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难言

黄离环顾四周，只见树木野草之间，仍有火燎痕迹，正是当时他与黄辰打斗的场所。他四下寻找了一番，并未寻见黄雀踪影。再见天上，晌日正晴，碧空高远。什么百龙巡天，什么青铜古殿，都好似梦幻一场。

        他心下思量：“想必我二人跨进帝坟，已经过了半日。也不知雀儿如何了。”当下惦记着黄雀安慰，纵身向村内跑去。

        他已入炼气，腹内有气海大旋，浑身内力自然运转，转化真气，时刻不息。运起轻身功夫，也不知比平日顺畅多少，一步踏去，只觉得身轻如燕，平日里需要跑上两炷香的路程，此刻也是转瞬即至。

        黄离一个纵身跃至村前，正要沿着大路往黄木龙宅院跑去，忽见一少年正蹲在村头。黄离依稀记得此人，是黄鲁手下一个小小的跟班，便也懒得理会。谁知那少年看见黄离，竟像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转身向村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黄离回来啦！黄离回来啦！”

        黄离见他举止古怪，想要叫住喝问几句，却见那少年已然兀自跑远。他心中添了分困惑，依旧只是向黄木龙宅院奔去。

        到了村子另一头，只见高墙大院，虽是白日，却宅门紧闭。黄离尊黄木龙为长辈，自然不能翻墙越瓦，当下定气停身，落在了黄宅门前，敲了三下大门。

        “木龙爷爷！木龙爷爷！”黄离高声叫道。

        院内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依稀正是黄木龙的动静。只听黄木龙快步跑到门前，打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望来。

        “木龙爷爷，是我呀，你怎么了？”黄离站在门外，奇怪地问道。

        “嗨呀！”

        黄木龙苦着脸长叹一声，打开大门，猛地一把把黄离拽进院里。黄离不明所以，只好任由他拉扯。

        “小子啊小子，你真是闯了大祸了！”黄木龙一边拽着黄离，一边苦着脸叹道，“唉，这下首阳山你是待不了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我送你出村！我在山下面还有几分人脉，到时候你跟着他们，离开黄家的地盘，也就安全了！”

        黄离听着黄木龙训斥，满心都是疑惑，出声问道：“爷爷，出什么事了？我又闯什么祸了？”

        “你还问！”黄木龙怒道，“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我……”黄离正欲出声作答，突然想起帝坟中那前辈的叮嘱。进出帝坟，这是多大的一份仙缘？虽然自己貌似什么也没有得到，连大门都没进去，但是传将出去，总归是一份祸患。于是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闭口不言。

        “唉！”黄木龙见黄离沉默，跺脚急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那个黄辰小少爷交手了？”

        黄离听黄木龙问的是此事，当即如实答道：“是。那家伙是个草包，我还叫他挂了点彩呢！”

        “你小子还得意！”黄木龙吹胡子瞪眼，正欲发怒，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泄了气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维护雀儿，但是那首阳山上的公子是好杀的么？”

        “那厮对雀儿图谋不轨，我当哥哥能袖手旁观吗？”黄离听言，也生了火气，出言反驳道。突然，他面色一变：“等会……你说什么？我可没杀他啊！”

        黄木龙长叹一声：“跟木龙爷爷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问你，你没杀他，那他人现在何处？”

        黄离闻言一怔。黄辰在帝坟里推开了大门，放出了碧眼琉璃翼，惨死当场，这都是他亲眼所见。但是帝坟之事不能相告，黄辰之事，又如何辩驳？

        黄木龙眼见黄离愣住不语，叹气道：“昨天晚上雀儿一个人跑回来，哭着说你和黄辰打了起来，要我去救你。谁知我赶到那里一瞧，只有一些火燎痕迹，竟寻不到你们两个的踪影。你们两个动手打得声势浩大，又放起了山火，引了许多人跑去围观，我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那黄罗衣得了消息，说自己儿子找不见了，如何肯干休？她抓了雀儿逼问，雀儿胆小，一五一十都与她说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伤了山上来的公子，还和他一同消失。多半是毁尸灭迹，畏罪潜逃！”

        黄离被黄木龙一通话说得有些懵，他皱眉想到：“这段话里似乎只字未提‘帝坟’之事？就算他们不知道那是帝坟，但百龙巡天，遮天古殿，总该有些印象？”当下出言探问道：“木龙爷爷……昨天晚上，你瞧见什么了没？”

        “什么瞧见什么？”黄木龙被黄离一打岔，不解道。

        “就……天上？您有没有瞧见什么……就，龙啊什么的……？”黄离唯恐失言，蹙着眉，欲言又止地小心问道。

        “你胡说什么呢？莫不是横遭大事，骇得失了心智？”黄木龙出言斥道，“那天上好端端的星月，能有什么东西？”

        “原来竟是这样么……难不成，那百龙巡天的景象，除了我和黄辰之外，竟无人看见！”

        黄离心中惊骇，恍然大悟。

        “唉，我哪还有空给你掰扯这些。”黄木龙拽住黄离的手臂，拉着他往院里跑去，“爷爷早知道你得回来找我，行礼都给你准备好啦！等会你乔装打扮一番，扮作伙计，随着酒店掌柜的车队出村。到了山下，你就拿着爷爷的信，去找那个……”

        黄离一边被黄木龙拽着往前走，一边四处观望着，出声问道：“爷爷，雀儿在哪儿？”

        黄木龙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摇头道：“雀儿她能有你这么一个哥哥，真心真意地保着她、护着她，也算是有福分喽。”

        话音未落，只见内院里窜出一道倩影，猛地挂在了黄离身上。香风扑面，软玉在怀，正是黄雀。她小脸哭得乱七八糟，凑在黄离脖颈间，嚎啕道：“黄离哥哥！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黄离赶忙托住黄雀的腰肢，揽着她的后脑，柔声宽慰道：“好了好了……乖了乖了，先不哭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雀儿，哥哥问你，那天晚上我和黄辰失踪，你都瞧见了什么？”黄离小心哄着黄雀，轻声问道。

        “呜……我，我就瞧见一片火海，黄离哥哥冲进火海里面去了！然后……然后火消了，你们两个就不见了！”黄雀抽了两下鼻子，用力思索着答道。

        “果然如此么……看来帝坟一事，除了我和黄辰，竟无人知晓。”黄离闻言，心中暗自揣摩。

        黄木龙在一旁叹道：“小离子，事到如今，理不由人，就算不是你杀了黄辰又怎样？你们两个一起失踪，如今只你一个回来。若是落在黄罗衣的手里，还能有你好果子吃么？”

        黄离点了点头，正欲作答，忽听院门外嘈声大起，似乎有一大群人结伴而来。还未及反应，只听见“砰砰砰”砸门声大作，一人出声喊道：“黄木龙！把门打开吧！我们有人看见黄离进了你家！”

        “快把门打开！黄木龙！窝藏凶犯，你担得起吗？！”

        耳听得喝骂声起，黄木龙大叫不好：“小离子，你进村时是不是让人给瞧见啦！”

        黄离想起村口那个黄鲁的跟班，原来竟是像蹲逃犯一样等在路口蹲守！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黄木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道：“快！我后院柴房里有处暗道，你快逃吧！”

        “木龙爷爷，那你怎么办？”黄离急忙问道。

        “唉，你还管我做什么？横竖不是我杀的人，她黄罗衣就是迁怒于我，又能把我老骨头怎么样？”

        “不行！我岂能抛下您老独自潜逃！”

        “小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婆妈的工夫？！”

        “木龙爷爷，不能做的事就是不能做，便是死了，难道就能委屈自己的本心吗？”

        “你——！”

        两人正在争执之时，忽听得门口一阵轰然巨响，一道火柱窜天而起，撞开门扉。焰分两侧，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挤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丰腴，衣着华丽，面若冰霜，两眼含煞，正是黄罗衣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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