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沈渔这段时间，是真正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的。

        所以河水涨上来那一刻，大小灰最先有感觉，在二楼的小客厅里拼命挠墙。沈渔很快惊醒，打开门拿了手电跑到阳台上一照：好家伙，真正是洪水滔天，水都已经涨到她家屋旁边的地里了。

        她也不管别的，拿起从村委那里借来的铜锣爬到三楼“咣咣”一顿敲，一边敲一边喊：“涨水了！涨水了！赶紧往高处跑！”

        雪上加霜的是，还没电，乌漆抹黑瓢泼大雨里，看都看不清。

        好在这段时间，沈渔持之以恒的洗脑起了作用，她是老板，不管她说的有没有道理，村里许多人都靠她吃饭，她让做的准备，大多数人都还是做了。

        洪水涨得特别快，沈渔也就是这么喊话的功夫，再看时水已经漫到她家里面了，并且迅速漫过院子，漫过台阶，冲进一楼的房间。

        周进他们这会也早已醒了，天气不好，路上怕遇到滑坡，本来六七月是推销雪糕的旺季，张鹏要到处跑的，今年沈渔都没让他怎么跑，所以这会儿，他们全都在家。

        一屋人惊起穿衣，帮着敲锣的敲锣，喊话的喊话，打手电的打手电。

        沈渔还抽空跑下楼去把家里的鸡鸭全给拎到了三楼空房间——当然，用笼子装着提的。

        剩下两只猪就对不起了，老太太年后捉的小猪崽，养得太好，这会儿都有近两百斤了，实在是搬不动，楼梯什么的，它们小短腿也爬不上。

        沈渔也只能是按着它们，给两只猪一只套了个游泳圈，就让它们自求多福了……

        然后她去楼上说了一声，要划着橡胶船去村里看看：“我就怕有些老人，年轻的不在，他们听不见或者舍不得东西不肯转移。奶，进哥，鹏哥、小宇，你们在家好好待着啊。”

        沈奶奶就算了，张鹏几个就没一个肯干的：“你一个人出去？连个给你照光的人都没有，不行不行。”

        最后折中，让周进跟着了。

        张鹏和小宇其实也想跟，但他们……打不赢，可憋屈了。

        周进别看斯斯文文小白脸样，打架忒狠，下手忒黑，张鹏和小宇别说跟他动手真干，

        就是特么意思意思的石头剪刀布都搞不过他。

        邪了门了！

        人多也跟着去也没意义，橡胶艇就那么大，沈渔出去是想顺带着帮忙捞一捞人呐，他们自己就把船坐满了，还捞个屁！

        眼睁睁看着那两人坐上船，在院子里打了好几个转，然后十分艰难地往村里飘过去。

        其实越靠近大马路越安全，因为那头地势稍微高一些，最危险的，是沈渔他们家这一线的，挨着河近，地势相对还低，好些住的还是那种老土屋，水一泡，简直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沈渔重点去的也是这些人家。

        只是她游泳技术行，划船的技术实在是菜，跟周进两个拿着竹竿当浆，一直在水里面转圈圈。

        好不容易划到一屋人家，那屋人已经走了，然后继续往前划，还真捡到几个站在屋顶求生的，就接下来，然后一个一个，送到雪糕厂里。

        之所以会送到那，是因为那里地势高，地方大，有住的地方，也有吃的东西，这也是沈渔之前和村长商量好的，村民们的临时避难所。

        不负沈渔之前不厌其烦的提醒，他们村反应很快，沈渔送第一批人过去的时候，村长一家已经到厂里了，然后正在组织村民们有序避难休息。

        老远听到他的声音：“别吵吵，别嚷嚷，这学校虽然是村里的，但现在是人沈渔的厂子，人好心提供地方给我们，别把人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沈渔带着人过来，他七手八脚组织接人，把船固定，先骂被沈渔带过来的人：“就晓得舍不得你家里那点子鸡鸭，喊你跑都不晓得跑，这黑天黑地的，又下着雨，就你家那老土屋，沈渔要不是过去把你接了来，你哪时候房子塌了淹死了都不晓得。”

        沈渔和周进已是一身湿，由得他训人，等他训完，沈渔问：“村里被淹了的人家，都过来了么？”

        他们村也不是全淹，像肖老五家的房子，靠近马路，这会还安全着。

        村长说：“差不多都到了，没到的，我让他们划船去找去了。”

        靠水，总有那么几户人家喜欢没事就去打打渔，所以备的有小渔船。

        按照书里的说法

        ，他们村损失倒是不算大，只是洪水来得太急，所以很多人家里的贵重东西没来得及转移，损失有点多，然后土房子塌了几座，人……除了沈奶奶，倒是没有谁被水冲走。

        比他们村更惨的是下面一个小村子，那里有几户人家所在的地势更低，又是观音河的一个急转弯处，洪水来时，几乎无一人逃出来。

        最后存活的是个小孩，被自己父亲绑在一棵树上，随水漂流到一个山崖底下，最后让人救了回来。

        这一次，沈渔已经通过宋书记提前给这些村落重点预警，就是不知道，人们信不信了。

        不管信不信，有能力时，能帮还是要帮啊。

        沈渔就撺掇村长：“我们去旁的地方看看吧，这水来得太急，我怕有些地方的人逃不出来。”

        村长也是个热心的，天天看新闻联播，知道洪水来时有多猛，这边既然都安全了，二话不说，让他老婆继续点名，点好了就组织大家自给自足，该休息的休息，该弄吃的弄吃的。

        自己人安排好了，他就和沈渔一起，招呼一二村民，拿上他们晚上打渔时的大探照灯，各划一条船，直奔下游村落而去。

        一路去，一路捞人，把人捞到安全地方再继续往下捞。

        这时候，也别管黑不黑了，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

        接近天亮的时候，雨势小了一些，不会再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而越往下游去，情景越惨，几乎每一户都有趴在屋顶求救的人，有一些，但凡沈渔他们再晚一点去，他们连屋顶那一点地方都没得站。

        天亮后，政府组织的救援也到了。

        有他们的加入，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最后统计此次突发性的洪水灾害，水乡县共倒塌房屋一百二十间，死伤牲畜无数，而人员伤亡，仅仅只有四人。

        其中有两人是在被救后因不舍家中所放现金，再涉水时遭遇意外身故。

        沈渔没有看到最后的统计报告，在连续两天高强度的协助救援后，她，力大如牛强壮如牛的她，生病了。

        还病得很重，高烧四十度不退，躺在床上，病势沉重的时候，沈渔忽然觉得，自己，大概，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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