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巡察？”

        老夫人点头说是啊:“听说是加筑江堤的工事快完了，一大早来看了看我就匆匆忙忙走了。”

        见云姝欲言又止便有些奇怪:“你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吗？如果有可不许瞒我。”

        云姝忙笑着摇头，只说是些庶务杂事，没什么要紧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对祖母报喜不报忧了,又闲话了片刻，外面有仆妇进来传话。

        “正院里舅夫人来了，夫人请大小姐过去见客。”

        云姝纳罕，与祖母对视一眼，那位舅夫人乃是赵玉贞的二嫂，云姝曾在幼年某次节庆时见过一面，此后再未谋面，只听闻她出身世家大族，眼高于顶，不大好相与。

        “没说什么事？”老夫人问。

        仆妇摇头说没有。

        老夫人沉吟片刻，看向云姝道:“去见一见吧，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忘，陪着说两句话，找个机会溜出来便好。”

        “祖母别担心，我应付得来。”云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母亲，快看我这个镯子。”陆云笙抬着手腕兴奋地向赵氏炫耀。

        赵氏嗔了她一眼:“不许没规矩。”

        转过头向二嫂沈氏道:“嫂嫂也太破费了，笙儿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没得惯坏了她。”

        沈氏放下茶盏，倚在一只引枕上，慢条斯理道:“江南富庶繁华，要什么没有，那不过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

        前些日子沈氏回京探亲，回来没几日，便带了许多礼品上门来，赵氏在闺中时与这位嫂子交情一般，后来二哥也外放出来做官，加之陆振章升任知州，两家交往倒越来越密切了。

        这边陆云笙一边翻看衣料一边同身旁的玥表妹耳语:“这次怎么雯表姐没有一同过来呢？”

        赵芊玥捂着嘴偷偷笑道:“姐姐在家做功课呢，忙得很。”

        陆云笙奇怪道:“做什么功课，书塾开学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先前因着舅母并姐妹们探亲，书塾便停了课。

        赵芊玥但笑不语，一脸狡黠。

        陆云笙这下更奇怪了，回头去看舅母。

        沈氏笑了一下，见赵氏也望着自己，便开口道:“也没什么，雯丫头亲事定下了，她自己推说不来，也就随她了……”

        “这么快！”陆云笙惊呼一声，这才多长时间，怎么竟这么突然。

        赵氏知道自己这位嫂子一向心高气傲，此刻面露骄矜之色，便猜到夫家身份应该不低，她忍不住问道:“定的哪家的公子？”

        沈氏心知婚事已经十拿九稳，所以很是气定神闲，随意道:“是东昌伯爵府中的幼子，其实家世门第如何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修养，女儿是嫁到别人家的，要是姑爷不能真心相待，那家族再显赫也是枉然。”

        赵氏真的有些意外，她们同在扬州，与上京联系并不紧密，更何况那些勋爵人家，赵氏深知她的脾性，表面越是矜持内心越是得意，一定要别人追着问才肯开口，因而故意带着捻酸的语气。

        “嫂子瞒得也太紧了些，先前竟一丝风也不露，雯丫头才及笄没多久，我还道你要多留她两年呢，不想这回趟京的功夫，亲事就定下了。”

        沈氏道:“原是这么打算的，可便巧那天我带雯丫头去她姨母家赴宴，碰上了一位夫人，看见了雯儿，很是热络地拉着手说了几句话，第二天她姨母就传话来了，说那位正是礼部尚书家的夫人，为人豪爽又爱张罗，正替东昌伯爵府说亲，说了四五家皆不能成，一看见雯儿便知道这次准没错，她先去知会了伯爵夫人，又来问我们的意思，后来安排了一次相看，就这样机缘巧合的就定下了。”

        赵氏听她洋洋洒洒说完这一大通话，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她知道二哥再过不久就要回京任职了，女儿现在又许嫁高门，内心深处那点争强好胜的性子又被挑起来了。

        她正不知如何接话，门外通传大姑娘来了。

        沈氏听了，微微坐正了身，抬头向门口望去。

        绣帘掀开，只见一位身姿窈窕的少女立在门外，融融春光落在她的面庞，更衬得皮肤如温玉般细腻柔润。她低眉敛目，神态恭谨，款款行至近前，向沈氏和赵氏行了礼。

        沈氏一时没有说话，将云姝上下打量了个遍，开口道:“好多年没见，我都忘了这孩子的样子了，不想竟出落的如此标致了。”

        一旁的赵芊玥也很是讶异，对陆云笙道:“你从来没说过，你这位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啊。”

        陆云笙很不自在的别开了脸，赵芊玥不管她，大大方方过来牵云姝的手，云姝亦向她问好。

        赵氏神色淡淡道:“你舅母从京中回来，特意带了些东西来给你们。”当着外人，就算是亲戚，赵氏也很愿意拿出正房夫人的姿态来。

        云姝再次向沈氏一礼，开口道:“多谢舅母记挂。”

        她的声音轻灵，有时会刻意沉稳些，但细听起来仍有一丝缠绵的意味。

        赵氏扭过头，见沈氏仍在打量云姝，忽然感到一丝烦闷，开口吩咐道:“玥儿难得过来，在这里拘了半晌了，外头天气这么好，云姝你带着妹妹们出去逛逛吧，我和你们舅母还有话要说。”

        沈氏早已看明白赵氏的脸色，却不急着点明，等姑娘们出去了，问道:

        “这个大姑娘可定下亲了？”

        赵氏哼了一声道:“也不算定，也不算没定。”

        见沈氏不解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原是老太爷在世时提过一家，但那时年岁太小，就只当默认，如今她父亲倒是不太乐意，嫌门第太低，不太相配，横竖等乡试过了吧，他们一家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沈氏看她气闷便笑道:“大姑娘的亲事你不做主，二姑娘的亲事总要上上心吧，这离及笄也没几日了。”

        赵氏自然是上心的，原先也盘算了几家，本来是兴兴冲冲的，可听到侄女与伯爵府定了亲，忽然就有些泄气，觉得自己还是目光太短浅了，一时有些怅然。

        “我何尝不想替她计划周全，可缘分天定，如何强求呢。”

        沈氏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哂笑一声:“虽是天定，也是人为，既说到这，笙儿及笄礼的正宾，我是要辞掉了，不过我可以请一个人来。”

        赵氏讶然道:“你要请谁来？”

        “这个人方才我已经说了，便是那位尚书夫人。”沈氏看着赵氏瞪大的眼睛，有些得意，“回来前我才知道她娘家竟在扬州，不日也要回来探亲，正好请过来大家见见，这位夫人对京中情况了如指掌，若是得她青眼，笙儿还怕没机会吗，况且，妹夫仕途通达，等到任期一满，回京任职也是轻而易举，咱们早做打算总没错。”

        此言一出，赵氏瞬间心里一松，仿佛光明前程已经摆在眼前了，忙不迭得起身添茶，一时又嫂嫂长嫂嫂短地热络起来。

        陆府花园是典型的江南风格，虽然不大，却胜在精巧，亭台阁榭，一步三景，其间点缀着玲珑奇石与珍奇花木，此时和风细细，送来微微的花草香。

        赵芊玥很自来熟地牵着云姝的手走在前面，回身招呼陆云笙，让她走快点。

        陆云笙愤愤不已，暗骂她是个墙头草，喜新厌旧，不懂亲疏。她不耐烦在自家院子里乱逛，没多久便嚷嚷着累了要回去。

        云姝见赵芊玥一脸的不情愿，便提议道:“不如就去前面的菡萏亭里歇一歇，这时节虽然没有荷花不过四面视野倒好。”

        转过身，吩咐跟在后面的小丫头去准备些茶点来。

        三人坐定了，赵芊玥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怎么从前没见过云姝姐姐，怎么云姝姐姐不来自家书塾念书，陆云笙听得直翻白眼，没想到这个表妹这么的没骨气，先前同她说过的话竟是全忘了。

        她忍不住开口道:“大姐姐哪有那些空闲，她如今管着我们全家，忙得很呢。”

        云姝知道这个妹妹一贯对自己不服气，所以并不出言反驳什么，只站起身，带着赵芊玥看水中的鲤鱼。

        忽然，不远处出来扑通一声，随即一个小厮大声嚷嚷起来:“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云姝立即应声去看，意料之外的对上一双冷峻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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