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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旧事重提


纪莳仍然不回应他。

        周乐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把粉色储蓄罐强塞给她。

        纪莳仍然不说话,只是挥手拍开了被强塞过来的储蓄罐。

        她的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哎,你这很没意思耶!不就是你爸妈不要你了吗,我们要你还不成……”周乐失了耐心,突然捂头,“啊,周吉你敲我,我告老妈去!”

        纪莳瞳孔猛然一缩,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死气。

        周吉恨不得拿化妆桌上那个相框把老三的嘴给堵住。

        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了,你们别吵!”

        大哥周嘉一发声,兄弟俩不敢再吵闹,顿时安分了。

        周嘉见弟弟们安分下来,才去哄纪莳,“莳萝,我小舅从学校回来了,让我们去他家窑鸡,你跟我们一块去好不好?”

        纪莳转目向他,直愣愣地盯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嘉也不催她,给她时间。

        周吉周乐虽然怀疑周嘉想用窑鸡拐纪莳去大舅家,但怵于周嘉的拳头,他们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他这一招其实真不见得高明。

        时间仿佛定住了一般。

        三个小子围着床前静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纪莳终于开口了,她说:“嘉哥,我想吃五豆糖。”

        周嘉微微失神,他不确定是她心血来潮想吃,还是真厉害到闻出了他兜里有一包五豆糖。

        这包五豆糖还是前天符凤芝上周家去的时候,作为手信带过去了,据说符家做糖的手艺在符家村是数一数二的好。

        “五豆糖。”纪莳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又重复了一次。

        周嘉醒神,从兜里把糖掏出来递过去,“呐,给你。”

        原本这糖就是他揣兜里准备哪时她找他讨吃的时候,用来哄她来着。

        “大哥,我也要吃!”周乐见状把手里的储蓄罐丢被子上,拽着周嘉的兜讨吃。

        周嘉将兜翻出来,“我只有这一包了,你要吃回家去拿。”

        “大哥偏心眼儿。”周乐讨不到吃不甘心,转头盯着纪莳手中的糖,“纪莳萝,糖吃多了会蛀牙,你分我一点。”

        刚打开纸包的纪莳从中捏了一块分给他,又分了一块给周吉,再要分给周嘉的时候,周嘉拒绝了。

        他说:“我不吃,你自己吃。”

        刚准备递出的糖就进了纪莳的嘴巴,只是她下一秒可吓人了,直接呕呕直吐。

        周嘉吓一跳之后,赶紧脱鞋上床去扶住她,不让她躺下,怕她被呕吐弄窒息。

        “妈……妈,纪莳萝中毒了……”周乐哇哇大叫往外跑去找人。

        大人满脸忧色冲进门,纪莳已经吐得满被子都是。

        “这是咋的啦?哎,我的莳萝啊,咋就这么命苦?”朱佐芳眼前一黑,腿下一软,差点摔倒。

        苏文怡手疾眼快,掺扶了一把,“你们到底对莳萝做了什么?”

        “莳萝说要吃五豆糖,我就给她了,她才吃一口就吐成这样儿了。”周嘉也慌了神。

        以前纪莳萝跟他们去山里玩的时候,连路边的草都拔来吃,也不见吃坏过她,这五豆糖还是她亲妈亲手做的呢,怎么就吃出问题了呢?

        “莫不是那糖坏掉了?”苏文怡担忧道,“要不把莳萝送去医院看看吧。”

        “糖没坏,我和周吉也吃了,没事儿。”周乐说完,还有点可惜地看着被子上落下的那半块糖,想着可惜了,如果不是沾染了呕吐物,这糖捡起来还能吃一吃。

        苏文怡怀疑地看着自家两小子。

        “嗯,刚才莳萝分我和老三一人一块,我们都吃了,也没事,应该不是糖的问题。”周吉说。

        “糖是前天……带去家里的那些。”周嘉补充道,只是他省掉了人名。

        但苏文怡听出来了,因此确定不是糖的问题。

        “先给她换一身,再喂点热水过过口吧。”周一凡说着把三个小子带走,让苏文怡留下帮忙给纪莳换干净的衣服和被褥。

        “这是连胆水都吐出来了……哎,我可怜的孩子啊……”朱佐芳帮纪莳清理被褥的时候忍不住掉泪。

        苏文怡帮纪莳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拧了毛巾打算最后帮她擦擦脸,手一碰到纪莳额头就察觉不对劲,“婶,您也来探探看,莳萝这是不是高热了?”

        朱佐芳顿时顾不上难过,上前来一摸,得,烫手得不得了,“是烧了。”

        “一凡……周一凡……”苏文怡朝外面喊人,等见人到了门口,急忙说,“莳萝发烧了,你上前湾走一趟,把十二叔请来替她瞧瞧。”

        “我这就去。”周一凡转手就疾走。

        “婶,家里有没备有退热贴?”苏文怡怕高热下去会烧坏人,就想先想办法给退一退烧。

        朱佐芳连忙起身翻找,只是屋里屋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退热贴或者退烧药,“这孩子平时都是她在带,事事都安排妥当,我们也从没操过心,竟然连个药也找不到,我也是没用。”

        “婶,您别急,还有其他法子的。”苏文怡安慰她,又对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的周嘉说,“老大,你回家去,在放录音机那个柜子第三层有一盒退热贴,你找过来给莳萝先贴着。”

        周嘉应声,转身就跑。

        “老二,你去厨房问你纪爷爷要一盆热水,和莳萝的毛巾。”

        周吉转身也跑了。

        周乐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被安排,就上前主动找活干,“奶奶,我帮你把这些脏了的被子抱过去给爷爷洗。”

        朱佐芳在苏文怡安排儿子们的时候已经稍定神,见连比莳萝小三岁的周乐都如此乖巧,便摸了摸他凌乱的发顶,“小乐真乖!”

        同时也打起精神将新的被褥从柜子抱出来,帮忙把纪莳重新塞进被子里。

        “会没事的,您不要过于担心。”苏文怡安慰朱佐芳。

        朱佐芳这一趟下来有些萎靡,靠在床上,强忍着身体带来的不适,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剩下一声长叹。

        医生进门的时候,天已漆黑。

        这期间纪莳又吐了一次,这次是朱佐芳喂她温水的时候吐的。

        “她十二叔,这丫头她……”朱佐芳就没敢再说下去。

        纪立军上前握住老妻的手,给她一些力量,接下去问:“我家莳萝问题大不?”

        医生欲言又止。

        纪立军黝黑的脸上愁苦再深几分,他一抹脸,“十二,都是自家人,有事恁别瞒我。”

        医生想了想,望了依在床尾的朱佐芳一眼,提起药箱转身,“哥,借一步说话。”

        纪立军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转身跟着出去。

        两人到了堂屋。

        “哥,恁家娃儿是情绪过敏,这是心病,这病可大可小,认真治了,好了跟常人无异,如果稍有不注意,往深发展了,严重了会疯癫。”医生顿了一下,也不怕说了,“娃儿这病跟她爹妈闹这出有干系,如果可以,哥您还是劝劝她爹,多关心关心娃儿吧,免得这心病深了,成了疯子,再也根治不了,毁了娃儿。”

        出来给孩子倒水的朱佐芳没听全,只听到了后面半句,因此她一时怒急攻心,连人带水盆就倒了下去。

        跟在她身后出门的周一凡大惊,赶紧掺扶一把,才不至于让她头磕碰到门槛,“婶子!”

        “奶奶!”周家三小子也吓一跳,跑上去想帮忙。

        但医生却把他们赶走,“走走走,别碰她。”

        说完就抓着她的手把脉,片刻,他摇头,“一凡哥,送卫生院去吧,婶子这是中风了。”

        “老二,去喊你三伯开车过来。”周一凡一听,也不耽误,一边让周吉去叫车,一边抱起朱佐芳往外跑。

        周吉在周一凡吼的那声回神,撒腿跑去周三伯家喊人。

        大人七手八脚将朱佐芳送去镇上的医院,这一去就去了半个月,而在人被送去医院之后,纪莳也被苏文怡带回了周家。

        半个月之后,朱佐芳终于可以出院了,只是轻度中风的她手脚还是有点不太听使唤,镇上医院的医生说这病得有个康复的过程,让她回家慢慢养,不能再情绪过度波动,不然会影响后期的康复。

        当然,纪莳也没有疯,她被朱佐芳病倒一吓,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周嘉他们怎么哄都哄不好,后来还是见朱佐芳病情稳定之后,从镇医院回来的苏文怡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发泄,这一哭就哭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把自己哭累了困了,拉拉嗒嗒地睡了过去。

        怕她哭脱水了,苏文怡托周三伯再跑一趟把十二请上门给纪莳挂了两瓶生理盐水,才放心由她睡。

        发泄过的纪莳,在第二天醒来就求着苏文怡让她带她去镇上看奶奶。

        “奶奶,你不要再生病了,我以后不再闹了,我跟爷奶好好过。”

        说完这话之后,纪莳似乎一下子成长了不少,往后的日子里也不再听她提过要找爸妈的话。

        日子如流水,眨眼就到了纪莳上小学的日子。

        朱佐芳这一病,花光了纪立军这些年攒下的老本。

        眼瞧着别家的娃都开开心心背着书包去上学了,纪莳的学费还没有着落(那会儿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上学得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纪家不包山种茴香之后,两老就在家力所能及地种家里那点田地,每年收到的粮食够自家人吃,再往外卖是没有的,因此也没有进账。

        “去问他要,孩子是他生的,就该他这个老子来养。”朱佐芳拍床板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把床板拍穿。

        纪立军怕她又把自个儿气坏了,连忙安抚道:“要得要得,就算要找那逆子要钱,要等明早天亮再说。”

        又是一宿难眠之夜。

        次日天才放亮,纪立军就去菜地摘了不少时蔬,挑了满满的一担去了镇上。

        再回来的时候有点狼狈,连箩筐都被扯坏一只。

        “怎的搞成这副鬼模样?人见着了?”

        纪立军抽了一口水烟,欲言又止,最终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还是撒了谎:“没见着,人不在家。”

        “人没见着,你怎的这样儿?”朱佐芳也不傻。

        纪立军回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借口:“人没见着,我寻思着菜都挑进城了,再挑回来不是费了劲么,我就随意在街上找了个点想把菜卖了,却不想倒霉遇上了二流子,菜被抢了,亏得我腿脚麻利,不然还要挨揍呢。”

        “报警了没,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还有没王法?”这也让朱佐芳气得不轻。

        纪立军慌了,连忙安抚她:“哎哎哎,老婆子你消气,仔细着身子,那些菜都不值钱,抢了就抢了,你可别为这事再气出病来。”

        听声前来的周家夫妻也跟着劝。

        周一凡:“我叔说得对,人没事就好。”

        苏文怡也说:“就是就是,婶子啊,医生可叮嘱了我,回来让我看着您,别再让您激动的,您要是再有个什么事,你让我们莳萝怎么办?”

        不提莳萝还好,提了纪立军和朱佐芳的脸上的愁苦又深了几分。

        苏文怡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了,试问道:“是否莳萝的学费还没着落?如果……”

        周家先出,话还没出口,朱佐芳摆手,“她有老子,让她老子出。”

        后来纪立军空着手又进了两回城,回来的时候都说见不到人,上着班呢,人没在家。

        眼瞅着开学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学校的老师来家访,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家丑不外扬,朱佐芳找了个纪莳之前病了一场,她想让孩子再养养身子。

        “奶奶,我看着孩子的脸色,也不像大病,学习是生存的基本,可不好耽误了,您下周一还是带孩子去注册吧,在学校我们会帮你们照顾好孩子的,放心。”老师临走时给下了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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