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濠洲内变

那场大战过后，两边均死伤惨重。贾鲁统率元兵驻扎城外，休整军兵，以图再战。元璋领兵回守城内，检修城坦，安抚军民，增强防守。正是要做到有备无患，免得元兵再来攻击时措手不及。

        这天，元璋策马巡视。正行进间，见路边缩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蓬头垢面，满身污泥，在路边募食。

        元璋见状，不由得想起数年前，自己做和尚时，四处乞食的情景。在那少年身上，依稀看到自己当年落魄时节的影子。慨叹一声，走上前去。问道：“你是哪方人氏？姓甚名谁？”

        那少年才抬起头来。说道：“小子祖籍定远，姓沐名英。你是朱镇抚吗？”元璋才看清他的面貌，见他形貌堂堂，虽然是做了乞丐，但眉宇间英气勃勃。心下暗道：“好一个英雄少年！”

        元璋此时大有名声，那少年虽初遇就能叫出自己名号，也并不感到吃惊。道：“我正是朱元璋，你因何事而沦落至此？”

        沐英道：“小子自幼父母双亡，年幼无力维持生计。无奈飘泊江湖，沿街乞讨。听闻镇抚仁德宽厚，治军有方，特来相投，不期在此处相遇。”

        元璋遂将沐英收为义子，领他回别馆就住。

        元璋率同沐英来到别馆，却不见爱妻马氏。正疑虑间，忽有帅府亲兵来报，说马氏有急事召见，元璋携沐英同奔帅府。

        到得府内，见郭子兴妻张氏涕泪如雨，哭得跟泪人一般。马氏在侧，也陪了不少眼泪。

        元璋心中惊诧起来，忙问原由。张氏呜呜咽咽，连话都说不清楚。全得马氏在旁答道：“我的义父，被孙德崖骗去了，生死未卜，快去救他！”

        元璋闻言，也不及问明底细，三脚两步的跑出室外，召了几名亲兵，率同沐英，奔赴孙家。一面遣人飞报彭大，令速至孙家救护子兴。

        元璋与众人驰入孙德崖家门前，几个门卒阻住在外，不许进去，元璋心中已料知了七八成。回顾左右道：“我受郭帅厚恩，他今日遭难，焉有不救之理？兄弟们给我打进去！”

        沐英与众亲兵奉命上前，个个挥拳奋臂，与门卒打斗。沐英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可谓武勇兼备，几个门卒，哪里够他打？更何况还有亲兵从旁料理。一顿拳头，打得门卒抱头鼠窜。

        元璋当先冲入，跨进客堂。孙德崖正与赵均用密谋，见元璋杀气腾腾，料知是来救郭子兴的，故意问道：“朱公子来此何干？”

        元璋厉声道：“元兵压境，连日进攻，两公不去阵前杀敌，反而意图谋害我主帅，是何道理？”

        孙德崖见事已败漏，支吾道：“我等正邀请郭元帅，密议军机，军国大事，你个小小的镇抚又懂得多少？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先退下！守城要紧，哪能容你玩忽职守！”

        元璋怒道：“郭元帅安在？”

        孙德崖亦怒道：“元帅在哪里，与你何干？”

        元璋大忿，正要动手，突听外面有人嚷道：“赵均用，你个卑鄙小人，何故谋害郭公，彭大在此，决不与你干休！”却是彭大带人支援来了，人还没到，就先声援元璋。郭子兴前些日子厚待彭大，也并非全无益处。

        元璋越觉气壮，雄赳赳的要与孙德崖搏斗。孙德崖见两人手下，带有无数健卒，陆续进来，挤满一堂，自己这边只有两人，不由得怕惧起来。哪还敢跟元璋动手？又谎称郭元帅已返回，不在我家。

        元璋愤然问道：“可让我一搜吗？”孙德崖尚未答应，彭大插嘴道：“何必问他？正要搜一搜！”

        元璋也不理会孙德崖答应与否。率领众人，直奔内厅各室搜寻，找遍各处也找不到。正感彷徨无措，陡然间听到厅后有人呻吟，循着声音找去。见有一间矮屋，四壁封得甚严。

        当即撞门进去，见屋内只有一人，那人身上，已给铁链锁着，正在向隅暗泣。元璋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濠州主帅郭子兴。这主帅不能号令下属不说，反而给手下的以下犯上，被打成了囚徒，落得如此地步，也太窝囊。

        元璋道：“朱元璋救驾来迟，让元帅受苦了。”忙替他击断锁链，令亲兵背负而出。孙德崖与赵均用，眼睁睁看着元璋救走郭子兴，也无可奈何。

        郭子兴虽短于谋略，又乏机变之能。但他向有一股任侠气概，对孙德崖却是推心置腹，言听计从。不想此番竟被亲信之人背叛，当真要又气又愤，继而对孙德崖痛心疾首，视为仇雠。当下一声不吭，由亲兵背回帅府。

        元璋即偕彭大与众亲兵离开孙德崖家，临行时又回顾德崖道：“你与主帅同时起义，向来交情深厚，犹如兄弟，如何误听蜚言，自相戕害？”孙德崖唯唯诺诺，无言以对。然而细细一想，忽然才觉得，谋害郭子兴，确是出于赵均用的鼓动，转而埋怨起赵均用来。

        元璋又对赵均用道：“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前者你被元兵打败，投奔至此。全当同心协力，共图大举，日后方得策功立名，富贵加身。愿此后休作此想！”说罢，拱手而别。弄得孙赵两人，神色惭沮，又彼此埋怨。

        元璋既救出子兴，仍加意守城。可巧元军统帅贾鲁，在营患了重病，不但不见也转，反倒是日渐加剧，贾鲁既已患病，攻城之事也就缓了下来。

        拖到第二年，即元顺帝至正十三年，贾鲁病死，元军才退去。自从濠城被围，到元兵退兵，将近有三四个月，大小数战，城中义军亦多半受伤。

        元璋将此事禀知郭子兴，打算另行招募，添补行伍，扩充军队。郭子兴照允，便将招兵买马之事委任元璋办理。

        元璋泰了命令，回到别馆，与马氏商议妥当。想起了儿时的玩伴，那些人大多是忠勇慷慨之士，决定回乡招募。稍作收拾，便出濠洲而返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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