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梁竹近来和陆梓阳同时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原先一个人走过的石板路、观测场，还有幽静的宿舍小道，现在都多了一双脚步。

        “最近有些奇怪。”

        “什么？”

        “我刷牙的时候，有种怪怪的感觉。”

        梁竹愿意和陆梓阳分享一切事情。

        “什么感觉？”

        “就是感觉突然不会动了。”

        “不会动了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戳到小舌了吧？”

        “什么是小舌？”梁竹第一次听到这词。

        “就是，啊。”陆梓阳示意他张大嘴。

        “啊……”梁竹听了他的话，就像给牙医检查牙齿那样。

        本以为陆梓阳是要告诉自己小舌的位置，没想到他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根草莓棒棒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梁竹一愣，随后笑起来。

        “我又不是小孩。”

        “你不是，你也可以是。”陆梓阳独自走向前。

        梁竹将棒棒糖含在嘴里滚了几圈，跟在陆梓阳后面走。

        陆梓阳的话像咒语，暗示他，纵容他，引导他。上一次说出类似的话就让梁竹改变了自己对他的想法。梁竹觉得他想表达的是：在我这你可以无忧无虑，即使你是小孩，你幼稚，我也不会嘲笑你，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开心就好。

        梁竹咽了一口草莓味的甜。

        “小舌就是扁条体，喉咙口那个小球球。”陆梓阳说。

        梁竹在陆梓阳看不见的身后点了点头。

        “这感觉持续的久吗？”

        “不久，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那么严重，可能就是偶尔人体失调吧，没关系。”

        “嗯，要是还出现的话要跟我说。”

        梁竹知道，陆梓阳是又在跟自己念咒语了：你什么都要和我说，事无巨细，我们之间要建立起一种“无论你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想到我”的联系。

        “好。”梁竹欣然收到了咒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回想起来，那年那些日子里全是耀眼的阳光和陆梓阳陪伴左右的身影。

        他们经常会在观测场逗留，特别是日落时分，还不想那么早分别的时候就会坐在草坪上打发时间。

        他们一起看了好多云，从东到西，从远到近。

        慢慢地越靠越近，梁竹喜欢和陆梓阳头靠头倚在一起，或是肩并肩躺在草地上，或是背靠背享受微风。

        陆梓阳永远友好地对自己伸出手，耐心地等自己走过去。他喜欢自己喜欢的，感兴趣自己感兴趣的，睡过自己的床，用过自己的毛巾，又小心翼翼地保护过自己。

        对视的目光不再闪躲，爱上研究对方瞳孔的形状。

        秋天的空气十分清爽，梁竹面朝落日余晖的方向，双手撑在身后，仰头享受微热的余温。陆梓阳在身边，摆着同样的姿势和他坐在一块。

        梁竹闭上眼，感受与太阳温存的一刻。

        再睁开眼，太阳不见了，被陆梓阳的脸挡住了，那么近。

        正值风吹过，草坪晃动，早衰的叶子翻卷飞舞。

        梁竹的心狂跳起来。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陆梓阳的虹膜，近到他们的鼻子几乎碰在了一块，近到他们能呼吸到彼此的呼吸。

        梁竹保持着姿势看陆梓阳停在面前，不知道要不要吻上去，然而又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要闭眼等陆梓阳吻过来，因为陆梓阳更像是在研究些什么。

        随后，梁竹就听陆梓阳说了一句：“别动。”

        梁竹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睫毛上有东西。”

        原来是睫毛上有东西。

        梁竹看他抬起了手，轻轻拿掉自己睫毛上的丝线，而后吹到空中。

        原来只是因为睫毛上有东西。

        梁竹为自己的心跳苦恼不已，难道就他一个人兵荒马乱吗？

        不，不是的，梁竹看见陆梓阳的脸上漾起了浅浅的笑，而后眼里浮现出了接吻的欲望。

        梁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滑向了陆梓阳的唇，他能感觉从那散发出来的温度，是滚烫的，比夕阳还要再热一点。他知道自己正□□裸地展现在陆梓阳面前，他也知道其实自己的心终于告诉了他，他们已经不止是朋友了。

        陆梓阳的笑加深了，仿佛明白梁竹心中所想，接着又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想的和梁竹一样，也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梁竹的唇，让梁竹明白这一瞥的含义，而后靠上去。

        梁竹闭上了眼。

        他的心从没这么活泼过，即使在以前也从没。他的心在跳舞。陆梓阳要吻下来的那一刻，他觉得风变快了，落日变更红了，云也有了声音。

        如果吻下来，梁竹明白，自己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根本不是夕阳醉了，是人醉了。

        然而就在他们的唇几乎贴在一起时，陆梓阳忽然停下来了。

        梁竹睁开眼，看见陆梓阳移到了自己耳边，而后带着点坏笑低声说：“局长在看我们。”

        几乎是立刻就从当下的气氛里抽身了出来，梁竹惊恐地转头，看局长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二人，旁边的助手还以一种“光天化日之下”的眼神有一眼没一眼地瞟他们。

        他们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梁竹羞的蒙上了脸，耳朵边充斥着局长的斥责：“这里是单位，是工作的地方，简直是胡闹！”

        那一瞬间梁竹连辞职书的腹稿都打好了，不，他要不动声色地走，才不要让大家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件事在局长面前失了分寸。

        他想拉着陆梓阳过去跟局长道歉，接受处罚，可陆梓阳天不怕地不怕，一骨碌站起来，对那边大喊：“局长好！”喊完后立马拉着他跑了，留下背后局长一串愤怒的责骂。

        他们奔跑在夕阳铺就的道路上，手牵着手，在金橘色的世界里笑着，喘着。

        “完蛋了。”梁竹欲哭无泪。

        陆梓阳放肆地笑：“怎么了？”

        “你明天不用来了，反正我也不在这了。”

        “你不在这你去哪？”

        “鬼知道呢，你找别人带你吧。”

        “我不，你在哪我就在哪。”

        “为什么要跑？站那被训几句都比跑了好，这下完了，”梁竹带着点哭腔，“这下就是错上加错，不知悔改，你居然还敢公然挑衅局长的威严。”

        梁竹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休息，听陆梓阳说：“跑就跑了，有什么，你的大树还在这呢，别怕。”

        “大树？大树倒了，没有大树了！”梁竹哀嚎。

        陆梓阳觉得他实在是可爱，捏了捏他的脸说：“笨蛋，倒不了，下辈子都倒不了。”

        梁竹不信：“这辈子都没着落了，还下辈子呢，陆梓阳你就是个害人精。”

        “我是害人精啊，”陆梓阳弯下腰用哄小孩的语气哄梁竹，“那谁刚才还闭眼来着，嗯？”

        “我……”梁竹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反驳。

        直到现在回味起来，梁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刚才的那一刻。一切都正好，风、阳光、草地，还有陆梓阳的味道。

        所以该怎么说，我其实真的希望你刚才吻了我。

        梁竹垂下了眼眸，还在微微喘着。

        陆梓阳的眼神很温柔，凝视梁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自己的唇上轻点了一下，而后印在了梁竹唇上。

        “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看联欢会。”

        梁竹还未平息的心再次猛跳起来，他抬起头，脸比这漫天飞卷的晚霞还要红。

        深夜，梁竹坐在床上，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梓阳温柔的微笑。他想找人说些什么，于是打给了沛岚。

        “喂？”

        “喂。”

        “怎么了？”

        梁竹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从哪开始说。

        “没什么。”

        把电话挂了。

        那边又打了过来。

        “说。”

        梁竹酝酿了半天，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有朋友了，但我又没有了。”

        “啊？”

        “我是说，我好像又还是有的。”

        “你是不是又恋爱了？”沛岚太了解他了，一言一行一个语气。

        “什么？我在说朋友的事。”

        “花蝴蝶，你不得了啊。”电话那头沛岚咯咯地笑。

        “我是说朋友。”

        “是不是就是那个帅哥？”

        “我说的是交朋友。”

        “我就知道！哪天带我认识下啊，姐看看这个怎——”

        梁竹没等她说完就按掉了电话。

        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悸动，把手按在上面，害怕要是这样跳动一晚，自己早晚要猝死。但是只要一想到陆梓阳，又会不自觉地笑，心像沐浴在开了闸的暖流中，根本不能自已。

        怎么办……

        梁竹倒进被窝里，蜷缩起来，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彻底将自己包裹进一片柔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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