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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旧事重提


“作孽啊,娃才这么丁点,怎么说散就散呢这家。”

        “您这话说的,要是我是小符,我早跟纪云志离了,用得着受这鸟子气?”

        “简直就是现代陈世美啊!”

        “走走走,要说闲话回你们自个家去说去,我朱佐芳气性大听不得你们这些话。”骂完孽子和狐狸精回头的朱佐芳见仍围在家地堂窃窃私语的乡里,挥着棍子撵人。

        有人忍不住辩道:“大奶奶,现在是言论自由,嘴是长在我们嘴上,你这也管得宽了点吧?”

        纪立军是纪家老大,连带着朱佐芳的辈分也比较高。

        朱佐芳再用手中的棍子敲打地面,怒道:“放你狗屁,这地堂是我家的地,你们要是离开我家的地,你要言论自由是你们的事,在我的地盘就我说了算。”

        “哎,他大奶奶先消消气,谁家没个糟心事,您与其在跟小辈计较还不如好好慰抚一下你家莳萝呢,作孽啊,她才豆丁这点大,可别让她的心长歪了。”

        朱佐芳的火力突然哑了,赤红着张脸,猛地喘大气。

        连一直闷头吃水烟的纪立军也抬起头来望向大门。

        大门里,还没锁扣高的纪莳正咬着唇扬着头望向早已没了符凤芝身影的路口。

        也许感受到了人们的注视,纪莳回神,虽然红了眼,但她仍然不让自己落泪,甚至在好事者看戏的目光中,她跨过高门槛,一手拉一人,“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了,爷奶我们回家,我们自己过!”

        “好好好,爷爷疼你。”纪立军将水烟斗收回兜里,弯腰抱起小人儿往门里走。

        纪莳埋头在爷爷宽厚的肩膀,挡住外界好奇的注视。

        朱佐芳四下狠狠一瞪,也跟紧回屋,并将大门紧闭。

        “爷爷,放我下来。”此时的纪莳仍然不肯低下她的小头颅。

        “孩子……”

        纪立军悄悄摇了摇手,阻止了老妻要开口的劝慰,随后两人眼睁睁看着纪莳捡起她落地上的那只兔子玩偶,一声不吭走进了里屋,爬上自己的小床,将兔子玩偶放在右边,默默躺在玩偶边上,拥着玩偶闭上眼睛。

        只是紧皱的双眉,微微颤抖的双睫,出卖了她的不平静与坚忍。

        “唉~”纪立军长叹一口气,“让她自己先呆着吧,回头让周家小子帮忙开解开解,咱先收拾收拾,其他的帮不了,至少要给她一个干净的环境。”

        朱佐芳收回要进去安抚孙女的脚,一抬头看到堂上那幅全家福,心里更苦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哎哎……老婆子……”纪立军手忙脚乱要安抚她。

        朱佐芳自己却想通了,一抹脸,瞪他一眼,“嚎啥,把莳萝惹哭了,你哄?”

        说完便过去摘了那幅极其讽刺的相片,见男人还愣着,不禁又瞪他一眼,“还愣着做甚,赶紧将东西收收,别让孩子见了又想。”

        于是两人七手八脚将有关于符凤芝的东西收起来藏进屋后的杂物房,只是一起生活了八年多,哪哪都有其的生活印证,尤其是以前家里穷,家里很多物件都是符凤芝倒贴嫁妆换回来的,收着收着两人便收不动了,一东一西坐在堂上望着天井出神。

        时而从里屋传出自欺欺人的稚声,“大白快睡,睡醒了妈妈就回来了。”

        ……

        而此时周家的气氛也非常沉重,连常常不挨家的三小子也都乖乖坐在家里不出门。

        “要不……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思来想去,苏文怡决定还是去纪家看看两老和小的。

        周一凡迟疑,“清官难断家务事……。”主要是怕人家尴尬啊。

        苏文怡起身往外走,没好气道:“又不让你去断案,莳萝才多大,她懂什么,一闹起来咱叔婶能受得住?”

        家里向来是苏文怡说了算,周一凡只得起身跟在她身后准备一起去纪家。

        周吉抢先一步跟上,四岁的周乐也拖着一把鼻涕提着裤子跟上,他跑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抓起周一凡新给他买的小猪存钱罐,继续提着裤子跑。

        “我先。”

        “我先。”

        两小子相互推挤着。

        “你们……”苏文怡一转眼,看身后跟着一串,有些无力。

        周一凡搂着她,“算了算了,孩子们跟莳萝好,让他们去劝劝,不定比我们有效。”

        随即回头对走在最后的周嘉说:“老大,把钥匙带上,把门锁了再来。”

        “嗯。”周嘉闻言回屋拿钥匙和锁门。

        苏文怡见他都安排明白,也不再多说,甩开他的钳制,快步往前走。

        周一凡与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两小子挤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快步跟上。

        两小子不敢再闹,安安分分跟在两人身后。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村里已有动作快的人家炊烟袅袅、饭菜飘香,追鸡撵狗的皮小子已被大人召唤回家,乡道上少了追赶的皮小子以及走家蹿户的村民,寂寥不少,同时也避免了不必要的寒暄。

        周家几口到纪家老屋时,纪家还没开始生火煮晚。

        眼下,怕有食也难以咽下。

        咚咚咚……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屋里才传来脚步声,比脚步声更急的是纪立军的声音,“哪个敲门?”

        “叔,是我,周一凡。”

        咯吱……红漆大门缓缓由里拉开,纪立军见门外一家五口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涌上一抹脂色,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文怡先笑道:“叔,我婶昨儿说想试一下我大哥那边的白菜籽,我给拿回来了,我婶在家吗?”

        “谁来了?”朱佐芳的声音从天井传来。

        “婶,是我。”苏文怡朝里应了一声。

        “来家就进来坐呀。”朱佐芳快步走出来,见门口堵着一家人,不禁赔笑道,“一凡和孩子们也来啦?快进来坐。”

        迎众人进门的同时,不禁埋怨纪立军,“我说你这人,都给人当爷了,还不懂规矩么,谁来不立马迎进门坐着说,偏让人站在门口,这像什么话?”

        纪立军是典型的妻管严,被内人这么一说,立马木讷不敢有二声。

        苏文怡见状,上前一步搂着朱佐芳的胳膊,替人说好话,“我说婶呐,您可别冤枉我叔,我们这是不请自来,也刚到门口,叔迎客的嘴还没您的动作麻利呢。”

        朱佐芳假装打她一下,“就你嘴甜。”

        “那也是吃婶的糖吃多了甜的。”苏文怡笑道。

        朱佐芳被她这话逗得眉头也松开了不少,也不跟她贫,由她搂着胳膊往堂上走去。

        纪立军也迎其他人,“一凡,快带孩子进来坐。”

        “好,叔,又来打扰你们了。”周一凡客气道。

        纪立军摆摆手,“说这些外话做啥子。”

        说罢,他也背着手绕过天井走向堂上。

        周一凡一手拉着老二一手拉着老三,并示意老大跟上,几人就到了纪家的大堂上。

        纪立军到了堂上,就忙活开来,给孩子拿糖果,给周家夫妇泡茶。

        周一凡感觉不该让长辈劳累,就一直婉拒。

        已经和苏文怡坐下说上小话的朱佐芳见状,就说:“一凡也坐下吧,如今他也只有做这些了,你们不让他做,他心里还空落紧呢。”

        周一凡只得坐下,不动声色打量才隔一天就变了样的大堂,最显眼的那幅全家福的位置如今换挂了一个簸箕,先前满摆着不少饰品已不见,显得整个大堂更加宽敞,也多了几分寂寥。

        纪立军抹了把眼睛去了厨房,很久都不见出来。

        朱佐芳暗自摇头,叹气,“家门不幸,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婶,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这事是注定的,神仙来也改变不了这其中的因果。”苏文怡安慰她道,四下张望了一下,又问,“莳萝呢?”

        朱佐芳再次摇首叹息,并指了指正屋,“她妈走了之后,就回屋躺着,也不爱说话,连哭都不会。”

        这倔脾气是得老纪家的亲传。

        苏文怡起身,但被周一凡拉住了,周一凡转头对三个小子说:“你们几个和莳萝好,去看看她睡着了没,没睡着你们哄哄她乐。”

        “孩子连亲爷亲奶都不愿意开口,咱们去了也无法,让几个小的哄哄,他们有共同语言,比较好。”周一凡说。

        苏文怡想了想,觉得有理,就叮嘱道:“玩可以,可别欺负人家,尤其是老三。”

        周老三噘着嘴,一副不乐意,“妈,就你偏心眼,我能不知道,纪莳萝她爸妈不好,不要她了,我肯定是好的,我跟她玩呢。”

        “嘿,你这熊孩子……”苏文怡抬手就要揍周老三。

        “哎哎……我说文怡你怎么动手呢,人小乐也没说错,你这得改改。”朱佐芳去拦人。

        苏文怡无法,只得虚指了指周乐,对周嘉下命令:“老大看好老三,要是他敢在莳萝面跟胡来,你把他丢出来。”

        周乐跺脚,嚷嚷着:“老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

        话没说完,就被周嘉拖进正屋了。

        周一凡全程看个热闹,见苏文怡往他这边发射嗔怪的眼神,他只得赔笑道:“我说你想得有些多了,你没看老三手上抱着的储蓄罐,他这是要讨好莳萝呢。”

        朱佐芳也附和道:“这山沟沟里,我瞧着就你们家三小子最和善孝顺,你别总太拘着他们。”

        早上刚收拾家里一柜缺口碗的苏文怡……

        周家三兄弟蹑手蹑脚走进正屋。

        兄弟仨平时没少来纪家玩,但进入正屋还是头一回,一时之间都有些好奇。

        年长些的周嘉还好,也只是用眼角去扫了一圈正屋的摆设,然后就一直盯着床上的被堆看。

        与纪莳同龄的周吉和更小的周乐则按捺不住好奇,光明正大四下打量屋内一切,当兄弟俩见到摆在梳妆台上婚纱照,如出一辙地瘪嘴,嫌弃的神情藏都藏不住,也失了好奇心,收回目光学老大一样盯着床上装睡的人。

        被堆里深窝着的人明显在装睡,双睫毛一颤一颤。

        这装睡的功夫看着就很不到家。

        “莳萝。”周嘉叫了床上的人一声,如意看到睫毛颤动的频率变大,他忍笑道,“起来我们一起玩。”

        却得不到回应。

        周乐没大哥二哥守礼,他直接爬上去,伸手去拽被子,揭穿她,“纪莳萝,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没睡着。”

        周吉将周乐揪下来,低声说他,“你看看你那身泥,弄脏了她的被子仔细老妈拍你!”

        被揪下床的周乐有些遗憾,他差一点就能把纪莳萝从床上挖起来了。

        “莳萝醒醒,别睡了,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周嘉换一种方式叫人起床。

        纪莳再也装不下去,慢慢睁开眼,但她并没起身,仍然维持着抱着大兔子躺在被窝里的姿势,真愣愣地睁着眼。

        周乐见她终于不装睡了,踮着脚将怀里的粉色储蓄罐递过去,“呐,你不是喜欢粉色么,我跟你换就是了。”

        纪莳却像听不到似的。

        周乐气鼓鼓,“喂,纪莳萝,我跟你讲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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