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山奇遇

一番布置之后，岚依和蛟龙唯唯诺诺答应按毓皓指示去做，二人对着空中拜了又拜，蛟龙请求道：“可否请尊驾现个形，让小妖也瞻仰上神的风采？”

        毓皓笑笑，挥手运功，无数闪着虹光的白色光晕在空中飞舞，旋转着组成一个巨大的法相，既像他又显得比他神圣光辉。丹若像第一次看到皮影戏的幼童，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赞叹。

        他没有错过她充满钦佩的目光，心里不自觉得意起来，有一处软软的地方荡漾起甜丝丝的味道，被心上人这样注视的满足和骄傲，是多少胜利也换不回的。

        但又不能给她发现，他极力隐忍克制，努力将精神集中于手上幻出的法相，待那两只妖叩拜后，收起法相对他们说：“那只饕餮本来自不周山，我这便带它回去了。”

        他们自然不敢拒绝。毓皓领着丹若从大殿里飞到山洞那边，运功解了结界，带她双双飞进去，来到关着饕餮的地牢前。

        饕餮的眼皮微微动起来，似乎快要醒转。毓皓挥手施法砍断栏杆，断了那截的栏杆哐当掉在地上，被它听到，徐徐睁开眼睛。丹若怕饕餮醒来对他们不利，睁大眼睛看毓皓：“师兄，它好像快要醒了！”

        “不妨事，”他十分有把握地笑道，“醒了才好带它走。”

        说完，他指尖闪起盈盈蓝光，对准饕餮四肢上拴着的铁链飞快地划过去，那些铁链当啷一声断掉。

        这声音彻底惊醒了饕餮，它低头看看自己的四肢，发现竟然活动自如，十分地发出一声撒娇似的婴儿声音，紧接着，它立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鬃毛，一股混合血腥味的酸臭飘过来。

        丹若捏住鼻子，毓皓无奈地施了个清洁咒，这股味道便消失了。

        发现自己重获自由的饕餮十分开心，想要跑出去，谁知空荡荡的面前像有一堵透明墙，怎么也冲不破。

        毓皓不慌不忙地拉着丹若飞到半空中，一跃骑在饕餮后背上，丹若在前，他在后面圈着她，双手抓紧两缕饕餮的鬃毛作为缰绳，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饕餮眼中闪了闪，便载着他们二人从山洞中疾驰出去。

        跑到山洞外，饕餮仍不停奋蹄，铿铿几下便飞到半空。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丹若低下头，只见岚依和蛟龙在地上双双仰头看着他们，随着饕餮越飞越高，他们越变越小，终于缩成蚂蚁大小的两个点。

        此时的天空中，夜色已经渐渐退去，深蓝色如被清水晕开，渐渐浅淡下去，融进水红色的朝阳里，远方的启明星浮在薄薄的红霞中，时不时发出闪耀的光芒。

        饕餮似乎也为这久违的自由欢欣鼓舞，发出一声又一声唧唧呜呜的叫声。天空的罡风吹得周身清凉，唯有后背传来他胸口的温度。

        丹若觉得脸上烧起来，心头突突直跳。自从去了溟晏峰之后，与他朝夕相对，平日即便玩笑打闹，也未发觉什么不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快到了，等会儿要落下去，千万坐稳些。”他倾身在她耳边说道，有什么在她耳廓擦过，痒痒的却又有点舒服，她向右躲一躲，自己的肩膀却又蹭上了他的手臂。

        大约是怕她掉下去，他拢拢手臂，将环着她的圈收得更小些，柔声道：“当心啊。”

        她的眼睫轻颤，刚想默念经文稳住心神，冷不防饕餮一个俯冲，她整个人向后仰倒，径直靠在他怀里。她觉得窘极了，他竟没有躲开，而是往前凑了凑，双臂向中间夹一夹，偏着头用下巴夹住她的头，差不多整个儿把她拥在怀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飘进来。这味道多么熟悉，就像前世她同他在一起时，那般醉人。起初他也不是没起过，就拿她当炉鼎的念头，毕竟菁纯的金乌赤焰之力，甚为难得。可后来，他就不敢当真这么想，因为自己骗自己，实在是件很无趣的事。

        对于一位三界共主来说，如此迷恋她是危险的，因为从此他就有了软肋。然而当他发现时，已经迟了，整颗心都系在她身上。所以她仙身尽废的时候，他既心疼又有那么一点恶毒的庆幸，因为这样她就永远也离不开他了。

        谁知最后他竟然失算了……

        他的手臂不觉间将她夹得更紧，“坐稳些不要滑下去，”他这么说着，嘴唇装作无意蹭过她淡粉色的耳廓，听见她轻轻“嗯”了一声，喜悦从他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某个时刻，他真希望这短短的路程永远没有尽头，可饕餮的蹄子还是落在了不周山的地面上。终于回来了，它伸长脖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婴儿鸣叫声。

        他怕震坏她的耳朵，第一时间捂上她双耳，直到叫声停下来，才把手放开来。

        丹若心里面，有个地方软软的，这一路上，都在不断塌陷，就在方才，好似轰然一声巨响，有哪里整个坍塌掉。

        她的师兄真好，丹若庆幸地想，再没谁像她这样，拥有一位法力这么高强，还这么疼爱她的师兄。对她来说，毓皓师兄是一位不可替代的人，尽管其实她还不真的明白，这种不可替代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他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人，可以放心地把后背给他的人。所以当他向她伸出手，她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看，这就是不周山，”他扶稳她，确定她站稳后才松开手，“上古时便有的神山。”

        丹若环视四周，只见周遭烟雾缭绕，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她低头，丝丝雾气散开，隐约可见脚下一片黄土地。

        “师兄？”她兴奋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没有毓皓，甚至，也没有那只饕餮。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站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上，她发现自己空前地胆怯。

        就在丹若身后不远处，一片障影又障音的透明结界内，她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她的师兄恢复了天帝的装扮，正在兴师问罪。

        “你是怎么看管这东西的？怎么会轻易教它跑掉？”玉昊生气地质问，在他跟前，土地公领头，后面还跪了两派天兵天将，他也没放过那些家伙，“还有你们，追查了这么久，竟然找不到饕餮的下落？你们都是怎么办差的？”

        似乎同样心怀不满，要特意帮腔似的，那只饕餮也跟着嗷呜一声长鸣，然后甩甩脖子，发出颤抖的嘶鸣。

        自己办砸的事，却被上司办好了，这简直世上最要命的事。下面跪着的一片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土地公觉得不妥，战战兢兢回答道：“陛下，饕餮走失的确是小神无能，那日东海龙君的三公子带来一瓮醉虾，小神甚少吃那物，便嘴馋多吃了几口，谁知那醉虾里的酒后劲儿极大，不久我便晕晕乎乎，醉倒过去，等醒来之后，这饕餮便不知所踪。”

        又是那个家伙！玉昊在心里暗骂，发誓一定要给东海龙宫些厉害瞧瞧，否则这些阳奉阴违的神仙们，早晚掀翻他的九重天。

        “你不光无能，还贪婪愚蠢，”他毫不留情地数落起土地公，“东海与不周山相隔五土十山，何止千里之遥，那东海龙君家的三小子，平日也不大登门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天来，还拎着一瓮醉虾！你就不掂量掂量，他肚子里，安得是什么心？”

        天帝陛下大约是气得狠了，多少有些口不择言。其实心并不长在肚子里，但土地公扁扁嘴，自知理亏，哪里敢还口。

        不周山虽是上古神山，但现在已经少有神仙居住，在这里做土地公就跟在凡间守皇陵差不多，都是听着无上光荣、实则无比憋屈，看不到任何前途的差事。

        东海龙宫却不一样，海域广袤、物产丰富，素有富甲四海之名，即便在同级别的龙君中，东海龙君都要比其他三位骄傲几分，东海龙宫里头的贵眷家属，更是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不论是神还是仙，全拿鼻孔来看。

        放在寻常时节，他这个职位低下的小神，怎么入得了东海三公子的眼？可也正是因此，那日三公子来时，他受宠若惊，偏忘记思量一番，这当中可能有什么阴谋与算计，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对方的套。

        天帝陛下英明神武，土地公这些小心思如何看不透，只是懒得再去说他，由他自去清醒一阵子。

        至于那些天兵天将，一顿责难也少不了。

        “这七八日来，你们号称上天入地，翻遍三界，怎么还是没找到这只饕餮呢？”

        “启禀陛下，属下们的的确确是翻遍了三界，可是都没有闻到丝毫这东西的味道，是以才会找不到……”小天兵原本还想接着往下说些推卸责任的话语，却被身边的同袍拉住了，他一抬眼，正对上天帝陛下携雷带电、满含怒意的眼神。

        饕餮这家伙的味道，既然有法子隐去，自然也有法子再显现出来，在天庭当差时间长的老兵将多少知道一些，但他们这次寻找饕餮的时候并没使用那些特殊的法子，只是按部就班随便找一找罢了。

        这些负责搜寻的天兵天将没找到饕餮，往小里说是无能，往大里说是没把天帝和他的命令当回事。

        毕竟，这位陛下会因为失去一位天妃散功白发、悲痛欲绝，总教人打心眼里头带着几分轻视。

        可眼下看来，这帮油滑的兵将们打错了主意，这位天帝不仅不好糊弄，还是一位眼里不揉沙子的难伺候的家伙。

        一位资深天将正准备开口领责，忽然发现天帝陛下的眼神有些飘忽。

        他顺着陛下的目光看去，发现那目光似乎飘到远处，他睁大眼睛，没发现远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然而玉昊眼中看到的却全然不同。

        在他亲手设下的结界外，一只虎身人面、獠牙奇长的怪物呲牙裂嘴，口中发出嗬嗬怪叫，垂涎三尺、不怀好意地向前迫近。

        在这怪物前那个缓步后退的小小身影，着白衣、腰系赤色丝绦，右手已经幻化出法器指着怪物，正是丹若！

        不好！那是梼杌，上古四大凶兽之一！

        没等他冲过去，那只梼杌的一对前爪腾空，大吼着朝丹若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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