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荫深处

止水抱着沙织来到位于族地边缘的小训练场时，佐助正黏在鼬的身边，眼睛亮亮地盯着兄长向自己展示手里剑投掷的一举一动。

        沙织见到这场面，小脸一垮，嘟哝道：“就应该要哥哥抱我的。才不管佐助哭不哭鼻子呢……”

        “唉。”止水颇有存在感地叹了口气。

        “当、当然，止水哥也很好的。”这声叹息顿时让沙织良心发现，她感到沉甸甸的责任落在了肩上，必须得安抚一下一路上任劳任怨当坐骑的止水才行，“虽然没有哥哥，但是止水哥也超好！”

        止水幽幽地望着她，“超好是多好啊？”

        “就是……就是和哥哥……一样好……”她吭吭哧哧，声音越说越小。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沙织似乎总会在止水面前陷入这种焦头烂额的境地——天知道她这么点大的年纪怎么会觉得焦头烂额。但是老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沙织已经不是那个第一次被追问“我好还是你哥好”的沙织了，她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来面对这种修罗场……大概。

        “嗯？我没有要和小鼬比较啊。”止水讶然道，“我以为你会说比三色丸子还好。”

        沙织再傻也知道是在逗自己了，遂摆出一副无语的神情给他看。

        这么一个摔得灰头土脸的小不点把眉毛尖尖一皱、不言不语故作无奈地盯着他，饶是止水也觉得诙谐极了。他笑叹道：“我们沙织才这么大就已经会糊弄人了。唉，长大了岂不是连小鼬都要拿你没办法。”

        “哥哥本来就拿我没办法。”沙织倒把这句话当成了夸奖，翘着尾巴得意洋洋。那模样仿佛在脸上写着字：哥哥就是更喜欢我。

        止水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沙织又迷茫又郁闷，“你怎么老是笑我啊。”

        嘴巴撅得能挂油壶。止水看了她一眼，笑得更厉害了。

        手里剑的教学暂告一段落，鼬和佐助向着笑闹声没断过的两人走来。沙织顿时底气十足，朝他们挥手，“哥哥哥哥！佐助！”

        佐助顾不上和她计较称呼问题，震惊地睁着圆圆眼睛，问她：“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又小声自语，“不对，谁能欺负得了这家伙……”

        沙织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瞧了瞧，才想起来自己是摔了一大趴的人。拿手背蹭蹭头发、抹抹脸蛋，沾上的灰迹和摔倒时撑在地上的手巴掌一样，活像只泥地里打了滚的小猫小狗。她瞥到止水的衣袖也因为抱她而弄得灰扑扑的，当事人还毫不在意，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打算告他的黑状了。

        “没人欺负我。”沙织哼哼唧唧，“就摔了一跤嘛。”

        这下佐助是真的瞪大了眼。沙织是典型的只许自己平地摔跤、不许别人笑她，看到孪生兄弟这副神情，立刻又气闷起来。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这两个小的说不准又要掐起来了。于是，鼬轻咳了一声，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我来抱着你吧。”

        沙织一听这话便恨不能飞扑到鼬的身上挂着。止水托着她不撒手，语气简直称得上哀怨，“刚刚还说我和小鼬一样好。”

        话是这么讲，但止水的神情一直暗暗带着笑意，只有沙织信以为真地又开始进行她的端水事业，笨手笨脚地给她的大朋友解释起来，诸如什么“不理哥哥的话他会吃醋的”“我也喜欢止水哥”，一通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相比起初次面对这种二选一难题的场景，哄人功力突飞猛进，直把一旁的老实孩子佐助听得目瞪口呆。

        鼬几乎不忍目睹。止水的性格一向温和却难以与人交心，沙织是少有能让他如此轻松愉快的聊天对象，无怪止水三不五时便来找他妹妹解闷。

        这孩子到底像谁呢？宇智波的孩童或许是受了大人影响，往往都带着一种特有的自矜自傲。倒也不是没出过大大咧咧的性格，但他妹妹这种见鬼说鬼话的小魔头可真是百年罕有……

        不论如何，沙织还是得偿所愿，从止水的手里被郑重移交给了亲哥鼬。她神气地巴着哥哥的肩背，感到自己完成了一件好了不起的大事，还不忘把佐助也安抚两下：“佐助和哥哥练了那么久的手里剑，就借我一下，我今天不和你抢的。”

        “那么久”是多久啊？而且只有今天不抢吗？佐助非常心累，小大人似地叹气，“娇气鬼。”

        娇气鬼也有娇气鬼的好处，至少关键时刻能打起头阵，没脸没皮撒娇卖痴地缠着鼬——反正佐助干不出这回事。

        沙织伏在鼬怀里，嘻嘻哈哈地同佐助讲话。突然之间，她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茂密树丛一阵颤动，似乎传出细小的唰唰声响。沙织惊奇道：“哥哥，那边树丛在动诶。”

        鼬连头也没回，稳稳当当地抱着她，“是野兔。”

        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确实可以通过听声判断并构想出物体的大小和行动模式。这也需要大量的观察和练习便是了。

        “哥哥好厉害！”沙织简直折服得五体投地，“那小兔子是什么颜色的呢？”

        “……这个得看到才知道。”鼬已经习惯了她的问题超出回答范围，略微思索，正色道：“日向的白眼可以做到。”

        止水问她：“想看小兔子？”

        沙织眨巴了两下眼睛，还试图拉上佐助，“佐助也想看的！对吧？”

        佐助本想拆台，话到嘴边，想想那只兔子，又犹豫了起来。孩子总是对动物充满了好奇心。

        “你啊。”鼬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又转头对止水略带歉意地摇摇头。

        “不费什么事。”

        这么说着，止水无声无息向着树丛走了两步。沙织看到他微微一怔，复而单手结了个印，倏忽一下——消失在了眼前。

        沙织极大震撼，呆呆地说道：“止水哥不见了……”

        “笨蛋，那个是瞬身术。”佐助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我知道啊！”沙织语无伦次，“但是，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她木着脸扭头去看，刚才还说她“笨蛋”、听起来见过大世面的佐助也正呆立在原地，和她一样望着止水先前站的那块空地，似乎受到了无法掩饰的冲击，看起来还有点羡慕之类的……尽管生在忍族，瞬身术却也不是谁都会用、谁都能用好的。

        “哥哥会这个吗？”沙织悄悄趴到鼬的耳朵旁边，“我和佐助要到几岁才可以学呢？”

        谁料鼬竟然认真地对她说：“我不如止水。在很多事上都是……”

        “因为你们是朋友吗？”

        “不，这是事实而已。”他想了想，又道：“止水或许会愿意教你。”

        说完，鼬默默地看着她。

        沙织起先摸不着头脑，和他无言对视数息，突然福至心灵，严肃道：“可是我想要哥哥教我。”

        鼬点了点头，又把她揽回怀里，手臂稳稳当当地托着她。不知为什么，沙织直觉般感到他心情还不错……也可以称为高兴吧？虽然鼬不怎么爱说话，但应该不讨厌她和佐助挨着他——佐助的自尊心通常只允许自己被兄长背在背上，沙织则能毫不害臊地在鼬的怀里打滚。

        此时，止水再次闪身出现在他们眼前，朝着兄妹三人招手。鼬将她放下来，沙织左手拽着佐助、右手牵着鼬，奔到止水身前，探着脑袋看他单手捧在怀里的那只野兔。

        “这孩子受了点伤。”他微微拨弄野兔后足处的棕色毛发，露出一团开始泛出陈暗的血迹，周围毛发乱糟糟粘结在伤处，刺得兔子不自然地蜷着腿，时不时地战栗。

        所以他才离开了这么久——以树丛的距离、野兔的警觉性和瞬身术的纯熟度而言，这已经相当超出预计了。鼬凝神看了一眼伤处，“陷阱？”

        止水摇摇头，“不在这附近。”

        “我好像见过它……”佐助与这只可怜小兽黑褐圆亮的眼睛对视了一会，讶然道：“在沙织说要回家睡午觉的时候。”

        沙织对他肃然起敬：“佐助，原来你和兔子也认识的！”

        这话也不是没头没尾，至少族里的忍猫都更喜欢佐助而不是她，导致沙织一度十分沮丧——现在她可以断定，佐助一定有和小动物交流的特异能力！这可不是她不讨猫的喜欢。

        佐助无言地看着她。

        “它是往那边跑的么？”止水指了个方向，见佐助点头，便露出沉吟的神色，“和痕迹对得上。那边有旧训练场。”

        旧训练场，那是以前宇智波一族所使用的训练场，据说是从木叶建立起便使用到那时——直到在九尾之乱中木叶毁去大半，宇智波迁移族地，被九尾殃及的旧训练场也便因为位置不便、难以修缮等问题而弃置了。

        按理来说，那是一处因尾兽作乱而毁坏的荒地，不该留有忍者设下的小小陷阱——依这只野兔的受伤程度而言，这陷阱也足够粗糙，其布置者多半并非什么具有威胁的对象。

        除非……近期有人重新开始在这处废弃的林中荒地中活动。

        鼬同止水对视一眼。止水问两个小孩：“谁来照顾它？”

        沙织立刻指了指佐助——她不确定兔子会不会像猫一样因为不喜欢和她玩而逃跑。佐助则默默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止水手中捧过棕毛野兔。

        “它会不会死掉？”她问。

        “暂时不会。”止水朝她露出安抚的表情，抬手结了一串印，旁边空地腾起一团查克拉流动坍缩带起的障眼烟雾。烟尘散去，一个同止水一模一样、连神态动作都相同的影分|身出现在原地。

        “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话音刚落，两人便一前一后跃上树木枝梢，身影逐渐掩没在丛丛葱翠的枝叶之间。

        止水的影分|身——暂且称他为影止水好了。影止水走到两个小孩附近，随意席地而坐，说道：“本体回来之前，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们。”

        沙织和佐助都对如此真实的影分|身好奇得不行，心里像有十只小猫在用爪子挠挠。勉强按捺下好奇心，沙织将目光投到佐助手中的野兔上，问他：“我能不能摸摸它啊？”

        “你小心一点。”佐助悄悄收回黏在影止水身上的视线，“不要把它吓跑了。”

        沙织嗯嗯点头，依言伸出一根食指，试探着轻轻碰到野兔的小小脑袋，见它没有什么挣扎的意思，便顺着毛发一指头一指头地蹭着，眼睛里亮闪闪的，充满快活的情绪。

        “它不怕我诶。”

        “可能是没力气跑吧？”

        耿直的佐助遭到了孪生姊妹的怒瞪。

        影止水听得津津有味，“你们要把它带回家吗？”

        “嗯！要给小兔子包扎伤口。”

        “之后呢？”

        “啊？”沙织想了想，迟疑道：“让小兔子住在我们家……？”

        他失笑，委婉地告诉她：“这样的野生兽类不太适合作为家畜饲养。”

        沙织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兔子，“应该把它放回森林里吗？”

        “是的。”影止水静静望着她，“待在天然栖息地更适合它。无论是吞食同类幼崽、还是被天敌捕食，那都是它自然的生存方式。”

        沙织和佐助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她懵懂道：“就是说小兔子可能会死吗？”

        影止水沉吟一会，朝她颔首。

        “那我不要放它走。”沙织十分肯定，“我不想它死掉。”

        他无奈道：“沙织，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事。”

        尽管这么说了，她还是向他摆头，大有下定决心的架势。影止水好笑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一怔。

        “本体回来了。”他说。

        没等沙织思考要不要和他说再见，一声爆散轻响过后，影分|身已从原处消失不见。自林荫深处现身的止水扫了她一眼，目光微微停顿，便和身后的鼬一起向两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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