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蒋涛拍拍屁==股走后，蒋依一收拾完厨房，就把昨日摘好的黄芩、夏枯草、金银花、半支莲、锦灯笼等从竹篓倒出来，仔细分开叶和果实，平铺到笸箩里，拿到小院东北角的架子上晾晒。

        她又踮起脚看了看其他笸箩里的枸杞、酸枣仁，白玉般肉肉的小手扒拉了扒拉，确认晒干的程度，又拿起来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把晒干的枸杞放到药罐子里贮存好，另外把盛着酸枣仁的笸箩放到地上。

        依一抬头瞅了瞅太阳，搬了把小凳子到药碾子旁边，尽量选了个树荫多的地方，回屋拿了本书，把酸枣仁倒到碾子里。自己往凳子上一坐，话本子一看，脚下再这么一踩，依一一脸生无可恋地内心满足着。

        正看到天生神力、年龄尚不满八岁的胡家老大，拿着一把月牙开山斧，正冲着山洞里大喊：“妖精，快放了我爷爷！”之后一阵黑烟从洞口喷出，只听得……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有没有人！蒋大夫在不在！蒋依一在不在！救命啊！”

        依一差点被拍门声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拍了拍胸口，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李铁牛，都顾不上说话，一手拉了依一就要走。

        依一差点被拽个趔趄，忙双手使劲按住李铁牛手臂：“铁牛，你要干嘛？”依一内心暗想：我知道你喜欢二丫，所以老找我麻烦，可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快，快，快，我嫂子，我嫂子要死了，你快点去救命！蒋大夫在不在！”铁牛都快急哭了。

        “你先别拽我，我师父去县里坐诊了。你先说清楚怎么回事！”知道出了正事，依一连忙问道。

        “我、我也不清楚，但是！”铁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嫂子昨晚就要生了，闹腾了一宿，然后刚刚好不容易生了出来。孩子才抱出来给我娘看了一眼，就听见那个婆子说不好了，我嫂子什么血、血崩。

        我爹和哥哥们跟着商队出去走货了，明天才回来。我娘和我姐姐们直跟那儿哭，我赶紧来你家看看有没有人。”铁牛断断续续总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你等着！我去拿药箱。”知道事关人命，耽误不得，依一赶紧跑回自己屋里，把自己金针、艾灸等物放进药箱，又跑去西屋打开药柜装了些补气血的药材。

        正要走，想了想，转头去了蒋涛的屋子里，进了内室，深吸口气内心说道：师父对不住了！一弯腰钻到床底下，拿出来一个长方形布满尘土的盒子，然后快步走出院子。

        依一刚要说话，铁牛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拽过她，甩开了膀子……狂奔。

        俩人这么一路尘土飞扬地冲到了槐花的屋外，铁牛还没站稳，就喘着粗气大喊：“娘！娘！我、我把蒋依一带来了，让他给嫂子看看吧！”

        李大娘脸上还挂着泪，目瞪口呆，缓了一会儿才知道怎么回事，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蒋小哥是男人，你嫂子现在这样子,不行！”

        铁牛一梗脖子：“怎么不行！”

        恰在此时，门帘子一掀，李家请来的接生婆金婆子，手里拿着的棉布都被血染红了，湿哒哒地。

        她双手也满是血，脸色难看地对李大娘说：“李家的，我看你家大儿媳妇真的快不行了，这血根本止不住，她想看孩子最后一眼。”

        李大娘一听这个，要不是旁边自己两个女儿扶着，就要瘫倒在地。

        铁牛顿时眼圈涨得通红，气势汹汹地大吼道：“娘！大嫂人那么好，给我做鞋做袜的，我不想她死！”看铁牛这个样子，旁边两个女儿也抽泣着喊娘。

        李大娘真的犯了难，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自己的大儿媳妇眼瞅着是迈不过去了。自从嫁过来，大儿媳妇孝顺老的，照顾小的，全家都很喜欢她，自己也不忍心这么好的媳妇就这么去了。

        可毕竟男女有别，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全村得怎么看她家。

        蒋依一趁着这会儿终于喘匀了气，刚才的速度简直让她以为铁牛掌握了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凌波微步。

        可一看到那沾满血的棉布，也让她面色苍白，内心有点肝颤，但不知道是话本子上的英雄主义感染了她，还是师父日常医者仁心的教导感化了她，依一站了出来：“李大娘，让我进去看看吧，人命关天。”

        李大娘转头看了看蒋依一，许是依一一贯慢条斯理的语调和面无表情的原因，让她自带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之气，容易让人信服。

        再加上，李大娘又瞅了瞅依一略带稚气的眉眼，自我说服道：蒋小哥不过才十几岁，还未及冠，而且这么一副小仙童的气派，没准儿真的能救大儿媳妇一命。再说了，已然如此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铁牛在一旁瞅着李大娘没吭声，觉得有戏，赶紧把蒋依一往屋里推，李大娘连忙拦住铁牛：“你瞎凑什么热闹，你在外面好好呆着。”铁牛比依一还小一岁呢，呵呵，李大娘就是如此双标。

        金婆子赶紧带着蒋依一进入了内室，迎面一股浓郁、令人欲呕的血腥之气，依一心道不好，忙上前查看。只见槐花大汗淋漓，全身湿透，脸上一丝血色全无，下半身的褥子都被血浸湿了！

        依一不敢耽搁，赶紧给槐花把脉。可槐花脉浮无力，依一只听得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依一把长盒子打开，掏出一只个头中等，须子完整的人参，交给金婆子，吩咐她赶紧把这参用水熬成汤。村里人没见过世面，金婆子像捧着牌位似的，双手举着人参快步走了出去。

        依一也想不到避嫌，又在槐花的人中、合谷、三阴交、足三里几个穴位先轻揉、暗压数下，但正准备下针时，依一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这可是依一第一次面临生死关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怎么这么没用！依一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紧紧抿着的唇都没有了血色，但手就是不稳。不行，这样子没法入针止血！依一咬牙都准备先给自己来一针了。

        突然屋外传来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好像是知道自己要失去母亲，任别人怎么哄都不行。这时本已神志不清的槐花突然微微□□，依一忙转头查看。

        只见她双眼已微微失焦，却用尽自己全部力气一般地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望向四周寻找孩子，皱着眉要抬起根本虚脱无力的双臂。

        那种不顾及自己性命的母爱让依一觉得自己的心涨得发酸，又有一股豪气自心头升起：这人我必要救！依一狠狠咬住下唇，心定神安，手落针下，成了！

        依一不禁目露喜色，待得气之后，又快速用力撵转金针，以促进经脉通畅，好补益正气。

        这时，金婆子也把煮好的人参汤端了进来给槐花喂了下去。过了半盏茶左右的时间，依一又用艾条在印堂、大敦、关元下灸，一边灸一边观察槐花的脸色。

        一刻钟后，金婆子看槐花面色已有所好转，眼睛里有了神采，不再是之前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了，又小心地掀开被角查看了她的下==身==，喜道：“血止住了!止住了！”

        屋子里面的蒋依一和外面等着的众人听见了，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金婆子再看蒋依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蒋小哥真是太有本事了！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

        依一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借着抬手臂擦了擦脸没接话。

        待槐花病情稳定后，依一就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李大娘忙迎了过来，看着依一晶莹剔透的白皙面孔，和璀然升辉的明亮眼神，李大娘都失神了片刻，旁边的两位小娘明明都比依一大，但此刻也不禁看呆了眼。

        李大娘回过神来，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蒋小哥救命之恩！蒋小哥要是不嫌弃，我家大孙子认你当干爹好了！”

        “不敢不敢！”依一头上又要冒汗了。

        李家人又再三道谢，还说过些日子孩子洗三的时候，请蒋家师徒二人一定要来。

        依一又嘱咐了李大娘几句，包括后续槐花月子吃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就跟着李铁牛出门了。

        到了门口，李铁牛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多、多、多谢你。”顿了顿，又说道：“我以后不会再笑你矮了。但是我一定会娶二丫的！”然后掉头回屋了。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操作，蒋依一面色淡定，内心翻着着白眼，转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了，救人的感觉真好！

        这样的好心情，在看到师父回来后，才戛然而止。糟了，人参的事怎么办！依一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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