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鲜活

原来是之前那个小丫头跑去门房让他们去找大夫，可门房的两个小子都不会骑马，事情紧急，他们也不敢耽误，只好去找了明逸身边的小厮，这小厮惯常跟着明逸骑马射箭，闻言也不推辞，立刻就牵了马去请大夫了。

        四阿哥身边跟着的人那是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就担心有什么突发状况对主子不利，这庄子上的动静不小，他们自然要打探一二。

        于是苏培盛就知道了，他原本还在纠结该不该跟主子爷说，按说下人们的死活只要不会冲撞了主子爷，他是不会在乎的。只是这马佳家的大姑娘亲自去处理这事，他就有些拿不准了。

        正好此时那小丫头年纪小经不住事，在珍珠和青玉上完菜退出前院时拦住了她们两，六神无主的说了事情经过。

        这明显的异常动静，苏培盛是想装不知道都不行了，四阿哥一个眼神过来，他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珍珠和青玉是蕴真的贴身丫鬟，明轩和明逸自然担心是妹妹有事，问清楚是有小孩噎住了，蕴真过去救人时，两个哥哥顿时也无心吃饭了，他们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救了小孩，若是救不了，那对妹妹的惊吓恐怕会不小。

        这样一想哪里还坐得住，而胤禛也觉得这马佳姑娘虽心思纯善，但未免冒失了些，又想到她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也情有可原。

        明轩当即对胤禛告罪道：“家里出了点事，我先去看看，让明逸陪佟兄先喝两杯吧。”

        胤禛摇头道：“不用见外，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明轩说完就立刻起身往走了，胤禛也起身跟着一起，明逸一见这情景，也没多想就跟着去了。

        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好是小孩吐出来的时候，一群慌乱无主的人中，蕴真咬着唇，见孩子吐出来了面色一喜，紧接着有条不紊的吩咐其他人做事，也不顾自己被秽物沾到的衣服，就拿着手帕细心的给孩子擦嘴角。

        胤禛看着这姑娘轻声哄小孩，笑容鲜活明亮，他起初觉得这姑娘神清骨秀有神女之质，现在又觉得那双眼睛明亮如骄阳，最为出彩。

        鲜活，他只能想到这个词。形容女子姿容的词语有那么多，何况这姑娘美貌惊人，是只需要静静坐着就能让人惊艳的程度，可是此时胤禛的脑海里却只有鲜活二字。

        鲜活难得。

        苏培盛悄悄留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心里又把这姑娘的分量提了一提，看来后院今年又会多一位主子了。要说今天前苏培盛还不确定，但现在他已经在思考怎么让这姑娘今年大选顺利进四阿哥府了。

        而蕴真在慌乱了一瞬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她脸颊染上了几分羞恼，把孩子交给了他的家里人后，简单跟哥哥们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天这事是个意外，也许会让四阿哥觉得她莽撞，但她要是明明能救小孩却不作为，她自己心里又会过意不去。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开。

        晚膳因为突发的事情耽误了一会，但并没有什么影响，反而胤禛胃口还大开，似乎今天的菜色很合他的胃口。

        他也确实喜欢今天的菜色，简简单单的家常饭食，透着一股淳朴的感觉，一色都是白瓷碗碟，腌笃鲜，鱼丸汤，三杯鸡，红烧肉，酿汁豆腐，拌野菜豆芽，芦蒿炒腊肉，炝油菜心。

        胤禛晚膳时讲究少荤多素，这些菜色瞧着搭配清爽，正合了他的意。明轩以前是不认得野菜的，但这些日子吃了妹妹不少的饭食，也跟着熟悉了起来，他笑着道：“都是些乡野之物，简陋了些，不过春日时鲜妙就妙在一个鲜字上。”

        田间地头的荠菜和灰灰菜，焯过水，和着豆腐皮丝和绿豆芽用香油拌了，加上蕴真调好的料汁，一道简单的拌菜吃起来也十分开胃可口。

        明轩一一给胤禛介绍哪些是野菜，他饱读诗书，言辞文雅，听在耳朵里十分舒服。加上这菜色确实鲜香，胤禛一碗鲜汤下肚，顿时觉得身心舒坦，不止吃了不少菜，连香椿臊子面也吃了两碗。

        这庄子上用的面碗可比胤禛在府里用的要大一号，苏培盛看着心急，担心他吃多了积食，好在四阿哥一向自律，感觉到饱腹了便停了下来。

        胤禛心情好，一直到了晚上睡觉前眉眼都是放松的。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朝后去给德妃请安时才消了下去。

        永和宫的正殿里，德妃坐在上首，她四十多岁的年纪，神态平和宁静，前不久十四阿哥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了十四阿哥府上的长子，今日又听嬷嬷来报，说十四府上一个格格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她心里高兴，又想起她的长子四阿哥府上子嗣不丰，眼看着大选就要开始了，她有心想给四阿哥再指个格格伺候，便叫了四福晋进宫。

        四阿哥已经二十六了，膝下只有一儿一女算是养住了，二阿哥弘昀身子太弱，现在年岁还小，也不知能不能养大。在四阿哥后头成亲的五阿哥府上现在已经有了三子两女，更不要说三阿哥府上嫡子嫡女都有，庶子也有三个，对比之下，德妃怎能不操心。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坐在德妃下首，脸上是亲近的笑意，听了德妃的话，点头温声道：“还是额娘考虑周到，儿臣回去便收拾好院子。”

        德妃就在心里叹了一声，她这个儿媳妇哪里都好，家世也好，管家理事没什么好挑剔的，就是太好名了，时刻不忘规矩和福晋的体面，可这夫妻之间哪能按着规矩来呢，要德妃来说，这钻营的心思还不如多放些在自家男人身上，人说夫荣妻贵，这皇室福晋的体面可不就是依托在丈夫身上嘛。

        可若是能劝得动，四阿哥夫妻两关系也不会这么冷淡了。德妃也不好干涉孩子们的事情，宫里的规矩摆在那里，说得多了难免引人揣测。何况这人与人之间也讲究缘分，合不合得来外人是强求不了的，德妃在宫里沉浮几十年，做事极有分寸，绝不会授人以柄。

        一时气氛又静默下来。

        四阿哥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额娘提到子嗣问题，他确实无法反驳，不过他心里其实不急，他如今还年轻，孩子自然还会有的，不过额娘既然说了，他听着就是。

        但是总归心情是不太好了。

        而另一边，蕴真正拿着苏和泰让青玉带回来的五十两银子，说是夏日来了，让蕴真去添两身衣裳首饰。

        这五十两银子说多也多，京城普通人家一家子人二十两足够过一年，说少呢也少，一尺云锦就要二两银子。

        “明天去法华寺烧了香，再去街上逛逛吧，买些衣料脂粉。”蕴真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送上来的钱不花白不花，决定了，明天就把这五十两花光。

        法华寺是一座几百年的庙宇，香火旺盛，尤其现在大选在即，随处可见跟着家人来的年轻姑娘。

        蕴真跟着二哥明逸沿着台阶往上走，去佛前跪拜了一番，又去听了大师讲经，捐了香油钱，才算完。

        然后蕴真就去买了不少棉布和杭绸，夏天到了嘛，当然要开始准备夏装了，还有许多用得上的东西，她也一并买了，而明逸就是合格的提东西的工具人。

        京城街道繁华热闹，有趣的东西有很多，蕴真逛起来还是很愉快的，还在街边吃了碗豆腐脑，十分香甜。

        等到逛累了，找了处茶楼，叫了两杯茶和一碟花生米，听说书人讲故事，尽兴而归。

        兄妹两开开心心回了庄子，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俏丽妖娆的丫头站在屋子里，见她和二哥一进来，就上前请安。规矩还行，就是眼睛太活泛了些。

        蕴真挑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果然就听于管家说这是府里拨过来的两个丫鬟，说是大姑娘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伺候到底不好看。

        蕴真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她就知道林姨娘和玉姝不会罢休的，这不，刺激一下就开始出昏招了。这两丫头，也不知是给哥哥们准备的呢，还是给蕴真自己准备的，反正是来添堵的就完了，蕴真也懒得跟她们掰扯。

        “于管家，把她们送回去吧，就说多谢姨娘好意，但我身边人手已经足够了，实在不需要。”蕴真道。

        那两个丫头没料蕴真态度这么强硬，什么也没问就要把她们送走。当即脸色一变，其中一个笑着道：“大姑娘，奴婢们是奉林姨娘的命来伺候姑娘的，姨娘一片慈心，还望姑娘体谅。”

        拿林姨娘来压蕴真，这招以前好使，可现在蕴真却是不怕的，她拉住准备出头的二哥，淡淡道：“不敢劳烦姨娘，于管家，送她们回去。”

        说完便拉着二哥走了。

        这两个丫头也不是好相与的，哭哭啼啼缠磨了于管家好一会儿，还在庄子门口哀求了半天，光天化日的，她们又是年轻女子，门房的两个小子不敢上前，最后蕴真叫了两个婆子把这两人送上了骡车，让婆子跟着送回了府里。

        “果然是专门送来给我们添堵的，你们两个要是出面，被这两个丫头攀扯上了，那可就麻烦了。”蕴真坐在大哥的书房里喝了杯茶，一脸果然如此道。

        她的对面，两个哥哥不自在的喝了口茶。

        庄子上发生的事，很快就有人报给了苏培盛。苏培盛得了四阿哥的准话，有心要把马佳姑娘进府的事情做得漂亮些，自然免不了打探一下马佳府中的情况。这一打听，蕴真阿玛做的糊涂事自然就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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