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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骤雨再临


环云窟内的寂静被突如其来之响动骤然打破,置于韩邑身前的星罗盘微微作响,内盘上原本有序的石子愈发震动不已。韩邑察觉有异,猛然睁开双目,望向星罗盘,却见已有两枚石子崩裂成粉。

        韩邑凝眉注视内盘上两枚崩裂的石子,嘴唇微颤,喃喃低语:“紫微出,破军崩……此卦何意……焱儿,你是否仍无恙?”想至此处,韩邑当即自腰间取下一支竹筒,起身走出环云窟,立于山间,仰天望去。

        “恳求贤祖韩璋护佑,复国大计断不可出任何差池,当今天下,棋局仍几乎尽在雌兽掌中,若一着不慎,焱儿必定神鬼难救。辽州犹可弃,焱儿不可亡。”说话间,一发冲天烟花自山中飞出,直入云霄。

        “是韩天师的遣将令!究竟发生何事!”

        “不祥,恐有急变。”

        此后十日内,宛州牧廖信依韩邑之命,再度暗中遣将,随后又有十万还苍军携若干攻城械悄然涌出宛州,向辽州而去。

        尽管廖信行事极为谨慎,但他连续两度自宛州东部大举遣兵,仍是引得宛州东部众将领逐渐生疑。

        宛州东部昱洛城内,安北将军吴壬坐于案前,反复翻阅呈报,始终百思难解,不禁皱眉呢喃:“为何?”

        正值此刻,却见军师魏盛走上近前,毫不避讳地轻拍吴壬肩头问道:“何事唤我?”

        吴壬指向呈报答道:“宛州不曾招外敌,亦不曾生内贼,但那廖信老儿却数度向辽州遣兵,若是探报不虚,被遣往辽州的兵力至今已达数十万。空活三十余载,我不曾见此等阵仗,纵然宛州内偶见山贼出没,又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魏盛接过呈报,端详片刻后疑惑道:“遣兵数十万进辽州?此举与谋划会战无异,莫非出自朝廷之旨……不,陛下绝非庸君,岂会作此等决断?倘若辽州生了内乱,遣数十万宛州守军去平定,实属小题大做。况且,即便辽州当真出现谋反势力,依国法,亦当由女军镇压,怎会由我等男性偏军作主力?若当真由男军作主力镇压反贼,时至如今,我等亦断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吴壬听至此处,长叹一声:“所谓山高皇帝远,宛州与都城相隔之距足至半边天下,如此想来,我又何须自讨无趣干预廖信如何决计。”

        魏盛点头赞同道:“所言极是,宛州不乱,你我便不应对此事多加干预,我等偏军,守好宛州即可,对州牧遣兵之举加以探问只会徒增事端。若探得州牧乃奉朝廷之命遣兵,我等即身负越职之罪;反之,那廖信老儿若当真心存不轨,不待女军来援,我等必然引火烧身。”

        “也罢也罢~”吴壬身子一瘫,将手中余下呈报掷回案上,喃喃道:“我等既生了一副男儿身,自无忧患天下之命,不如明哲保身来得自在。”

        如魏盛所料,自历经一番看似微不足道的骚动之后,宛州男性守将陆续不再关涉廖信的任何异常遣兵之举,众人之间心照不宣,任谁亦不愿对此多管闲事。

        然而廖信并不在意众人如何猜疑,于他眼中,如今韩邑才是天道,而何青琳虽留有何若沁的血脉,却丝毫未承袭任何仙力,除却仙裔之名与倍于常人的阳寿,她几乎与凡人无异。相较于何青琳,此前韩邑孤身潜入烈煌城,大闹慰烈台,虽不曾伤及任何守军,却已然大显神通,不仅一击砸毁埋葬前朝男帝周朔的烈圣碑,甚至轻易盗取藏于碑中的断剑衔渊。如今,辽州大势已定,宛州守军亦多半早已归顺韩邑,故此廖信坚信凭韩邑之神通,颠覆朝廷并非遥不可及,“血洗沁安城,重回男尊之世”,韩邑所许之未来自是令廖信难以拒绝。

        毕竟,当今女人毕生所求仍仅仅是天下皆安,而男人毕生所求却始终是永不满足的征服欲。

        诚然,辽州已无力回天,战火却仍未燃尽,当下之际,蔺絮正率军不断南下,以所向披靡之势向宛州长驱直入,而周楙在抚艮平原败走一事亦迅速传入徐珞耳中,令徐珞颇感意外。

        憨直的周楙虽知屈辱,却并不为自己辩解半分,索性将“女军已杀入辽州”的战报如实告知徐珞。

        徐珞听闻有女性将领可轻易杀退周楙,不禁忆起此前徐焱口中的“凰舞飞军”,他已然知晓,若当真是凰舞飞军杀入辽州,必将成为还苍军的梦魇。

        然而韩邑并未令徐珞失望,苦苦蛰伏多日之后,徐珞终究等来被韩邑遣至辽州的十万增援,不仅如此,韩邑甚至毫不吝啬地将自己身边一千二百余名禁军‘逐日铁骑’尽数遣往辽州北部,大有即刻生吞辽州之意,着实令徐珞喜出望外。还苍军中人人皆知,韩邑麾下逐日铁骑个个武艺不凡,可谓兵甲皆精,军中为数不多的所谓良马亦皆在逐日铁骑手中,故此韩邑遣逐日铁骑杀入辽州,分明是直冲蔺絮所率的那群不速之客而去。

        常言道兵贵神速,眼见逐日铁骑已挥军北进,徐珞急于替徐焱抵御此后可能强袭而来的宛州官军,已然不愿再等,当即命麾下将领许猛替他驻守新潞城,待传信兵携战报奔赴宣盈之后,自己便亲率五万大军,挥军南下,向引凰关方向奔袭。而周楙为雪败战之耻,亦趁徐珞动身之前,自发请求率军前往宣盈增援徐焱。

        如此一来,徐焱、徐玧两兄弟与周楙、韩勇两大还苍无双骁将终将齐聚宣盈城,而徐珞自是知晓,宣盈城不仅是紧贴辽州西境的峘水郡东门,亦与虹沈城、引凰关并称为傲凤主力东防线的三大关隘,可谓精锐无数,与据守辽州的男性守军实属云泥之别。忆起此前挫败周楙的那群女军,徐珞已然不再认为周楙奔袭宣盈乃兴师动众之举,故此当即应允。

        至此,三大帝裔、两大骁将、一千二百还苍精锐纷纷獠牙毕露,使得本已逐渐趋于平静的辽州再度陷入血海之中。

        纵然局势如此变化无常,已是孤身一人的宋寻凝却依旧一无所知,仍夜以继日向北方赶去,腰间装有糇粮的布囊已逐渐空瘪,但她毫无止歇之意,直至气力耗尽,倒地不起,方才罢休。

        一阵昏迷过后,宋寻凝再度自朦胧中清醒,却发觉自己的佩剑已然不见踪影,此刻,她正身处于一片陌生之地,四周寸草不生,漫天白茫茫一片,既不见云亦不见日,仿若幻境。

        而正值迷惑不解之际,宋寻凝忽觉四肢无力,双臂不由自主向背后伸去,随后双腕如火燎一般剧痛,她挣扎不得,惊恐万分,却无法开口呼喊。

        “啊!”许久之后,宋寻凝终究喊出了声,她猛然睁开双目,却见自己仍侧卧于草地之上,双手不知何时已遭反绑。她此前竟是因连日困倦而昏迷。

        “嗯?那小雌兽似乎醒了,不如先做正事?”

        “马后炮,早知如此,适才你便该对她下手。”

        不怀好意的闲语真切地传入宋寻凝耳中,她猛然回过神来,自己竟是遭遇了贼徒,遂不敢再多想,双腿稍一用力,坐起身来。

        此刻,一胖一瘦两个身着残甲的还苍兵正立于宋寻凝眼前,她不禁暗道庆幸,自己的双腿并未被绑缚。

        其中身形矮胖的还苍兵见宋寻凝已然起身,不禁赞道:“嗬?这小雌兽倒是身手不凡。”

        另一个身形稍瘦的还苍兵见此情形,满不情愿地放下手中被油纸包裹的牛腿,不住埋怨道:“要你费些力去多取些麻绳,你不去;要你随我一同尽快入了她,你又假充君子。如今她醒了,你我连肉亦不曾来得及吃上一口!”

        矮胖还苍兵听得此言,一边解下腰间糇粮袋一边笑道:“兄弟,无论你如何急于行床帏之事,亦须容她吃饱,待她补足元气亦不迟。”说罢,他快步行至宋寻凝面前,意图伸手去抓宋寻凝的肩头。

        “你大爷!你哪头的?!待她补足元气,你我如何还有机……我哎??!”

        果不其然,不待另一个还苍兵出手劝阻,却见宋寻凝骤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随即一跃踏上矮胖还苍兵的后脑,借力闪身至一旁。

        “这小雌兽好生厉害!我等或许吃不得!”

        “吃不得便索性不吃!不如放她走!何必自讨无趣!”

        “你大爷!你当真是她那头的?!你既不愿动手,且由我来!”

        那稍瘦的还苍兵再不敢掉以轻心,赶忙拾起地上宋寻凝的佩剑,出鞘斩向宋寻凝。

        宋寻凝见眼前此人一脸猥琐之相,不禁怒意上涌,当即抬腿猛踢,足尖正中其太阳穴,此还苍兵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即当场倒地气绝而亡。

        矮胖还苍兵被眼前一幕惊得顿时不敢作声,连连后退。宋寻凝望向他,伸出左手,挥了挥手中麻绳讽道:“尔等此前莫非从未绑过人?”

        矮胖还苍兵瘫坐于地,伸手指向死去的瘦还苍兵告饶道:“是他!是他欲对你行不轨之事,亦是他要我绑你!绑得不紧正是我有意为你留活路,我可从未当真对你心存歹念!你适才亦听得那人所言,此前他要我轻薄于你,我可始终不曾答应!”

        见宋寻凝仍不依不饶向自己走来,矮胖还苍兵甚为惊恐,慌忙自身上取出一枚玉佩示向宋寻凝,高声喊道:“若你愿饶我一命,此玉便送你!”

        宋寻凝望向还苍兵手中玉佩,神色顿时凝固,当即伸出手掌,向还苍兵示意。还苍兵岂敢怠慢,赶忙将玉佩置于宋寻凝掌中,随后连退数步。

        宋寻凝看得真切,此玉佩正是自己此前送与樊崑的归凤符,她追上前去,擒住还苍兵脖颈问道:“此物为何在你手中?休要欺瞒于我!”

        还苍兵自是不敢欺瞒宋寻凝,遂如实答道:“此玉乃我随徐玧将军……徐玧,即是那……”

        “我知晓那贼徒是何人!你只管道出此玉从何而来!”

        “呃……姑娘饶命……此玉是我随徐玧将军杀入新潞城之后,在斥奸院内……偷偷自一具尸体身上所拾……”

        宋寻凝听至此处,忽觉脑中一阵炸雷,她死死扼住还苍兵脖颈追问道:“那具尸体是何人?!”

        还苍兵难以喘息,惊恐不已:“我……当真不知……我只知……他于斥奸院内……与徐玧将军厮杀……以弓箭射杀数人……他至死亦不曾报出名姓……”

        “樊……樊崑……”悲意与怒意骤然充盈于宋寻凝心头,她拾起佩剑,怒目走向还苍兵。

        “姑……姑娘!饶命!我当真不曾对你心生歹念!我此前始终在替你解围!你不可……咕……咕咳!!!”

        “扑通”一声,宋寻凝瘫坐于地,紧攥剑柄的右手颤抖不已,她望向手中被泪水浸湿的归凤符,最终不禁放声悲吼:“呃……呃……呃啊啊啊啊啊!!!”

        天色渐暗,黄昏将过。

        当下之际,宋萱早已去向不明,樊崑亦死于徐玧之手,宋寻凝心中求援欲望已然消了一半,她缓缓起身,行至两具尸体旁,取下他们腰间装满糇粮的布袋,系于自己腰间。随后,她又行至火堆旁,拾起地上被油纸包裹的半只牛腿,风卷残云般将它吃得精光。

        “待请援之后,我便抛却国恨,只报私仇。樊崑,终有一日,我将取下徐焱头颅,祭你。”

        诚然,除却零星反抗的辽州守军与不断挥军南下的蔺絮,时至此刻,若说辽州已彻底沦陷亦不为过,但纵然韩邑神机妙算,却仍未算到宋寻凝这个心腹之疾究竟意图去往何处。依韩邑此前卦象所示,应是有一队精锐女军自北而来,且一度重创还苍军士气,故此他决定遣逐日铁骑对其阻截。然而事实却出乎韩邑所料,“紫微出,破军崩”,其紫微并非代指韩邑所预料的何姓嫡系精锐,而是指当今皇帝何青琳,值宋寻凝取回归凤符之际,大将军宁芷萍已是收得呈报,并赶至复薇殿,将辽州沦陷一事向何青琳悉数禀告,所谓“紫薇出”,正是如此。

        听罢发自辽州的呈报,何青琳并未展露甚多怒意,似乎早有所料,待稍作思索之后,她又向宁芷萍问道:“如此说来,东、南四州之内仅有辽州生了兵变?”

        宁芷萍点头答道:“正如陛下所想,当下之际,洛州与辉州尚属安分,而宛州虽未发生兵变,但宛州牧廖信此前所为着实令人生疑,若说他已投贼,亦并非不可能。陛下不必担忧,蔺絮将军此刻正率军赶往宛州,廖信究竟是否忠诚,想必不久之后即可见分晓。”

        何青琳许久未见笑容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笑意:“布下如此浩大之局,蛊惑朕如此之久,倒是颇有些本事。‘唤龙归尊’?敢出如此嚣张之言,想必反贼底气十足,既如此好战,便成全他们。芷萍,由你任镇贼统帅,自辰洹、橓陵、琤州三地各遣五万精兵,火速奔袭辽州。此外,命辽州以东的鸾州严加防备,若有贼兵企图渡海向鸾州逃窜,即出兵将其尽数截杀。”

        宁芷萍不解:“陛下,且恕末将多言,辽州甚大,仅遣兵十五万,实难收复彻底沦陷的辽州。如呈报所述,辽州迅速沦陷皆因其境内守军接连倒戈,仅未至半年,即可发展至如此境地,想必贼首非寻常之辈。”

        何青琳听得此言,摇头笑道:“发狂走兽不足为惧,它们只求攫取不尽的猎物,毫无伦理可言。一兽可伤人,百兽皆效之,辽州男军向反贼倒戈不足为奇,不过是轻信所谓‘唤龙归尊’之蛊惑。芷萍,速遣大军奔袭辽州,此事不可再耽搁。”

        “谨遵吾皇之旨。”宁芷萍见何青琳已是言至于此,亦不再多问,当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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