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任娘。”阿月扑进任娘的怀里。

        任娘安慰地拍拍阿月后背，布勒看到阿阳有些震惊，开口道：“阿阳你真的还活着，任娘刚刚跟我说我还不相信。”

        阿阳却垂下脑袋，懊悔道：“对不起，阿纳尔他……”

        “阿纳尔是小混蛋害死的，不是你的错。”布勒安慰道。

        “今晚出了这样的事，你们不能再留下。”仁拉夫凝重道，“你们必须现在就走。”

        “仁拉夫说得对，现在小混蛋和金洪被刚才逃走的那个人吸引注意力，稍后他们反应过来你们必死无疑。”海西格看向任娘，又道，“你们早一日出去，可以早一日找到那位张大人，其他同胞们也多一分活命机会。”

        “有人来了。”在一旁放风的明嫂忽然跑过来，焦急道，“是二龙。”

        “不好，定是来拿你们的。”布勒看向任娘。

        “没时间了，我们现在就送你们走。”仁拉夫扭头朝明嫂喊道，“明嫂，你和他们一起先走。”

        二龙的脚步声渐渐传来，紧急之下仁拉夫抱过阿月，众人悄声朝外面逃去。

        逃出这里的路线已经规划好，在夜幕和同胞的掩护下，众人顺利来到最后离别的地方。

        海西格和布勒推开挡在高墙前的巨石，墙根下赫然露出一个洞口。

        仁拉夫放下阿月，将她推向任娘和明嫂，急切道：“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这里时不时有守卫巡视，不能耽搁太久，你们快走吧。”

        明嫂率先钻出洞口，接着将阿月抱了出去。

        任娘深深看了眼仁拉夫、海西格和布勒，诚挚道：“谢谢你们信任我，我一定会尽力求张大人。”

        说完，任娘也钻出洞口。

        “阿阳，快跟上！”布勒催促道。

        阿阳在洞口蹲下，看见洞口外面的天地，是和里面一样的黑夜雪地。

        “任娘，阿月，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走。”说完，他起身想要把巨石堵上洞口。

        众人皆是错愕，然而此时远方隐隐走来一队守卫，事态紧急，海西格和仁拉夫只得合力先把巨石堵上。

        巨石尚未合上，高墙外忽然传来明嫂的尖叫，众人心中一凛，却碍于守卫走近不得不暂时躲在旁侧乱石后面。

        “都出来吧，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尖尖细细的声音阿阳一听便知道是谁。

        金太监立在守卫最前面，火把的光芒自上而下将他的脸照得阴森恐怖。

        “金太监？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布勒握紧拳头，透过乱石的缝隙问。

        仁拉夫和海西格都摇摇头，可阿阳却在此刻忽然明白很多事，包括柳姐和阿纳尔的死。

        金洪来这里之前，金太监是厨楼的管事，他脾气虽臭但有汪管家可以倚仗，所以底下人都是敢言不敢怒。但金洪一来，靠着袁光挤掉了金太监的位置，两人就一直不和，直到金洪看上柳姐，两人忽然有所缓和。

        那夜柳姐被金洪哄骗走，受了欺侮，当场撞柱而亡，后来他和阿纳尔去送柳姐的尸体时，曾撞见金洪和金太监在争吵什么，金太监像是以某种把柄要挟金洪。可隔日，阿纳尔就被金洪以世子的名义带走，而自己也在当夜被金太监以莫名其妙的理由交到金洪手里。现在想起来，当时的金洪和金太监恐怕是因某种缘故成了一丘之貉。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两人又闹翻了。

        金太监扇打阿月一事闹到汪管家和袁光面前，金洪添油加醋竟硬生生说金太监对世子不敬不忠，幸得汪管家力保金太监才保住脑袋。

        阿阳又记起，金太监和阿纳尔也曾交好很长一段时间，瞧不起任何人的金太监放低身段向阿纳尔示好，连带着对任娘、阿月和自己都好言好语，甚至暗地里给他们开小灶。阿纳尔铁汉柔情，容貌冷冽却性格纯良，为报答金太监的情谊曾好心让他一起出逃。可后来才知道，凉兴伯喜爱乌满国美食，金太监偷学不会阿纳尔的手艺，却想要靠阿纳尔手艺去讨凉兴伯的欢心。金太监对阿纳尔好不过是为了阿纳尔会做乌满国美食的手艺。

        此人心机阴重，难保他在和阿纳尔交好期间不会窥探阿纳尔的私隐，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阿纳尔的某些计划。

        “唉——”金太监细声细气叹一声，“你说你们这些人，好好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学半月崖那些人。现在宁国公带兵来要打他们，你们离开这里又能朝什么地方去呢。”

        墙外又传来一声尖叫，这一次是阿月的声音。

        布勒有些按捺不住道：“任娘他们不能有事，对方就这么点人，我们杀出去！”

        “不可！”仁拉夫拉住布勒，“倘若我们都死在这里，我们的同胞怎么办？”

        一守卫贴在金太监耳边说了些什么，金太监翘着兰花指一下一下轻拍着自己胖肚子，又道：“原来真是厨楼里的旧人，好说好说，剩下的人出来我可以考虑饶墙外的人一命，否则就不要怪我，让还留在厨楼里的人一起和他们陪葬。”

        “我出去。”一向沉默的海西格忽然开口，他看向仁拉夫，深邃的眼睛在闪烁，“如果有一天能回到家乡，请告诉伊木娜和我们的孩子，我爱他们。”

        说完，海西格握紧腰间的刀，抱着必死的心缓缓站起身来，可他的后背忽然被人猛地一拉，阿阳率先站了出去。

        “啊，原来是你这小子。”金太监哼了一声，“我看你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任娘还装作不认识你，这次你可是逃不掉了！”

        阿阳一步一步走向金太监，金太监举手示意两个守卫上前拿下阿阳，阿阳只盯着金太监，守卫上前来时他一个猫身从两人缝隙中溜走，随后抽|走其中一个守卫的刀，猛奔向金太监将他扑到。

        “退下，否则我杀了他。”阿阳半跪在地，长刀横在金太监胖得堆层的脖子上。

        躺在的地上的金太监看着刀刃映出自己的脸，胖胖的肚皮吓得一紧一收，急忙吼道：“退下退下。”

        “放墙外的人走！”阿阳又道。

        四周的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举着刀对准阿阳，谁也没动。

        阿阳将长刀往下压了压，对金太监道：“他们不是听你的话吗，你说，放墙外的人走！”

        冰冷的器刃贴紧皮肤，金太监浑身紧绷不敢动弹，闭着眼喊道：“快放墙外的人走！”

        金太监贪生怕死，但他忘了，他并不是这些守卫的主人，他的命在这些守卫眼里也什么都不值。

        这时，守卫后方忽然有一人发布施令道：“义父说过，今夜的逃犯一个也不许放过，不仅不能放过，还要抓活的，让他们供出所有主谋！”

        说话的是二龙，他从守卫中央走出来，高举手指一扬，示意动手。

        胁迫不成，阿阳只得收了架在金太监身上的长刀，对付围过来的守卫。金太监急忙翻滚他那胖硕的身子想要躲开，然而乱作一团的守卫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刀剑无眼，也不知是谁捅了他一刀子，他哎呦着在雪地里滚爬两三下随后没了动静。

        眼见守卫抓不住阿阳，二龙上前冷道：“小子，没看出来你竟有些拳脚功夫。”

        二龙缓缓抽|出腰间长刀，周围守卫便知道他要亲自动手，纷纷停下攻势围在四周观望。

        阿阳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也被割伤好几处，他喘着气看向二龙，胸口剧烈起伏着。

        二龙走了两步，随后渐渐奔跑起来，挥舞大刀向阿阳砍来，呼呼风声在耳畔刮过，阿阳甚至能感受到刀刃的冷气，他一个翻滚退开堪堪躲过。岂料，二龙反手握刀又是一挥，这一次，阿阳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嗡——”的一声兵刃震颤，海西格跳出来用短刀硬生生替阿阳抗下这一击。

        海西格和二龙的力气不分上下，两人焦灼之时，忽然一人踩着守卫飞奔而来，一脚径直踢在二龙肩膀，海西格虽未看清来人是谁，但敏锐地抓住机会猛地向上一推化解了危机。

        来人侧翻又是一脚砍在二龙的脖颈处，二龙撑着长刀在两人的攻势下连退好几步。

        “阿玉，海西格，你们……”阿阳看清两人。

        顾裕却来不及说话，她本意是引开袁光和金洪后就立马回来带阿阳他们离开，却没想到回来见到这样的场景。

        远远便见阿阳被人围攻，她可是卯足了劲往这里赶，连额头上都急出一层细汗。

        “先离开再说，”顾裕呼出一口热气，立马上前扶起阿阳，朝高墙上飞去。

        阿阳看着纤瘦，却一点也不轻，顾裕抱着他的力气用少了，两人差点在半空中摔下，幸好海西格跟在后面，用自己的肩膀给顾裕借力，顾裕这才得以带着阿阳翻过高墙。

        三人翻过高墙便见外面五六个守卫将任娘和阿月团团围住，明嫂歪倒在雪地里，身下一片猩红。

        顾裕和海西格对视一眼，说来也奇怪，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很有默契，只这一眼，两人就心照不宣，各自上前在守卫还错愕之际将其放倒。

        “走！”海西格将阿月抱进怀里喊道。

        阿阳扶起任娘，一行人朝茫茫无际的冷夜深处跑去。

        顾裕走在最后，她回头去看是否有追兵时，天上恰好飘下雪花。二龙立于高墙上，淡淡扫了眼死去的明嫂，随后抬眸向前，凝视着一串串急促的脚印以及寒夜里隐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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