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下雨没地方去，窝在屋里其实也不舒坦，因为太湿了，感觉到处都潮潮的。

        沈奶奶编篮子的竹子都是湿的，韧性都不好了，她一下编断了十根，忍不住嘀嘀咕咕说：“今年雨水怎么这么多啊？”

        沈渔点头：“确实雨水多。”看了眼电视，“奶，你说洪水不会涨上来吧？我看观音河里的水就没退下去过，还涨上来了好多。”

        沈奶奶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会的，我们这河道宽，我以前见过涨得最深的水，到我们田那里就退下去了。”

        沈渔叹口气。

        估计以前的沈春梅，就是被这么说服的。

        甚至于，他们县里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年洪水突然灌上来，大家才那么惊慌失措，毫无章法。

        事实上，半座城被淹，淹死的，不仅仅只一个沈奶奶。

        沈渔坐不住：“我出去一下。”找了伞，要出门。

        “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呀？”沈奶奶吃惊。

        沈渔说：“我去看看水，顺便找村长唠唠磕。”当然了，和村长唠完，要是宋书记得空，她还想去找宋书记聊一聊。

        周进他们在堂屋里对题，听到动静的时候，沈渔已经走出院子外了，院门一关，就只看到一地雨影。

        他起身，有些担忧地进到小客厅问沈奶奶：“奶，下这么大雨，她去哪啊？”

        沈奶奶从门口回过身，叹口气：“她呀，操心命。看雨下得大，说是怕水淹上来。我们这里的河道这么宽呢，要是这都被淹，那多少人的家得被淹哦。”

        周进眼珠一转，也想跑出去，被沈奶奶揪住：“你可别想着跑，就家里待着。这雨太大了，她那长脚到处跑，你还不一定能找得着她。”

        硬揪着他，不肯放他出去。

        周进不敢违背老太太意思，有点不开心。

        闷闷回到堂屋，王青说他：“你怎么像没断奶一样啊？老大去哪，你想去哪，老大一不在，你就魂不守舍。”

        恼得周进踢了他一脚，红着脸骂：“你有良心没有？下这么大雨呢，她跑出去，能安全？”

        “啧，那鹏哥和小宇出去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担心？”

        张鹏和小宇，他们虽然没有直接管事了，但是两人，一个管着销售部，一个管着财务部和人事两个部门，没事他们都要去上班的，所以吃了早饭就去厂子里了。

        周进嘴硬：“那能一样吗？他们是男人！”

        “卧槽！”李定祺震惊地说，“进哥不说，我还真没有把老大当成个女生，我一直感觉她就是跟我们一样一样的，是个男人！太特么凶

        悍了！”

        陈越明几个疯狂点头。

        袁静秋等三个女孩子笑得要死：“回来我就要告诉老大，说你们这些坏家伙背后说她坏话。”

        “哎，没把她当女孩子看，怎么就是坏话啦？”

        “怎么不是坏话？她明明就是女孩子，娇娇软软，跟你们这些臭男人一点都不一样。而且，老大哪里凶悍了？她软的那一面，你们没看到而已！”

        “哎哟哎哟，假装你看到了？假装以前没背出来书没写对单词，被老大罚抄没哭过是吧？”

        “呸！哭怎么啦？她罚我把我罚哭能说明什么呀？再说了，我就是看到老大软的一面了，昨晚上，她还抱着我睡呢，可温柔了，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下大雨，怕发洪水，让我没事别往河边去，晚上睡觉要惊醒点，跟你说，她跟我妈才是一样一样的。”

        周进：……

        其他人：……

        一下不知道沈渔是被吐槽像个男人惨还是这么被赞美着像袁静秋的妈更惨。

        王青嘎嘎怪笑：“你告状吧，你要是告状，我们就告诉她，你把她当妈，哇哈哈哈哈。”

        袁静秋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追着要打他，王青就跟个猴子似的，在那里上蹿下跳。

        陈越明无语：“我们不是在对答案吗？”

        怎么就歪楼歪到这里来了？

        然而，没有人在意。

        倒是吴锦民难得正经了一下：“老大不会真担心发洪水吧？老大家就在河边呢，要是真的发大水，还蛮危险的。”

        “要不进哥，你们住我家去算了？”

        “你家住得下？”

        “卧槽，我家三层楼！进哥他们去，保管一人可以分到一间房！”

        又歪楼了。

        周进听得烦躁，起身去了楼顶上看水。

        观音塘里的水还真的上涨了不少，一夜之间，就已经快漫到路边上了。

        好在中午的时候，这一场从昨夜下起的雨总算小了一些，虽还在下，却已经改成了毛毛细雨。

        虽然陈越明他们在沈家待得很舒服，上午对完答案，一起打牌下棋吹吹牛很是好玩，然而待太久了，他们也要脸呐。

        在沈奶奶的强烈挽留下，中午帮着一起做了顿午饭，吃过饭见雨势转小，大家就顶风冒着小雨回去了。

        沈渔直到下午天快黑了才回来，那会雨又转大，雷声轰轰的，肖老五的大儿子开着小三轮把她送回来，还给她拖了几个救生圈。

        一个橡胶船。

        “这都哪来的啊？”沈奶奶和周进帮着把东西搬下来放回屋，一边搬，一边问。

        沈渔笑：“买的。”东西都搬完后，谢过肖家老大，嘱咐他早些回去。

        沈奶奶注意到，他今日穿得特别齐整，脸上还隐约有喜气，等人走了，他们关了仓库门和院门，跑回屋里，老太太拿了条毛巾给周进和沈渔擦拭身上沾到的水，问沈渔：“肖家的新房子不是上过梁了吗？我怎么看着，他们像是又有喜事？”

        “奶奶眼神真厉害。”沈渔把头发解开，随意抹了两下，说，“他们家房子不是起好了吗？就有人给肖大介绍了个女朋友，今日正好相亲。五叔讲面子，家里没女主人，他们做的饭不好吃，就请人下馆子，这不路上看到我，就把我也拉过去作陪了，要不然，我也不回回来这么晚。”

        沈奶奶一本正经点头：“你帮着看看也好。你五叔和肖大，人还是不错的，他们家好不容易起来了，别再娶回个败家精。”

        沈渔头发还是湿的，周进看不得，拿了毛巾要给她擦头发。才刚站过去，听到老太太这话不由笑，老太太似乎忘了，她家孙女其实也还是个孩子诶，去年腊月才将满了十八岁。

        沈渔倒是很习惯身边的人把她当成大人，她自己似乎也是把自己当成了个成年人，但她也很享受周进的照顾，谢过他，很认真地冲沈奶奶点点头，评判说：“那姑娘除了腿有点毛病，其他没啥，长得也还不错，看着是个能干的。”

        “是残疾啊？”

        “不算残疾，高低脚吧。我跟五叔说了，他们家老大这亲事要是能成，得分家，不然，就肖二那作劲，没安生日子过。”

        祖孙两个很是正经地谈了会肖家这喜事，完了，沈渔才说：“奶，我今天去和村长还有宋书记都谈了，今年的洪水百年难得一遇，现在水位本来就高，上游但凡有个地方溃堤，我们这整个城都得淹……所以从今晚起，天气没晴好，您就搬楼上去睡吧，要是觉得上楼太累，我背您。”

        周进仔仔细细给她擦着头发，接话道：“我也背。”

        沈奶奶笑：“不至于就要睡到楼上，我们家要是也被淹，那好多人家都要倒大霉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沈渔还是把老太太的被铺还有家里一些贵重点的东西，比如电视、录音机等，都搬去了楼上，甚至为了保险，她还把几个游泳圈挂到了随手可取的地方。

        一直到沈渔填完志愿，虽然雨一直断断续续下着，观音河的水却是涨涨褪褪，最深也仅只漫到了路上，就没在再往前了。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今年不管外面怎么洪水滔天，他们这，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了。

        七月二十二，高考出成绩的前三天，上河决堤，观音河的水陡然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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