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的花还未开，有的花正至荼靡，还有的已然归尘。

        没有人会真的一直不变，抬眼即过客。

        莫怪春风不肯贪恋泰晤士河旁的悬铃木，霍格沃茨的三年级暑假几乎是踩着二年级的尾巴就迫不及待地掀开了新的一页，所有的东西都像被提前安排好，只需要按着规则一步一步走就好。

        伊丽丝再也没有骑过飞天扫帚——自从一年级飞行课结束后。加上弗林特夫妇对魁地奇也并不热衷，所以少女也从不主动提起关于魁地奇的话题。但是1974年恰逢四年一次的魁地奇世界杯赛事，受特拉弗斯家族的邀约，奇奎瑟里也买好票带着妻女一起去观赛。

        好歹是巫师界最受欢迎的运动，魁地奇永远都不乏忠诚的爱好者——上至雪发苍苍的白胡子巫师，下至还没来得及拥有自己的专属魔杖的稚子。伊丽丝听说后开心地挑了好久的衣服，甚至还特意拿出了平时不会在外人面前拿出来用的金质嵌着贝母的迷你望远镜。

        “你很想去？”奇奎瑟里看着一脸喜色的女儿也笑着问道，“对魁地奇感兴趣？”

        伊丽丝挽着母亲的胳膊点点头：“嗯——我们一家人难得能一起去看比赛不是嘛？除了去参加雷尔的生日宴会，我这个暑假还没有出去过呢。”

        “待会我们应该是和你特拉弗斯叔叔家一起，如果遇见布莱克家的人也别忘了问好。”琳塔菲托尔戴上了浅青色的天鹅绒丝帽，又伸手替女儿理了理脸侧垂下的发丝：“走吧，去看比赛。”

        奇奎瑟里嗯了一声便率先用飞路粉去了接待所，琳塔菲托尔牵着女儿的手一起走进壁炉，等到伊丽丝再度睁眼，入目的就是一处装潢考究的接待所了。

        “弗林特先生日安，欢迎您的来访。”一个修着八字胡的中年巫师将帽子脱下颔首致意，接着又转向奇奎瑟里身后的两人：“问弗林特夫人和弗林特小姐日安。”

        伊丽丝跟着父母一起点了下头表示回应，中年男人便接着开口：“弗林特先生，请您先去登记处做一下记录——”说着他便侧身指了指一处地方，白色丝绸手套在灯光的映射下流着细腻的光，“那边的小精灵会告诉您流程。”

        “嗯。”奇奎瑟里应了一声便转身对着两个同时望向他的女人道：“你们两个先去，我随后就到。”

        “特拉弗斯先生正在房间等着，弗林特夫人及小姐，请先随我来。”

        琳塔菲托尔伸手又理了下帽檐，脚上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着咚咚的调子，伊丽丝跟着她一起，顺带着观察这间会所。

        这种装饰风格确实没什么值得深思的，非要与麻瓜世界的做比较的话，那么在地上服务的并不是优雅的打着领结穿着修身礼服的侍者，而是一个个仅有成人膝盖高的妖精和耷拉着大耳朵的精灵。少女不由得回想起自家的小精灵朱尔——不过这里的小精灵穿着上和那些妖精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差别。

        进入房间后的简单寒暄照例是她比较得心应手的，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伊丽丝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她跟着父母和特拉弗斯一家利用门钥匙来到魁地奇赛场时，人山人海下的震耳欲聋的呼叫声着实让她既有所不适又感到隐隐兴奋。

        “我们的包厢在最上面，那可是最棒的观赛位置。”莱鲁凯南拍了下自家儿子的肩膀：“今年闯入决赛的是叙利亚队和马达加斯加队，我押注了叙利亚队，那个找秋手我觉得很有戏。”

        丘克咧开嘴笑了笑：“当然！恩希范里可是带领叙利亚队一路破关斩将杀进了决赛！”

        奇奎瑟里嘴角微微扬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开口道：“你们父子俩看好的那肯定就没问题，走吧，去包厢里面看看。”

        “今年的主持者是埃德温德？”琳塔菲托尔眯了眯眼，看着对面站在积分牌前面的男巫问道。

        肯瑟里顺着女人的视线瞥了一眼：“嗯，但他还是差点火候——今年规定除了icwqc官员之外的人都不可以带魔杖进赛场，不过很显然，除了我们这种‘特权人士’，仍有不少人想方设法会把魔杖带进来。”

        “那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浅青色的丝绒礼帽衬得琳塔菲托尔的脸更加白皙，赛场耀眼的灯光下，甚至她眼底的戏谑都被映的更为清楚。

        莱鲁凯南朝丘克不轻不重地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在脸上挂上笑容：“今年的人看起来格外多，下一个赌注就该是埃德温德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职位了哈哈哈哈哈哈～”

        棕发少年心领神会地开了腔：“伊丽丝，你要不要先看看赛场？毕竟你是第一次来这，待会应该会有预热环节。”

        “去看看吧，正好让丘克给你做做‘向导’——”肯瑟里不等她回答就缀述道，“可别让伊丽丝带着疑惑回来呀～”

        被点名的少女脸上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侧身朝父母递了个眼神，她便颔首应下：“那我就先占用一会丘克的时间啦，我相信他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嘈杂的人群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袍子，伊丽丝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此刻在赛场顶部的灯光映射下仿佛流动着一团七彩光晕。

        目眩神迷，目眩神迷。

        伊丽丝把住白色的铁质栏杆俯首望去，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想：

        如果这个时候掉下去的话，会怎样呢？

        会像羽毛一样飘落，还是像石子沉海一样砸出人群的浪花？

        “你支持哪个球队啊伊丽丝？”丘克朝一旁的好友扬了扬下巴打断了她的思绪：“叙利亚队还是马达加斯加队？”

        “这两支队伍我都不是特别熟悉——”伊丽丝接过话头也不禁把目光放在人潮涌动的观众席，“不过你刚才说你押注的是叙利亚队？”

        丘克闻言便立即回应道：“对！看到那面四色旗了吗？”说着他用手指向积分牌左侧悬挂的正在飘动的旗帜：“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四色旗，这就是叙利亚队的旗子。”

        “喔～”少女忍不住惊叹：“那看起来确实很不错！你对这方面的造诣确实比常人高很多。”

        “马达加斯加队的实力也不差，他们可是上一届的冠军得主。”一道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清冷插进话题，惹得时光都为之一怔。

        “雷古勒斯？！”丘克的眉毛抬了抬，脸上漾起惊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正打算待会儿去找你呢！”

        布莱克二少爷嘴角勾着弧度，眼角弯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没想到刚来就能碰见两个老朋友——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正和伊丽丝讨论今年进决赛的这两支球队呢。”丘克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我们俩都认为叙利亚队更有望夺冠，‘后来者居上’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们’？”雷古勒斯强忍住喉头下一秒就要发出的冷笑，惹得半边灵魂都出来圆场：“‘后来者居上’可不算什么值得惊讶的。”

        丘克感受到周围骤冷的氛围忍不住摸了把鼻子：“呃……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支持马达加斯加队吗？”

        “这两支队伍我都不支持。”雷古勒斯瞥了眼少女手腕上的鸢尾花纹手镯，接着便扭头睨向底下攒动的人群，不再言语。

        眼观鼻鼻观心的弗林特小姐看到地上多出来的那道影子，下一秒竟然伸出脚尖去踩了踩。

        一种诡异而又难以捉摸的快感在她的小皮鞋踩上少年孤傲的影子上时，让她的灵魂得到了这具皮囊一瞬的控制权。

        雷古勒斯看着她脸上不同于自己的笑容也不由挑了下眉。灰烬在他眼里着色，黑夜赐他同姓氏一般的发色。

        少女没有收回嘴角的上扬，她悄悄咀嚼着他眼中的情绪。

        伊丽丝觉得自己可能是喝了点福灵剂，或者说梅林可能帮她稍微施了个摄神取念——

        她总觉得这个黑发灰眸的少年刚才的所作所为好像在“旧事重演”。

        那还是圣诞节假期的事了呢：

        “伊丽丝，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看着眼前朝自己弯腰俯首的布莱克大少爷，弗林特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先把目光放到不远处沉默不语的雷古勒斯身上。

        马尔福庄园的水晶吊灯让她一时间像是身处幻境，两两结伴的人们正在盯着自己的搭档，也有因好奇而投向这边的。

        让她进退维谷的两双灰色的眼睛一处映着试探缱绻，一处仿佛极地寒潭。

        少女的心跳一瞬停顿，紧接着就又重重地被拨弄了一下。

        “我……”

        玫瑰色的唇嗫嚅了几下，时间没有为她停足，她必须做出回应——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

        “好。”大提琴拉响了舞会的第一幕，梅林也说不清楚是她先给出了回应还是浑厚丰满的调子先一步继续今晚的流程。

        她的话被揉进了深沉夜曲，裙角翻飞脚踏舞池的间隙里，她没有抬头去看自己的舞伴。

        西里斯垂眸去瞧她卷翘的睫毛和坠有银色闪粉的眼尾，粉妆玉砌的少女好像把心思全然都放在自己的脚步上。

        “你的舞技一直这么厉害么？”西里斯牵着她的手带她完成了一个转圈的动作：“每天都会练习吗？”

        “熟能生巧——”伊丽丝抬眼望了望面容俊美的少年，右手捏住裙身甩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你跳的也很不错，布莱克少爷。”

        “每天都在跳，真的不会厌倦吗？”勾住胳膊，手腕相缠，黑发少年抓住身体靠近的时分在她耳边又留下温热一问：“你喜欢跳舞吗？”

        太灼人了，比梅林的火焰熊熊咒都更骇人。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站在一根只需要再多一根轻羽就能压断的细线上跳舞，她的耳畔还存有余温，身体却还要受着另一种焚灼。

        旋转的阶梯盘旋着嘹亮的寂静。雷古勒斯没跳舞，他正端着一杯浅金色的香槟和三个同样没去跳舞的人站在一起。

        他没有喝，伊丽丝甚至想自我安慰一下：他只是正好站在一个面对着舞池的位置而已。

        掌心相触，温热的感觉又不容抗拒地渡给她：“习惯了就好。”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的指尖，金粉勾勒出的花纹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用再看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就像今夜这个舞会只有她一人似的。

        伊丽丝莫名就有些心虚，仿佛自己背叛了什么。

        可是他们又没有立什么牢不可破的誓言，连最基础的、空口无凭的诺言都没有。

        少女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记忆中的动作，不用多么费心思，她跳舞一般是不会出错的。

        他脸上的冷漠和隐忍简直要化作利刃，但是被丛丛视线所折射，与她交汇时，万般暗涌只余无言。

        捕捉到她的视线，西里斯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破绽：“你不够专心。”他一手握住她的腰，嘴角挂了个有些侵略意味儿的笑。

        “……我没有跳错。”伊丽丝没有回望自己的舞伴，蓝色的眼睛里跳动着华光初上。

        “你想和他跳吗？”大提琴的琴弦上环绕着悠长的无尽，混着他的嗓音，像是落日沉沦在一片温柔的陷阱。

        少女蓦地就有了些说不上来的烦躁，罂粟红顺着血管流遍她的全身：“不专心的是你。”

        那晚的月亮带着倦怠的愁绪陪她一起跌落梦境，朦胧星光是她看不清的圣诞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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