将所有的罪状都往杜老身上推了，加之圣人本就宠爱公主，偏信公主的话，也没继续追问。听闻杜老出事儿，公主迅即登了工部主事的大门，像是得力不少，现在明渠的事儿进行得有条不紊的。这次，怕是功还大于过了。况且，听圣人的意思是，晋王门客似是有暗交使节的，私自去了漠北邸，漠北在北方环伺已久，圣人对此颇有微词。”

        沈霁笑了一下，“倒成了我们的不对了。”

        “正是这个道理，晋王和郎君平定西南，回崇安在马球场上又赢回了脸面，现在倒还被强按压着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正是因为平定西南了，功太高，只能用过来压一压了。”

        “可晋王门客的一举一动，怎么就像是透明的了。”

        “是啊。”

        沈霁转身到桌前，抽出一支笔，转动了一下，疾书一封信。

        随后交到长风手里，“帮我送到晋王府上，记住，不要直接递到晋王手上，今日晋王宴请宾客，趁他宴请门客的时候，若有人想要为之传达，你便假意推诿再托付。”

        长风领信出去。

        乞巧节，崇安城里各色的鲜花盛放，游人如织。

        冬儿拿来凤仙花捣出的汁水，给崔蓁蓁涂指甲。

        刚一跨进门便指着端水出去的问春说道，“姑娘不知道呢，昨儿问春姐姐给织女供了瓜果，那喜子在瓜果上结了网，问春姐姐赶紧把喜子装进小盒子里了，保护得好好的，”说着弯下身子附在崔蓁蓁的耳边，“我从小到大都没见到这么好的网呢，想是问春姐姐想出嫁了，嘻嘻嘻……”

        崔蓁蓁打趣道，“待会儿定要让问春姐姐把她的姻缘网拿出来给咱们看看。”

        “可不就是嘛！”

        等问春回到屋子的时候，两个人都冲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问春摸不着头脑，“姑娘是不是有事儿吩咐？”

        “有什么事儿，只是没有开过眼界罢了，想看看问春姐姐乞的好巧。”

        “冬儿！”

        冬儿赶紧躲在崔蓁蓁身后，“怎么了嘛，开心的事儿，说出来大家都祝福祝福问春姐姐嘛！”

        问春又羞又恼，要上去打小姑娘，小姑娘急得满屋子窜，“问春姐姐恼了！问春姐姐恼了！”

        “别追了，再追我就用水泼了！看你还要你的新裙子不要了！”

        “那是我给姑娘泡的鲜花，你要是弄洒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冬儿停了下来，帮着问春将盆里的鲜花取出来，弄出汁水，呈到崔蓁蓁的面前。

        崔蓁蓁笑着接过，打趣道，“哦问春姐姐，是新裙子啊！”

        “姑娘，”问春跺了一下脚，露出少有的娇嗔，“你也跟着闹！”

        “那倒不是，我是为你高兴啊！”

        “姑娘！”

        “好了，我要去买盏荷花灯，要是迟了估计就挑不到好看的了。”

        一行人出了门，看到乞巧比赛的，都难免打趣问春几分。

        “问春姐姐也奇怪，做了新裙子，也乞巧了，可人家的海棠钗偏就不收，真是虚张声势，到了战场上又怯了胆了。”

        “某人又送钗子了？”

        冬儿笑话道，“怕是要一辈子送不出去了，这都第三次了。事不过三，问春姐姐，到时候人家喜新厌旧了，你可别弄巧成拙，乞巧乞了一场空。”

        “要去便去罢，谁管得上？”

        冬儿明明最小，却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可别这样说，郎君的心意可是一天一个样，况这里可是崇安，遍地都是娇艳娘子。”

        说着仰着头往街市边的阁楼上看了一眼，突然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了？”

        崔蓁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冬儿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别看，姑娘！别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个子娇小，根本就拦不住崔蓁蓁的双眼。

        阁楼之上，两个人映照在崔蓁蓁的眼中。

        正是沈霁和裴长乐。

        裴长乐穿着青色上襦，头饰一如往常的华贵，脸上点缀着别样的花钿，风情万种，再沈霁面前，倒是有了小娘子的娇羞之气。

        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聊得很开心。

        冬儿撇了下嘴，“不是说不能入市吗，现在和公主倒是在西市聊得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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