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艳

于管家在招待送东西来的两个护卫，蕴真取出来最近配的香，装了一盒，这香没有用什么名贵的香料，只一样特别，气味清新微凉满是草木的气息，点上这香就如同置身在了清晨春天的旷野里。

        蕴真写了这香的配置方法，递给了大哥道：“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平时用的东西肯定格外注意，大哥把这个誊抄一遍附上吧，我的字不好让外人看到。”

        明轩点点头，又道：“还有昨儿的茶，我见他也喜欢，把茶也装些吧。”

        庄子上的东西都是很寻常，所以回礼的东西只要用心了便好。明轩知道比价值的话肯定比不过那些送过来的药材，但也不要紧，他如今的境况很明显，不必强求面上的光彩。

        明轩昨晚已经将他们谈论的河道治理问题整理出来了，正好可以一并送去。

        胤禛是在下朝后见到这几样回礼的，一盒香，一罐茶，一幅画，还有一份策论，他心下高兴，笑着道：“别人送礼都是送贵重物品，明轩却是风雅。”

        苏培盛道：“这也正是马佳公子亲近您才这样。”

        胤禛脸上的笑意便更明显了些，他先看了那幅画，这是明轩前几天和弟弟妹妹出去散心时看到的山涧美景，他当时觉得风景绝佳，便画了下来。要说笔触自然比不上名家，但是意境极好，所以胤禛也拿着欣赏了好一会儿。

        香料和茶都写上了详细的制作方法，苏培盛知道胤禛看重这位马佳公子，便没有查看，只等四爷吩咐。果然胤禛并没有介意，直接就吩咐他道：“你去把香点上，这茶闻着清爽，午后记得泡一盏来。”

        那香一换上，胤禛就闻到了一股清新自然之气，是春天旷野的味道。对于他这样整日忙碌于朝堂事物的人来说，在公务繁忙之际，闻一闻这味道，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昨天骑着马在城外奔跑的感受又清晰起来了，春日好风光，山林初盛，还有，那惊鸿一瞥此时也格外清晰起来。昨日还不觉得，此时却仿佛连那微风吹起帷帽上的轻纱的弧度也记得。

        胤禛看着手中明轩端正俊雅的字迹，上面详细写了香料和茶的配制，用的东西都不名贵，却颇具巧思，零零总总二三十样配料才组合出了这让人舒服的味道。

        这应该是那位马佳姑娘的心思，品味不俗，颇具灵气，细致体贴。胤禛眼里出现一些欣赏和兴味，寻常女子可没有这般风雅，难得，难得。

        “今年的春天快过了。”胤禛感叹道。

        苏培盛上前笑着道：“主子爷，不如去城外西边的庄子上住几天？您这段时间太忙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看看这晚春的美景。”

        胤禛在城外有好几个庄子，还有皇上赏的园子，苏培盛特意提的这个庄子，是因为这个庄子离马佳家的庄子最近，骑马大概半个时辰，而且上朝也方便。他能做了胤禛身边的总管太监，这么多年深受信任，自然是对胤禛的心思体贴入微，凡是都想在了主子爷前头。

        胤禛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苏培盛随即出去吩咐下面的人去收拾庄子，候在外面的张起麟笑得讨喜的凑过来，递给了苏培盛一个精巧的鼻烟壶，道：“苏爷爷，您先歇着，收拾庄子的活您放心，小的亲自盯着，保证出不了错。”

        苏培盛笑骂道：“你这小子机灵，行吧，就你去。主子爷要去住几天，你记得打点好。”

        张起麟现在才十五岁的年纪，长相白净圆润，一张笑脸，听完立刻保证一定会办好，又小声问道：“这后院的主子们可有安排？”

        这是打听好四爷准备带哪位格格去了，他也好做准备。苏培盛闻言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了点神秘，道：“不必，主子爷这回不带人过去。”

        正院里，福晋乌拉那拉氏看着眼前奉了四阿哥的吩咐来给她禀报的小太监，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大宫女吉祥掀开门帘进来轻声请示道：“福晋，武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求见，说来给福晋请安。”

        福晋乌拉那拉氏淡淡道：“就说我歇下了，让她们先回去。”

        而蕴真此时正在和两个丫头一起放风筝玩，庄子上还有其他小孩子也跟着一起放风筝。

        青玉劝道：“姑娘，您玩了有一会了，现在太阳开始晒人了，回去吧。”

        蕴真笑着道：“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而且我除了手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晒到太阳，不会晒黑的。”

        青玉叹气，姑娘来了庄子上后就见天的往外跑，估计是先前拘束太狠了，现在找到机会了就释放了天性。她先前也担心过，后来大少爷说满人家的姑奶奶本来就没那么多规矩，未出阁的姑娘去茶楼，去踏青都是常事，青玉便不担心了，只是现在眼见着天气热了起来，姑娘常常晒太阳，万一把肌肤晒伤了怎么办。

        珍珠跟在蕴真后面一路小跑，玩起来比蕴真还欢快，她拉了拉青玉道：“姑娘多跑跑也是好事，现在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呢，你看以前姑娘整日待在院子里，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现在跑了这会子了一点事也没有。”

        青玉一想也是，姑娘现在确实气色好多了。

        蕴真在调养身体的事情上是认真的，除了注意饮食，她每日多动动，也是在逐渐让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强健一些，毕竟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就连大哥明轩，也在她的劝说下现在天天清早跟着二哥明逸打两套拳法，之后再做其他的事。

        还有一点，她总不能达到了偶遇的目的就不出来转了吧，既然做了当然要做到尽善尽美，每天的习惯一定要坚持，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这个意外之喜很快就来了。

        四阿哥胤禛在庄子上住了两日，他这庄子修得漂亮，景致虽也是田园风格，但修得舒适宽敞，适合散心休养时来小住几日，和马佳家那种周围都是田地的主产出的庄子不一样。

        胤禛这个人面上看着冷硬，但颇有些性情中人的品格，他重规矩，严以律己，对自己人要求高的同时又很宽容。说起来有些矛盾，但他确实重感情又薄情，他若看得上的人，那便是怎么瞧都觉得好，但若是犯了他的忌讳了，他亦会不留情面。

        苏培盛深知这一点，从来以四阿哥的喜好为风向标，现在四阿哥颇为看好马佳公子，对人家妹妹也好似有些欣赏，苏培盛便在心里把这两人标上了重点，处处周全。

        这天四阿哥身边的宫女在临窗的桌子前放了一个汝窑天青色的长颈花瓶，上面插了两枝浅红的海棠。胤禛见了，便道：“这花不好，换成白玉兰花瞧着才清雅。”

        苏培盛立刻笑着应了，换上了玉兰花，才又道：“爷，您吩咐去给马佳公子送书的护卫回来了，听他说马佳公子正带着弟弟妹妹钓鱼呢。”

        胤禛果然来了兴趣，道：“哦？明轩这日子真是闲适自在，走吧，爷也去瞧瞧。”

        蕴真他们钓鱼的地方就在庄子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这鱼苗其实是于管家放进去养的，把溪水两头用石头和渔网一拦，这也算是庄子的产出之一。不过正好方便了蕴真他们钓鱼。

        大哥明轩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心事重，什么事都压在心底，蕴真时不时会叫上他出去散散心，读书也要劳逸结合嘛，偶尔出去活动一下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

        今天蕴真看到溪水里有鱼，便叫上了两个哥哥，打算钓几条回去煮汤吃。

        二哥明逸忍俊不禁道：“行行行，看来今儿我得努力一些，不然晚上怕是都吃不上饭了。”

        蕴真笑着瞪了他一眼，道：“二哥可别小瞧人，要不我们比一比谁钓的多？”

        明逸扬声道：“成，比就比。”

        明轩看着弟弟妹妹斗嘴，哭笑不得阻止：“鱼都被你们惊走了，还不快安静些。”

        蕴真走到一颗柳树下面，朝着两个哥哥笑着道：“我要走远一些，这边鱼肯定多。”

        青玉和珍珠跟在她身后，蕴真也不拘束她们，让她们自由活动，想钓鱼就钓鱼，不想钓鱼就在这附近转转，不走远就行。

        蕴真这回出来跟着两个哥哥，因为没有外人在，柳树下也阴凉，她便取下了帷帽，老实说她这些天都戴习惯了，乍一取下来感觉头顶一轻。

        她今天穿着一身云水蓝的素面旗装，干净澄明，就像天边的一朵云，鬓边插了一支小巧精致的团花流苏簪，流苏是细细的银片，只有一寸来长，簌簌潇潇，又添了几分活泼。

        胤禛找过来时，蕴真正在明逸身边看他木桶里的鱼，听到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青玉给她拿了水来了，下意识抬起头看了过去。

        她美丽的眼睛里氤氲着清浅的笑意，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绝伦，容色倾城。阳光倾泻而下，她站在光影里，好像会发光。

        胤禛也见过不少美人，却还是被惊艳住了，幸好他定力极强，只是怔愣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蕴真见到是胤禛一行人，立刻受惊般的垂下了眼，耳边听到大哥介绍她和二哥的声音，她便跟着二哥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礼仪规范，姿态优美，却并没说话，而是往二哥身后退了些，微低着头，态度疏离。

        这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家规严格的女子面对外男时正常的反应，大方有礼的同时又避之不及。胤禛想起上次她外出是戴着帷帽，满人女子少有会这样的，想来她家里在这方面极重规矩，因此他并不觉得失礼，反而心里隐隐的高兴了几分。

        胤禛想起曾经偶然读到的一句话，荆钗布裙，难掩国色。朴素的装扮更衬托出了这姑娘清丽绝俗的美貌。不过胤禛城府极深，他面上依旧是风度翩翩，沉稳大气。

        大哥明轩道：“妹妹，你先和丫头们回去吧。”

        蕴真便福了一礼，轻声道：“失礼了，容小女先告退。”

        她能感觉到胤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深又亮，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转身的时候，她扬起了嘴角，果然，机会只留给做好了准备的人，不枉她小心筹谋了这么久。

        为什么恰好今天出来玩时取下了帷帽呢，那当然是今天前来送书的护卫说了四阿哥现在也在城外的庄子上住，给了她提醒，他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但不管他什么时候来，她都会做好遇见的准备。

        看，这不就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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