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梁竹一晚上没睡，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没有哪一刻是没想着陆梓阳的，仿佛真的回到了十八岁的状态。
他咬着下唇，似是渴望。如果陆梓阳真的吻上来了，会是什么感觉……
他期待着黎明的到来，期待见到陆梓阳，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从没有哪天这么思念陆梓阳过。
他不停回味昨天陆梓阳用手指传递的那个吻。他的味道，全都是他的味道。
尽管四周全是黑暗，可梁竹的心事无处躲藏。
黑暗很好，黑暗与他分享秘密和窃喜。
六点钟。陆梓阳其人，帅气的笑，迷人的眼。
七点钟。高大的身躯，好闻的味道。
八点钟。细腻体贴，温柔有趣。
九点钟。哎，梁竹啊梁竹，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他的脑子像跑了十万八千里，再也思考不动了。外面已经一片大亮，再想睡也来不及了。
梁竹起床，洗漱，认认真真地打理自己。即使脑袋累的快瘫痪了，但他整个人依旧精神焕发。
他享受这种既疲惫又兴奋的状态，就像□□在沉眠而灵魂却在坐云霄飞车。
今天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每年的联欢会就相当于提前放假了，自然不会有人闲的没事来加班。
可梁竹无论如何在宿舍待不下去，他知道陆梓阳要是来的话，一定会去办公室找他。于是他选择去办公室等人——虽然不知道陆梓阳什么时候会来。
梁竹趴在桌上听歌，侧头看旁边的位置。现在这张桌子的另一半是陆梓阳的，陆梓阳的座椅，陆梓阳的桌面，仿佛那一半都充斥着陆梓阳身上的味道。看着看着，着了魔，梁竹迟疑着仰头起来四处张望，确定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而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地、自然而然地慢慢挪到了陆梓阳的那一边。为了过渡这种行为，梁竹跟着耳机里的歌哼唱了几句，在确定这个行为的确没有引来任何一个人时，他才放心大胆地彻底趴在了那，心里窃喜。没人发现他的小秘密，他会在陆梓阳到来之前又回去。就这样想着，梁竹浸在陆梓阳的“领域”里，一不小心睡着了。
恍惚中有人在推他，梁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想起来要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行为惊吓到的前一秒他发现自己等来的人不是陆梓阳而是小宇。
“小宇？”梁竹揉了揉眼睛。
“梁老师，别睡了，大事不好了！”小宇焦急地说。他并没有在意梁竹睡的是否是陆梓阳的位置。
“怎么了？”
梁竹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三点了，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了那么久，而陆梓阳还没来。
“哎，小芸今早赶车过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现在还在医院呢，我俩的小品泡汤了。”
“那还有没有人能上啊？你还会其他的吗？”
“我哪会啊，连这个节目都是陆哥安排的，我五音不全，六书不识，我自己上去能干什么？”
梁竹也犯了难，这关键时刻找谁来顶上去呢？就算自己真的去诗朗诵，可现在这个时间就连准备朗诵材料都赶不及了。
“梁老师，能问的人我都问了，现在只有陆哥了，你看看要不要联系下他问问？”小宇说。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梁竹刚想说自己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就想起了悬柜上的那张小纸条。
“行，我问问他。”
梁竹起身快步向宿舍走去。
陆梓阳怎么今天一直没出现？他干嘛去了？是不是有急事？那他还能来解围吗？
带着这些疑问，梁竹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
这是他想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声音。
“是我……”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的声音啊。你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了？都这么久了，小纸条都落灰了吧？”
“才没有……”梁竹觉得自己光是和他打个电话的功夫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平时也没必要联系嘛……”
“嗯？”
“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们都待在一起的。”
“傻瓜。”
梁竹不自觉地笑起来，彻底忘了这通电话的本来目的。
“怎么突然想起打给我了？”
“你怎么今天没来啊？”
“想我了？”
“没……没有。”
电话那头闷闷地笑起来，像是早就识破了他的假话。
“那是怎么了呢？梁老师？”
“啊！”这一句“梁老师”才把梁竹喊醒，“哎，我这记性”，梁竹敲了下头，“小芸脚崴了，小品泡汤了。”
“想让我顶上去？”
“……嗯。”
“好啊。”
“啊？”
梁竹还以为他会拒绝，都做好了花时间说服他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喊声阳哥来听听。”
电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梁竹知道陆梓阳又在跟自己念咒语：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但前提是我要你明白你对于我来说是什么，我可不是一天闲着没事干。
如果这都不算是表白，梁竹想，那什么才算？
梁竹沉默了半晌，小声地喊了出来：“阳哥。”
“什么？我没听清。”
“阳哥……”
“还是没听清。”
“阳哥！阳哥！阳哥！”
梁竹连喊三声，一声比一声大，回荡在胸中，回荡在整间屋子里。
“嗯，乖。”陆梓阳的语气愉悦而温柔，仿佛化作了一只有形的手轻轻拍梁竹的头，在夸奖他，在安慰他。
梁竹不知道陆梓阳从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下的蛊，一步一步地引诱自己投怀送抱，一步一步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进圈套。
陆梓阳这个坏人，梁竹拍拍心脏，他下的蛊怎么把心脏都融化掉了，软的一塌糊涂。
“你先去和小宇他们汇合吧，今天我被我叔拉着聊家常了，所以没去找你，晚上我直接过去，记得给阳哥加油哦。”
“加油。”
“笨蛋，不是现在。”
“……噢。”
电话两边一起笑起来。
小芸是快饭点才来的，脚踝处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被小宇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不好意思啊梁哥，都是我太笨了，走平路都能崴着。”她说。
“没事，梓阳上了，我们就安心在底下看节目吧。”
小芸点点头。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你们想吃什么？”
“我们都行，要不就食堂吧，小芸估计也走不了多远。”小宇说。
“行，”梁竹看看表，“那咱们得快点，再晚估计就没饭了。”
“好。”
虽然说要赶时间，可小芸哪快的了，除了慢慢挪，就只能一点一点蹦了。现在正值联欢会入场时间，路上全是人。
他们在人群里逆流而行，迎面而来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快乐。有演员已经画好了妆，就这么大摇大摆洋洋得意地走在路上，所有人的眼球都被他们吸引了，这个时候他们仿佛已经身处舞台中心，浑身上下闪着光，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表演的故意。
逆行不易，再加上带着个病号，三人行进非常困难。
“要不你们先去吧，我自己慢慢来，你们先把饭打上。”小芸把手从小宇肩上拿开，推了推他示意他们先走。
小芸不想拖累他们，可小宇却不愿意丢下她，一不做二不休弯下腰一下子把小芸抄起来，“哎，你哪那么多废话！”
周围的人瞬间起哄，好像这也是今晚表演的一环。夜晚赋予了人们狂欢的心情，身体里兴奋的因子一触即发，不管什么都值得他们欢呼呐喊。
“刘小宇，你干嘛！”小芸压低了声音，边喊边推他。
小宇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微微侧着身，怕行人碰到了小芸的伤脚。
“你，你快放我下来！”小芸红着脸佯怒。
小宇不但没放她下来，反而抱的更紧了。
周围好奇的目光太多，小芸最终放弃了抵抗，害羞地低下了头，将视线藏进小宇的脖子里。
梁竹独自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他在看天边的蓝是清澈的水晶蓝，在看人群远处的食堂建筑冒出尖尖，还在看被傍晚的风温柔吹起的树叶，他微笑着，心思愉快又澄净。
到达礼堂时晚会已经开始了，要不是秦主任事先帮他们留了位置，可能现在他们就得全程站在最后面了。
台上一群身穿红红绿绿衣服的男男女女脸上涂着夸张的脂粉正载歌载舞。
观众席黑压压的一片，梁竹四处张望，没见到陆梓阳的影子，倒是看到了坐在第一排含笑鼓掌的局长。梁竹见到他就想起昨天在观测场的一幕，到现在都还尴尬的耳朵发红。
今晚的节目各式各样，有像体操的街舞，有冷场的相声，有大白嗓的弹唱，有乏味的舞台剧，当然也有一些赏心悦目的节目。每一个节目演完，梁竹都会毫不吝啬地送上自己的掌声，因为不管怎么样，能看出来，每个部门都已经使出吃奶的劲了。
鼓掌但又心不在焉，仿佛看了一个世纪的助兴节目却还没等来重头戏。梁竹全程无聊地坐着，只有在主持人报幕的时候才会小小地兴奋一下。不过也越来越担忧，万一陆梓阳的表演尴尬到让全场鸦雀无声怎么办？万一他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大家都笑他怎么办？万一他在舞台上突然摔了一跤，或者是突然忘了接下来的动作该怎么办？万一，万一他到现在都还没来怎么办！
梁竹十分焦虑，陆梓阳到底来了吗？
正当此时，怀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新好友添加请求。
——我是陆梓阳。
是他！
陆梓阳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梁竹正东张西望的样子。
梁竹看了看拍摄角度，应该是从舞台左边的幕布后拍的，他往那边看了过去，虽然很隐蔽，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陆梓阳。
梁竹开心地朝那边挥挥手，所有焦虑都烟消云散了。
——看到我这么开心？
——才不是……你第几个啊？
——再下一个就是我。
——你表演什么？
——秘密。
——啊？秘密是什么？
——我是说，表演什么节目是秘密，不能提前告诉你。
小芸看身边的梁竹突然笑起来，问他笑什么，他不说。
当然是为了自己的笨，也为了终于见到想见的人。
——加油哦！
——好的。（心）
那颗红心表情让梁竹感觉自己的唇又被陆梓阳的双指印了一次，心里说不出的雀跃。
陆梓阳发完信息转身进后台，梁竹激动地跟小宇和小芸说：“再下一个就是梓阳。”
“真的吗？刘小宇你带相机没？”
“带了带了，诶你脚注意点，这里窄。”
“少废话，快拿给我。”小芸一把将相机抢过来，开始调试。
“你手机也准备好，多搞几个机位，梁哥指定是顾不上拍了，全靠我们了。”
“还机位呢，什么时候搞得这么专业了。”
舞台幕布拉下，灯光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梁竹听到观众席里喧闹的交谈声，心中有些紧张，手心都攥出了汗。
“听过了歌，看过了舞，接下来这一个节目大家肯定不常见到。”
“哦？什么节目？”
台上两个主持人一唱一和地报着幕。
“要不怎么说咱们这齐聚了五湖四海的优秀人才呢？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呀，会的这门才艺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没有。”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呀？”
“接下来就有请预报中心的陆梓阳为我们带来粤语独唱《玉蝴蝶》，掌声欢迎！”
粤语？
三人惊的目瞪口呆，从没听说陆梓阳会粤语。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小宇将双指伸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秦主任也在一旁叫好。
主持人下台，幕布缓缓拉开，台上传来调试麦克风的声音，“咚”、“咚”的两声，像敲在梁竹的心上。
陆梓阳清清嗓子，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想要不要在表演前说些什么，可最终又放弃了，只看向了梁竹的方向，微笑，然后说：“这首歌，送给我的晴空万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天气，只有梁竹读懂了他话里真正的含义。
空空，晴空万里的意思，嗯，我喜欢，就像你的人一样……
梁竹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着光，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陆梓阳，原本漆黑一片的观众席现在显得更黑了，仿佛是黑夜里最黑的部分，而在最黑部分的最中心，有一束幽蓝的光打下来，那里站着让他忘记呼吸的人，或者说那里是他的蓝色心脏。
音乐响起，旋律好似蝴蝶振翅飞舞，起起落落，神秘又充满幻觉……
如何叫你会引致幻听
如何叫你你最有反应
连名带姓会怪我任性
还是太伪正经
要是完全忘了姓氏
也没有本身的名字
总记得神情和语气
无字暗语
你也心中有知
我叫你玉蝴蝶
你说这声音可像你
恋生花也是你
风之纱也是你
怎称呼也在这个世界寻获你
你哪里是蝴蝶
然而飞不飞一样美
夫斯基也像你
早优生更像你
这称呼配合你
才回肠和荡气
……
陆梓阳的嗓子撩人动听，用着梁竹似懂非懂的语言唱着像又不像爱情的歌，起承转合间全是被隐喻的深情。
梁竹着迷的听着，心跳化作了层层波浪，推过去，又被陆梓阳温柔蕴化后推回来。
他凝视着台上的陆梓阳，陆梓阳也凝视着这边。这时候世界仿佛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场景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陆梓阳在台上那么夺目耀眼，现场屡屡响起女生为他尖叫的声音。梁竹记起第一次在厕所见到他时，有浅金色的光洒在他身上，后来是咖啡店午后钻石般黄色的光，观测场夕阳橘红色的光，还有夜晚霓虹的光，现在又是沉静梦幻的深蓝色光，仿佛他是一个被光偏爱的人。
一首歌很快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全场的人都起立欢呼，就连坐在第一排的局长也站了起来，激动地鼓掌。
梁竹的情感漫溢了出来，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他决定，现在必须要去见陆梓阳。他不知道见面了该说什么，说你唱的真好，说你怎么和你叔叔聊了快一天都没来找我，我趴在你桌子上睡着了，其实我想让你看到，说我们能继续昨天那个吻吗，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说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我能不能住进去，说我很想你。
随便说什么都行，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想见他一面，就现在。
他跨出座位往后台走去，如果陆梓阳现在还在后台的话，如果陆梓阳也和他想的一样的话，梁竹眼里溢了些泪光，他想狠狠地抱住陆梓阳，没有什么比陆梓阳的拥抱更能缓解他此时激动的心情了。
梁竹第一次来后台，穿过来来往往的演员们，走错了几个房间，唐突地打扰了别人换衣服，他道着歉又退出来。陆梓阳在哪？他穿过了走廊右拐，再经过几个房间左拐，最后在离窗口不远的位置见到了陆梓阳。
可是陆梓阳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陆梓阳的身边围绕着一群人，有的捧着花准备送他，有的正拿着手机要求加他好友，还有的红了脸似乎准备表白。
梁竹刚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他藏在墙后面，心跳慢了下来。肯定的，陆梓阳这么耀眼，肯定会吸引很多人，被这么多人簇拥着，肯定也很开心吧。
身边的演员来来往往，忙着化妆，忙着换服装，梁竹躲在角落，没人在意他。
陆梓阳并没注意到自己。梁竹的脚尖调转了方向。
算了，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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