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顾裕记得六叔说过，他的亲卫会一直在凉兴伯府外守着等待接应，可这茫茫白雪飘下，无际的雪夜里，根本寻不到方向。况且他们不能停下，只有奋力向前，直到众人都气喘吁吁，胸口难受得不能再呼吸才渐渐放缓脚步。

        阿阳回头看了眼来路，企图辨别方向，身旁的任娘却腿脚一软倒在地上。

        “任娘？”阿阳以为她累了。

        任娘呼吸急促，摇摇头。

        海西格亦警惕地环顾四处，却忽然发现什么，随后他将目光移到任娘的身上。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顾裕感觉到海西格的不对劲，亦回头询问道。

        海西格放下阿月，在任娘身旁蹲下，随后看了眼任娘手臂，惊道：“你在流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抬头注视着来路。

        旁人不知道，但曾在凉兴伯驯兽房干过活的他知道，凉兴伯豢养着一头雪狼，擅长以血寻人，无论血液埋在地里多深，这头雪狼也能嗅出它的味道，无论血液的主人躲得多隐秘，雪狼也能凭借血的味道把他挖出来。

        顾裕看出海西格的不安，开口道：“大雪会掩去我们的痕迹，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来的，现在我们需要找地方躲起来……”

        话还没有说完，一连串星火渐渐朝这边飘来。

        阿阳怔然开口：“怎么会这么快。”

        任娘也看见那星火越来越近，她吃力地站起来，坚毅道：“我们快走。”

        阿月紧紧挨着海西格，忽然，她指着前方道：“狼！”

        海西格心下一凉。

        来不及了。雪狼是凉兴伯的宠物，只有凉兴伯和他的儿子能使用，现今凉兴伯不在，雪狼出动，便意味着袁光也来了。

        雪狼高大雄壮，呲牙朝前一跃，碧莹的眼睛死死盯着任娘。

        马蹄没入雪地，了无声息。

        最前排的守卫摆开围拢成圈，各个高举火把。

        海西格、顾裕和阿阳三人背对背，将任娘和阿月围在中间。

        不久，成队的守卫分开让出一条道来，袁光骑着一匹白马，走到顾裕跟前来。

        他微微向前俯身，厚唇缓缓向两边拉开，笑道：“顾裕姑娘，你可真是好手段，自己想跑不说，竟还想带走我的东西。”

        顾裕环顾周遭一圈，如此多的守卫要想突破出去不是一件易事，她想了想，道：“好，我不跑，你不是想报我一箭之仇么，现在我不跑任你捉回去处置。”

        袁光直起身子，有些怀疑，又有些兴奋。

        “你这么听话？”

        “只要你放他们走，我保证听话，乖乖跟你走。”顾裕回答道。

        袁光打量顾裕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连着他身上的银绣花纹也闪烁起来。

        “你可真是有趣，现在还跟我谈条件，”袁光换上肆意又嚣张的神情，淡淡道，“你以为插翅难逃的你，有资格吗？”

        顾裕亦冷了眼，问：“你想如何？”

        袁光又俯身下来，将顾裕隆重在自己影子下，轻轻道：“当然是，先在你面前把他们一个个杀掉，然后再慢慢……”

        他顿了顿，才继续一字一句道：“折、磨、你。”

        “这么说，你非要他们死？”顾裕一点也不避讳袁光的目光，问道。

        袁光点点头，随后驱马走开示意守卫动手。

        本想着袁光能答应刚才的交易，可事到如今她想不见血离开这里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守卫们纷纷拔刀出鞘，顾裕叹出了口气，上前一步喊道：“我乃皇族贵女昭阳郡主，谁敢动手！”

        她本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这样会给家族遭黑，惹人非议。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利用身份的确管用。此言一出，众人惊愕，握在手里的刀皆悬在空中，进退两难。

        海西格、任娘和阿月也愣在了原地，呆呆看向这个短头发的瘦弱背影。

        袁光却丝毫不为所动，背对着顾裕仍旧对守卫道：“动手。”

        嗯？这回轮到顾裕愣住。

        “我乃皇族贵女昭阳郡主！”顾裕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

        然而袁光充耳不闻。

        眼见着守卫越逼越近，顾裕终于有些急切，吼道：“袁光，你是聋子吗？我说我是昭阳郡主，你还不速速带人退下！”

        袁光终于转过身来，却道：“宁国公外孙女，安亲王幺女，禁卫军统领小妹，昭阳郡主，你的身份我早就摸清了。”

        “既如此，你还敢动手？”顾裕问。

        袁光冷哼一声，睥睨道：“本世子这里从来没有不敢二字。”

        主人的命令已经清晰明了，作为守卫不得不从。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守卫们纷纷围攻而来。

        顾裕心里骂道：这是什么奇葩，怎么不按寻常接招。然后一拳打在扑过来的守卫脸上，夺了他的长刀。

        此时此刻顾裕也抛去手下留情，扑上来的守卫她是碰一个倒一个。

        一开始，袁光还自在游哉地观战，未料，顾裕像换了一个人般，出招逐渐变得狠辣干脆，待他终于意识到顾裕身上的危险时，顾裕已经高高跃起，双手合握浴血兵刃劈头盖脸朝他砍下。

        缰绳滑脱出手，随着马儿的惨叫嘶鸣声，袁光摔倒在地。他近旁的守卫急忙阻拦顾裕，却也只是勉强争取到几步路的时间。

        “都给我拦住她！”袁光的声音里有了些许颤抖。

        被顾裕射伤后他就立即着人调查她的身份，当知道她是昭阳郡主时，袁光本以为将再无机会报那一箭之仇，谁知她竟然送上门来。既然送上门来，在自己的地盘，她就休想再逃走。然而，他自以为这次带了足够多的人，自以为顾裕只是箭术尚可，未想到这么多的人竟挡不住她。

        为了保护袁光，越来越多的守卫朝顾裕靠拢，可其中谁都也不敢独自上前。

        顾裕拖着刀缓步上前，身后是一道鲜红的雪线。

        “袁光，我本不想动手，可既然你逼我动手，就不要怪我无情。”

        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顾裕将长刀合握在手，此刻，她的眼里只有袁光一个目标。

        袁光咬牙切齿，他何时受过这么大的轻视。

        “你们退什么，给本世子上啊！”

        在主人的怒吼下，守卫们不得不一拥而上，然而他们到底低估了顾裕。

        当长刀扫过来时，一些人甚至还没挨到刀刃就被砍飞出去。

        就连海西格都露出惊叹的神情。

        这个小女孩竟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紧接着，就是袁光的凄惨喊叫。

        “啊！”

        声音极其痛彻，响透了这个雪夜。

        刀刃刺进袁光的肩膀，正正好是先前受过箭伤的地方，顾裕不过稍微一用力，袁光就痛得死去活来。

        “既然世子爷记性不太好，我就好心帮你重温一下。”顾裕直视着他，冷道，“希望你下一次作恶之前，能够好好回忆起这种痛。”

        “你！”袁光的声音都在颤抖，喉咙嘶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来。

        “还不知道错？”顾裕一只脚踩在袁光的胸口上，俯身凝视着他，握刀又缓缓向下刺进几分。

        袁光牙关咬紧，疼得的满脸是汗，却道：“本世子没错！你们，你们所有人，才有错！”

        顾裕从未见过这样偏执成狂的人，死到临头还不悔改，正要再开口，忽然飞来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顷刻，顾裕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随后就晕厥过去。

        待她再度醒来之时，已然身处一座山洞。阿月贴身靠着她熟睡，一双小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白净如面团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

        风雪从洞口钻进来，混杂着人声。

        顾裕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时有些头晕，好在过了一会就恢复正常。

        “阿……”阿阳将未说出口玉字咽下去，顿了顿，恭敬朝顾裕颔首行礼道，“郡主。”

        海西格和任娘闻声也站了起来朝顾裕行礼。

        “不必多礼。”顾裕摆摆手，走到三人身旁坐下，“都坐吧。”

        三人有片刻的停顿，顾裕看出他们的顾虑，笑道：“生死之交不谈虚礼，你们不坐可是嫌弃我？”

        “郡主何出此言，刚才郡主为了我们险些丢掉性命，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任娘急忙开口。

        “既然不嫌弃，大家就坐下来开诚布公。”待众人都坐下来后，顾裕继续道，“我有问题想问你们，还请你们如实相告，当然，你们有什么想问我，我也定当直言不讳。”

        挨个扫视过三人的神情，顾裕又笑道：“你们不要这么严肃，若有难言之处我绝不多问。”

        “郡主身份高贵，又和我们非亲非故，为何要帮我们？”海西格复杂看向顾裕，率先问道。

        “你不用这么警惕我，我只是答应过阿阳，要帮他救出他的亲人而已。”

        “就这么简单？”海西格追问。

        顾裕耸耸肩，答：“就这么简单。”

        海西格沉默片刻，又道：“可你方才险些失去性命……”

        要不是范修那一掌未下死手，顾裕可能当场便毙命了。

        海西格的眼里包含太多情绪，可顾裕看出其中更多的是怀疑和警惕。

        想着自己不久前才和他默契配合一起抗敌，现在他竟这样打量自己，不免有些寒心，索性开口道：“大叔，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气氛骤然冷却，一旁的阿阳和任娘也有些手足无措。

        海西格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顾裕这么直接，但随后又道：“范修那一掌只用了五层内力，以你的功夫怎么可能被他打晕过去。你晕过去后，有一黑衣人立马赶来，那人不仅告诉我们去往半月崖和宁国公营地的路线，还自愿为我们断去追兵。郡主，其中疑点还望你先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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