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有了皇帝的命令之后，不用遮遮掩掩了，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开搞火石方，最为高兴的就是程潜仪了。她把弓-弩战车呈报上去，还带着皇帝试了几发，皇帝龙心大悦，一连说了几个好。

        程潜仪兴奋地搓手，赵瑜真是她的福星啊。

        福星赵瑜现在很头疼，虽然她的脸还是那副仿佛面部神经毁损瘫了不能做表情的模样，但她真的需要去到空旷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冷静下来。她可以接受没有实验服、防护镜和专业的实验器材，毕竟土法制作，要求高了，生产力跟不上，无法产出设备，高要求也是白要求。但是在昏暗的屋子里放蜡烛是怎么回事，照明也不是这么个照法啊，这东西是能见明火的吗，还放到密闭的室内搞，嫌命长也不用如此直接。

        赵瑜喊人把屋子拆了留个顶，给她一个遮雨通风透光的场地，与此同时多方行动，加急起灶，搭上百姓煮饭用的大铁锅，安上装配槽，整了蒸浓沙盘，烧了好些个瓷盆瓷缸，赵瑜自己也肝了两天，做了几个简易的天平和温度计。

        赵瑜作为被实验之神眷顾的人，本身也是个肝帝，她从本科的时候就一直泡在实验室，硬生生把一本厚厚的实验手册给背了下来，对于简单的材料，仅凭肉眼和手就能分辨出重量和温度，所以简单的土法制作对她而言，只需要标准的实验技巧即可。

        穿着布衣外套的赵瑜在一旁指导工匠，工匠抖着手把材料放到天平上称，她只看了一眼，就说道，“不够，再多放点，再抓多一点，手停下来，好，可以了。”

        工匠在赵瑜的指导下，惊奇地发现天平达到了平衡。

        毕竟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赵瑜只能每天耳提面命，所谓直供皇家贵族的山泉水不达标，不符合她要求的净水范畴，所有新来的水都必须静置一段时间，即使是现开的井打上来的水也是一样，静置之后必须要用细布过滤才能洗涤。请小心陶瓷棍，不要太大力地使用搅拌，搅拌的时候不要碰到陶瓷盆壁，不要将里面的甘油溅出来。温水的冷热程度要严格按照她划的刻度线，不可以太冷也不可以太热，搅拌好的化甘油要放在阳光下，那些东西不是宝贝，藏起来也没用，油凝固了还得将它们化开。

        赵瑜也因为不注意实际使用规范用语闹出了不小笑话，比如她叮嘱工匠们注意杯壁下流，一群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哄堂大笑，她们说自己都是正经人，才不会卑鄙下流，是赵工你的小心思不要随便暴露出来。化名赵九的赵瑜只能默默地适应现况，硬生生把她的规范用语给改了。

        皇帝为了让赵瑜安心搞火石方，连她的宫禁都解了，省得她来回跑浪费宝贵的时间。

        赵瑜便和工匠们同吃同住同睡，天天起早贪黑搞产出，拎着铜锤把块状物打成碎块，再用碾子或者其他工具压成细粉，拿来孔筛网筛选粒度一致的粉末。

        赵瑜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小工匠搓管搓得特别好，半月形搓子往复搓动几次，纸管卷得非常完美。细细看去，这个叫周游的女子长得还挺像她的小师妹，仔细一问，家里是造纸的，但因为发生火灾，全部家当都烧没了，家中长辈全都被烧伤了，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听闻这里招杂工，报酬优厚，就过来了。

        周游粉碎、筛选、干燥等工序一教就会，赵瑜看着她的脸，想到了那个窗明几净的实验室，起了恻隐之心，手把手把周游从头到尾教了个遍，周游是真的有天赋，即使一次错，但是第二次就不会再出现问题了。

        两人在一起待久了，周游也不再同从前那样拘谨，不再害怕这位上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什么都会的大人物，她甚至还问出了从第一天开始就想问赵瑜的问题，“赵工的脸，要不要找医师治一治，长得这么好看，不能瘫了呀。”

        赵瑜微笑地表示，“谢谢你的关心，我的脸不瘫，只是觉得五官动起来比较累，不想动而已。”

        周游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赵工你的脸坏了。”

        程潜仪来巡视进度时，压根找不着她的福星，一群工匠都穿着灰扑扑的外衣，脸上也黑漆漆的，绕了场地两圈，才在角落里发现有两个人蹲在地上吃饼，其中一个便是赵瑜。

        “殿赵工，现在进展如何？”

        周游见到程潜仪立马站了起来，行礼问安。

        赵瑜把站起来的周游拉下来继续蹲着吃饼，一边吃一边回程潜仪，“等我吃完饼就可以装了。”

        程潜仪喜上眉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赵瑜面无表情地看了程潜仪一眼，她觉得自己明明只是来搞火石方的，不是来建立工业体系的，结果因为她想得过于简单，不管办法再土，还是需要一定技术含量，只能搞了一堆诸如手板螺旋杠杆压力机、防护装置、浮药装置的东西，等得万事具备了，离皇帝给她的一个月还剩下两天，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程将军若是实在无事，测试的场地找好了吗？”

        “空旷的地方很多。”

        “是偏僻无人烟的空旷之地。”

        “早就物色好了，就等你的火石方了。”

        赵瑜吃完饼，拍拍身上的碎屑，“周游，和我去装药压药。”

        装药还好，只是压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赵瑜研制的火石方比得一般的炼丹师不小心弄出来的要烈性得多，所以压药装置设备周围切了一堵厚厚的泥墙，隔开其他工序的操作地点，赵瑜小心翼翼地把控着高度和压力，给周游做了个完美的示范。

        等到周游自己来时，她屏住呼吸，唯恐一个大力爆开，两个人就可以光荣负伤了。

        赵瑜看着工作台上的东西，毫不吝啬地夸赞，“形状很漂亮，周游你可以出师了。”

        周游红着脸，露出腼腆的笑容。

        剩下的步骤就是清理浮药和包装了。由于到了关键时候，不能明火作业，一群人早早地睡了，期待着明天的测试效果。

        赵瑜和周游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望着夜空中的漫天星辰。

        赵瑜说，“明天如果试-爆成功了，你应该可以得到一笔奖赏，到时候拿回家给家里的人买些吃的补一补。”

        “赵工呢，”周游问赵瑜，“你会有什么奖赏？”

        周游知道赵瑜不是寻常人，即便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通身的气度，如果试-爆成功过的话，赵瑜应该会更上一层楼吧，到那时，她还会如此和善地对待自己吗？

        赵瑜的奖赏就是不用死，不用那么快去见神经病赵琏。

        “我的奖赏应该是不用像这样天天加急干活，可以歇上一段时间。”

        “就这样？”周游不敢相信，她虽然没有直接问赵瑜火石方是做什么，但是从日常的工作中就能发现火石方杀伤力极大，不同于一般的物什，倘若火石方问世定能震惊世人。如此惊世骇俗的东西，首功之人的奖赏居然只是歇上一段时间。

        “不然呢，功名利禄加官进爵？”

        周游心上涌起一股郁气，她见赵瑜早已知晓结果无所谓的模样，为她愤愤不平，“程将军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是哄人的吗，你明明居功至伟，天天累死累活，为什么毫无奖励，我明天找她好好评理。”

        赵瑜安慰她，“不用这么激动，奖励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研制火石方是我自愿的。”

        周游火气更盛，“你不要不是她们不给的理由啊，她们怎么这么欺负人？”

        赵瑜想着自己要怎么告诉周游自己是皇女，加了功劳也没什么用，除非皇帝把太女的位置给她。

        还没等赵瑜怎么想好让周游放下心中的计较，她就掉马了。

        皇帝在第二天亲自来了测试场，朝赵瑜挥手喊道，“老九。”

        赵瑜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走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一如既往地看见赵瑜就皱眉，这次是则因为赵瑜的不修边幅，好歹是个皇女，上次不是让内务司给了几匹布料了吗，怎么在场的工匠穿得最破烂的就是赵瑜。

        周游在此时终于理解了赵瑜昨晚欲言又止的意思，赵瑜不需要奖励，她本身就是皇女，她研制火石方本就是奉命行事。

        可是，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女，会和她们同吃同住同睡近一个月，行为举止毫无为官的高傲蔑视姿态，还天天蹲在地上和她一起吃饼，说话也都是轻轻柔柔的，工匠操作不当伤到了都会在第一时间上前查看，从来不会因为其他工匠的粗鄙言语而动过气

        “周游。”

        周游回过神来，看到赵瑜走到她面前，她小声说道，“你去引爆，这是你露脸的机会，说不准会名留青史，快去，别傻愣着。”

        周游一边走到引爆点，一边想，既然是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赵瑜为什么不自己上，纵然是皇女，可谁又会嫌弃自己的好名声少。

        轰地一声，如万钧雷霆自九天而下，似地下巨龙搅动翻身，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浓烈的黑烟燎燎烧烧冲天起。

        等得烟雾彻底散去，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皇帝见状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天佑大夏，国祚绵长。”

        在场所有人整齐跪下，高声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游忍不住抬头看向跪在另一边的赵瑜，赵瑜似乎察觉到周游在看她，她回头，朝周游眨了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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